第9頁 文 / 駱彤
「她犯了點過,現在押在府牢裡。沒我的命令,不准放人。」
「大人,這怎麼可以?若寧是劉家明媒正娶的媳婦,連聘禮都收了,就等著過門。怎可以您一句不准就……」
「想過門,找別人去。言喜,送客。」若寧?叫得可真親熱。
「大人,您這……」
「拖出去。」
「你這個鬼臉,別綁著我的若寧呀。」提督府的兩個守衛,一人一邊,架著劉劭鏞的胳臂往外拖。而林紹宇曉得主子的把戲,乾乾脆脆地往大門口走,不想和他一起丟人現眼。
「醜鬼臉,你好大的官威。只要若寧清白一天,劉家絕不罷休。咱們走著瞧。」狠話才落下,砰的一聲,劉劭鏞被硬生生地丟下地。
「兄弟,拉我一把。」
早等在門口的林紹宇哪裡理他?邁開步伐,往前走去。
「算了。」劉劭鏞自個兒爬起,撲撲身上的黃土,跟上前去,搭著兄弟的肩頭。
「喂,你該和我演那場好戲。」
「別。您要猴要自個兒去,別拉我下水。還有那句『只要若寧清白一天……』,您豈不逼他和洪小姐搞得不清不白?哼,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第六章
罵雖被罵過,不該闖的禍她也闖了。反正,言喜的工作,洪若寧硬是不由分說地接下來。司徒青的禁忌她都懂,也知道他在意些什麼。但性子急了,她還是老犯錯。幸虧司徒青心臟夠強健,氣多生了幾次,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總而言之,洪若寧正式由「白食米」的無用之人晉陞為提督府的丫環。為的就是賭言喜不說「生得好」是什麼意思的氣。
龍年女娃改運的事說不得,也不敢說。既然,洪若寧願意,而司徒青又不反對,言喜當然樂得不用和脾氣暴躁的主子相對。
「大人?」司徒青既然是司徒青的貼身侍女,自然不能像以往一樣沒大沒小。
司徒青在屋內想劉劭鏞到訪的事,沒注意洪若寧的叫喚。
「大人?」還是沒應門。八成是又睡了吧?
這一次,洪若寧學乖了。她輕輕推開門,不想驚動入睡的司徒青。如果他是帶著面具的,她大可把茶點留在房內,不用再跑一趟廚房。如果,面具沒戴上,大不了回房把茶點吃了。反正,司徒青睡得香甜,一切神不知、鬼不覺。一來,不用白跑一趟,二來,還有茶點可吃。難道還要在這裡傻等?
司徒青支著頭,腦裡盤旋的都是洪若寧嬌艷的臉蛋和劉劭爐那張討厭的臉。
一股人氣近身,司徒青馬上有警覺了。這氣味是她所有,他一嗅就知道來人是誰。
「你進來做什麼?」司徒青旋過身。沒發覺一句尋常不過的話,被他說得滿是醋意。
「呀。」司徒青嚇了她一跳。她以為他是睡著的。
她猜錯了。今天她根本不該進來。洪若寧暗暗下定決心,往後得在路上就解決了他的茶點。反正,每晚幫他端膳食,早知道他的食量一向驚人。茶點應該只是可有可無,不吃餓不死人。
「說話。」司徒青不對她客氣。下人是她自願要當,他可沒強逼她。富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樣子。被主子罵幾句也是應該。更況且犯過的人是她。
「我送東西進來。」洪若寧低下頭。
他的樣子好嚇人,像是要將她劈了一般。她不過是闖進來罷了,又沒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瞧瞧,他的面具不是好端端地戴在臉上。
「哼,送東西。」
司徒青瞧她那副活像被虐待似的樣子心裡就不快。先前的不知輕重和膽色到哪去了?一想到他就有氣。
未過門的妻子?見鬼的。劉府堂堂的少夫人,何必到他的「鬼面宅邸」當侍女。而她還是他「鬼面提督」的專屬侍女。
「對,我叫過了,但你沒應門。」
他這是什麼嘴臉?提督大人就了不起呀?她不過擅入書房罷了,需要生這麼大氣?還敢哼她。再說,書房又不是沒擅入過。以前不哼她,也不生氣。今天不知受了什麼烏龜氣,竟然往她身上發洩。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她這是什麼態度?她對劉劭鏞也這麼說話?
「我叫過了,但你沒應門。」
他有病呀?這有什麼好再說一次的?她又不是來這裡討罵的。
「什麼叫『你沒應門』?」司徒青對她的語氣很不滿意。「該有的禮節呢?」
「『您』沒應門。」洪若寧翻了個白眼。
「嗯。」
「大人,您慢用。小的出去了。」她不想在這兒受氣,轉身欲走。
「回來。」司徒青暴怒的聲音響在背後。
「大人,您還有什麼吩咐嗎?如果沒有,奴婢想先告退。」
忍下怒氣,婉轉地又說了一遍。以前,司徒青從不曾這樣刁難她。沒錯,她說話是不像個奴婢。但言喜說話也不像個僕傭呀。這些缺點以前不挑剔,現在倒計較起來了。
「轉過身來。」
算了,再讓他一次。洪若寧果然轉過身。
「過來。」
司徒青刻意輕佻地向她招手。他不該這樣對她,儘管她是他的侍女。但醋意讓他沖昏了頭。本來,他就對她有佔有慾。即使是言喜觸碰她都讓他生厭。
言喜他管得了、禁得住。但現下冒出了個劉劭鏞,事情全都變了。這個男人他禁不了、管不著,只因為他是她的夫婿。一個比他更加出色的男人,至少沒有一張醜臉。
他之所以按下慾望,做個謙謙君子,是因為配不上她。但現在,她的去留已非他所能掌控,他會急躁、會心生醋意,也是人之常情。他以為他能看她投人別人的懷抱。但這只是高估了自己的氣度,低估了自己對她的牽戀。
他以為自己會因為配不上她而滾得遠遠地,沒想到他還是放不下她、不願見她投入別人的懷抱。
他是不配,但他要她……
「大人有什麼吩咐,這兒說就好。小的可以聽得很清楚。」
為了能在提督府多待一陣,再大的怒氣她都可以忍。但絕不包括他的無理取鬧。
「我說,過來。」司徒青加重語氣,顯得兇惡。
洪若寧捂著雙耳。她不是聾子,他那麼大聲做啥?
「我說我聽得到。」
以前是客,還能在他發脾氣時抱怨兩句。現在做人家下人,她說話的態度和語氣已屬大逆不道。
「我不會吃了你。就憑你渾身上下沒幾兩肉,你以為我會碰你?」
一想到她絕不會這樣對劉劭鏞,定是對他百依百順,司徒青說話的口氣更是惡劣。
「我知道你不會吃了我,你光擔心你那張臉就夠了,哪有精神想其他事?府裡沒女人,就沒聽過你光臨過哪家子。就不知道是不是公公之流。」洪若寧不怕死的回嘴。他憑什麼說她渾身上下沒幾兩肉,好像她是醜八怪似的。
「你說什麼?」司徒青勃然大怒。她不只說他最忌諱的事,甚至還懷疑他不是男人。
「你聽到什麼就是什麼。」
洪若寧的個性也頗為剛烈,否則不會涉險逃婚。雖然,平時她是理性而聰慧,但碰到不講理的人就只剩一副牛脾氣。對方不認輸她絕不罷手。
「你……」司徒青面容鐵青,氣得說不出話來。
和她怒目相對、惡言相向不是他的原意。但一見她不肯就範,又想到劉劭鏞,不知怎的,話也越說越惡毒。他們明明不是仇人,但卻各為了爭一口氣而傷人、自傷。
「你會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司徒青微瞇起眼說。
洪若寧以為他說的是「從沒見他找過姐兒」的事,也不以為意。
反正這件事和她一點關係也沒。他狎他的妓,她只不過是個和他不相干的人。即便是他花柳成蔭,或因狎妓而丟了官職,那也是他的事。她管不到,也不想管,但心口卻像冒泡似的微酸。她是不在乎他的,怎麼現下竟如此難過?
「你的事我會請買菜的胡老大留意,倒是您若力不從心可請胡老大幫忙,他肯定願意替提督大人造假,免得您在窯子裡被人恥笑。反正,胡老大要吃您提督大人一口飯,總不會和自己的肚皮過不去。」
洪家的摳門老爺雖然常要她做些女孩子做的事,但她天生不喜歡拘束。常常男裝一換、圍牆一翻,和喜鵲主僕二人到處鬧事。雖是富戶千金,但女孩家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沒有一項難得倒她,說話也大膽得多。在鄉里間,她的美色令人垂涎,但在外的名聲卻是難聽至極。
胡老大?
「誰是胡老大?另一個男人?」司徒青的語氣像是在問紅杏出牆的妻子。
「連胡老大都不曉得。我看你白養他了。」
「說,誰是胡老大?」
現在他巴不得把每一個和她扯得上一點關係的男人都砍了,頭一個要料理的人就是劉劭鏞。
「胡老大就是胡金刀。連這都不知道,你怎麼和他套招、造假?」
司徒青不作聲。他竟然吃一個禿頭、大肚、肥矮廚子的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胡金刀的年紀足以做她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