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李馨
「多久了?」無識低聲自語:「不過半年吧?微雅娜走了半年,這半年來情居怎麼變得這般荒涼?」
「荒涼的不止是情居,還有魔界。」安置妥芝蘋的無受走下樓來。
「如果我當時沒說,魔界就不會無故遭殃……」無識搖頭:「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無受不置可否,巡視了四周,許多地方皆已塵封:「若非這人類的來到,我們是不可能再踏入這地方一步。無識,我不瞭解,王對微雅娜究竟是怎樣的?微雅娜才走半年,他就任情居腐朽。情居是微雅娜最心愛之地,他應當保存善理才是,怎麼反而不許任何人走近情居?」
無識只是淡淡地扯開了唇:「你別忘了,王已無心。」
一個無心的人豈會有情?
一個無情的人怎會惦念以往種種?
無受思索了半晌仍是搖首:「或許我們永遠都捉摸不清王的想法。」
「不是或許,而是本來。」無識糾正他:「我們本來就不能領會失去摯愛的感覺,因為我們沒有愛過。」
愛?
無受將視線調往門外那一片雜草叢生的綠意中,神魂飄蕩別無定處。
「無識,人類和我們魔界人不同,人類要吃要喝,尤其人類女子更是麻煩,她的生理體能根本不適合在魔界長住,魔界沒有陽光,只有魔法施光,王為什麼要留這個包袱在魔界?」他旋身直視無識:「我知道王要殺她,但是為什麼沒有動手?!」
「不是沒有,而是徒勞無功。」無識索性也不隱瞞:「她就是火光。」
「你是說,她就是神選的另外一個祭品?」無受理不出頭緒,既然得知她是祭品,是壽命將斷的人,他該放心,該開懷,該慶幸自己能躲過大限才對,但是……但是他卻反而沉默了下來。
「難怪王要讓她住進情居……」
「無受,我希望你看清楚,趁你還沒對她動情之前,用理智斬除雜念,她是祭品,是王要的人,你必須提醒自己控制自己。」
「我知道。」他轉身背向他:「我會安份守己地待在觸魔居裡足不出戶,你不用煩惱。至於這個人類的責任就交給你了。」
無識目送無受遠走,並沒有再出言喚他回頭,他沒察覺到自己又歎息,不知是為了無受只能逃避的心情,抑或是為了所有的錯綜複雜而喟。
只見他隨意一揮,光流如虹般飛掠過屋內每物每地,不幾回工夫,屋內乾淨整潔如新,絲毫看不出它方纔的髒舊灰澀。
抬頭,映入眼中的是那道迴旋木梯,樓上的人該睡得正熟吧?
意外地,無識竟為她的命運可憐起來,有誰比祭品更值得憐憫,況且是心甘情願的祭品。
踱出情居,無識忽然發現,他已不識歡樂滋味為何了,因為這情居的陽光已不再令他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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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她朝父親大吼。
「芝蘋……」
「不要叫我,我不認識你,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
「芝蘋,你靜下來聽我說,你媽已經不在了,你留在這裡也沒有用,跟爸到美國去吧!」
「不!媽才沒有走,媽還在這裡沒有走。」芝蘋固執地搭起耳朵:「要走你自己走,我不會去美國的。」
「芝蘋!」江裕沒想到女兒會冥頑如此,但他再也不能待在這裡,他會崩潰!他會發瘋而亡的。「跟我一塊搬到美國,爸的事業全轉移到美國了,這裡什麼都沒有了,你留下來也於事無補,你媽不會高興看見你這樣的……」
「不去不去不去!」芝蘋連聲喊了好幾句不去,頭甩得像波浪鼓:「要走就快走,不要胡說八道,我死也不會搬走的!你志情負義,媽才過世沒兩年,你就要離開這個家,媽死得真不值得,媽!你看到了嗎?你愛的男人要走了,他一點也不留戀這個家……」
「這裡已經不是家了!」江裕忍無可忍地吼回去:「這個家早就破碎了!」
他急促地喘息著,他要逃離這裡,他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這個地方,包括這每個角落、每段記憶都會把他逼瘋,他受不了!這楝房子帶給他的只有無盡的痛苦與折磨,思念會擊垮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冷靜和淡漠,他害怕,他害怕啊!
「你要走也好,不走也罷!反正今天我是非搬不可,芝蘋,你可以怨爸無情寡義,但爸別無選擇……」江裕閉上眼睛企圖平復心緒,卻發現痛楚已在心上生根繁衍:「今天下午一點的飛機,要不要來隨便你。」
江芝蘋愣愣地看著父親就這麼走出門,走出房子,走出她的生活,她的心一下子被挖空了,所有的事物開始變得遙遠,眼底猶殘存著父親臨去時回頭那一眼。芝蘋知道,父親是真的離開了,她所依持的家是真的支離破碎了,記憶中的笑聲、和樂,慢慢地退去。
十七年來的幸福,遠了……
「爸!爸!不要走……」她哭了出來:「別走,爸!媽!別走,不要走……」
「不要走!不要走……」她哭得淒涼傷悲:「別走……」
「別哭!我不會走的,放心,我不走。」
她緊緊抱住他,淚眼婆娑:「他們都不要我了,他們都走了,只留下我一個人,沒有聲音、沒有人、沒有東西在我身邊,都走了,都離開了……」
「我不會離開。」他堅定地告訴她:「我會陪著你!」
芝蘋猶梨花帶淚,怯怯地抬頭:「真的?」
他的臉漾開了溫柔:「真的。」
「不要騙我……」她想著又悲從中來:「他們都騙我,他們都討厭我,都怕我,都不敢接近我,為什麼?媽說只要我長大了就會懂,可是我還是不懂,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我……」
「我不會騙你的。」
他的聲音沙沙的帶點低沉的磁性,一再重複:「我會陪著你。」
芝蘋安心了,但手仍是緊抓著他的衣襟不放:「不可以騙我哦!」
「睡吧!」
她彷彿受到催眠般眼皮馬上沉重起來,但她不肯就此睡著,她還有事要說,有件很重要的事……
咦!她怎麼想不起來是什麼事?
迷糊中,她吐出一句短問,還未等到他回答就被睡神拉走。
無情將她的手扯開,還算有點良心地扶她躺下。
「王!」無識站在門口。
「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簡單。」無情拍拍衣擺,站了起來:「這個女娃很好操縱。」
無識想不出有誰的神情能變化得如此迅速,剛剛他還一副柔情款款,才不過一眨眼,他就變回了無情,難道他真的無心無情?
無識暗責自己何必費力多疑,這早就是不爭的事實。只是下意識中總會期盼有絲轉機……儘管不可能。
他為女孩黯然,剛才無情用的是引情移心的魔法,讓她在睡夢中暴露自己的心結與脆弱,只要人在無助中遇見肯伸手相援的人必會認人如親,這是人性,也是魔善於利用的缺失。
「想不到她竟然還會問我是誰。」無情的輪廓刻畫著嘲弄:「可見她的意志力不弱,平常人類受懾於我魔法時是不會有一些神識的。不過這樣也好,太容易掌握的,我反而會厭煩。無識,你查出她的背景了嗎?」
「是。」無識恭身而稟:「她名叫江芝蘋,和谷綠音是好朋友,在大學超能力社團中認識,社團只有四人,皆是擁有超越普通人類能力的人,她十五歲喪母,其父於她十七歲時遷居美國創業,她除了父親之外,沒有別的親人,沒有交過男朋友,生活中除了社團結識的三位朋友之外,一片空白。」
「原來有超能力。」無情似是找到原因般地點頭。
「無識懷疑她和她另外三個朋友就是四異。」無識發出驚人之語,而無情卻理也不理他。
「四異?我倒想看看四異有何能耐。精靈界那叫謝奕霆的小子是不是她的三友之一?」
「是的。」無識反被無情意外之言給呆愣。
「別猜我是怎麼知道的。」無情的笑還是笑:「說說她的三個朋友。」
無識懷疑他是否有說的必要,因為他覺得無情好似什麼皆瞭然於胸,但王令不能抗,於是他將早記於心的資料娓娓道來:「她的第一個朋友是丁慈寧,她的能力是讀心,與江芝蘋是莫逆之交,幼時父母雙亡被江母帶回同住,和她一塊長大,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第二個則是謝奕霆,於大學裡認識,謝奕霆的能力是透視,與江芝蘋感情匪淺;第三個就是谷綠音,也是社團裡認識,雖然谷綠音是三人中最晚加入,但他們都十分維護她,她的能力是和動物溝通。四人畢業後固定一個月聚一次,八天前他們發現谷綠音被擄到冥王那裡,私闖冥界救人,由於江芝蘋的力量是念力與瞬間移動,所以順利將人救回,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