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黑田萌
他需要再向她致歉,否則他良心不安。雖然知道她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但他還是得硬著頭皮去做。
「法蘭奇嗎?」他微頓,像是下定了決心。「把外燴公司的電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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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斯梅達,」廚子將一盤海鮮燒烤通心面放在出菜台上,「十一桌的客人點的。」
「喔。」她將盤子端出,走向了十一桌。
送完了餐點,老闆娘叫喚她。
「愛斯梅達。」
「是。」她走了過去。
「七桌的客人要咖啡,你還沒送過去呢。」她有點不悅地道。
愛斯梅達一怔,「我以為朵麗已經送過去了。」
「你最近幾天怎麼都心不在焉的?」老闆娘語帶責備,「如果你不想做,還有別人等著做呢。」
老闆娘一向對她百般挑剔,而一切只因老闆對她太好。
「對不起,我會注意的。」她彎腰鞠躬,低聲道歉。
老闆娘挑挑眉,「快送過去吧。」
「是。」她拿起咖啡,迅速地走向了七桌。
心不在焉嗎?是的,連她自己都有這樣的感覺。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如果沒記錯,她的心情如此不穩,腦袋無法專注,都是從那天開始。
自從那天被那個男人誤會她偷了項鏈後,她的心情便一直很差。
雖然在當場就已經還了她的清白,但她還是無法將那種被誤解、指控的羞恥感抹去。
偶爾的扒竊行為雖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她還是經常覺得心虛。
但再怎麼不安、心虛,也從沒有像在他面前那樣感到無地自容。
是因為她曾經失風被他逮著嗎?還是有其他原因呢?
他的聲音、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像是一條長而牢靠的繩索般糾纏著她的心,無論她如何盡力擺脫,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
她是怎麼了?他只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她為何讓他闖進了她的心房?
送完咖啡,她回到櫃檯。
老闆走了出來,看見了她。「愛斯梅達,你下班的時間早就過了吧?」
她一怔,看了看時鐘,才發現早超過近二十分鐘。
「回家吧,反正沒什麼客人了。」老闆說著的時候,老闆娘在一旁惡狠狠的瞪著她。
她避開了老闆娘的目光,向老闆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再見。」
「嗯。」老闆笑容可掬的點點頭。
愛斯梅達回到員工休息室,換回自己的衣服,收拾好隨身的包包,神情有點疲憊的走出了餐館。
剛走出餐館,她就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倚著路旁的街燈,像是在等待著誰。
突然,他看到她,便向她走了過來,而她也漸漸覷清了他的臉——
第三章
是他,那個令她氣恨卻又朝思暮想的男人。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狂悸著,一股強烈的不安及茫惑襲上了她、令她本能地想逃開。
轉個身,她快步地朝著路的另一頭走去。
「喂!」雷米跟了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這回,他沒輕易就拉她、碰觸她,一方面是因為她已經是人妻人母,另一方面則是他不希望她對他的厭惡感加深。
他跟在她身邊,「你等等,聽我把話說完。」
他跟得她越近,她的心跳就越無法平靜。
她的心真的慌了,她迫不及待地想逃開這種令她不知所措的處境。
於是,她低著頭,加快了腳步。
「ㄟ!」在她冷漠的對待下,雷米那黑幫領袖的脾氣不覺地就來了。
是!他是誤會了她、傷了她的尊嚴,但他是真心地想向她致歉,她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不是太不合乎人情了嗎?
「我說我有話要跟你說。」他沉聲一喝,再也忍不住地拉住她。
愛斯梅達被他一扯,停下了腳步。
雷米順了順剛提上來的火氣,盡量將聲線緩和。「能聽我說幾句話嗎?」
「我非聽不可嗎?」愛斯梅達擺出冷漠的臉孔。
「是的。」他說。
她直視著他,沉默了。
「這幾天,我的心一直沒舒坦過。」雷米微蹙著濃眉,聲音低沉而真摯,「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知道他是為那件事來向她道歉,她很意外。像他這種上流人士,會在意曾誤會了一名吉普賽女人?
「我承認自己太過武斷,沒有弄清事情就指控你,你也可以怪我,可是我希望你能原諒我。」他說。
「我原不原諒你,對你有任何意義嗎?」她問。
意義?當然有,只是她不會明白,而他也已經沒有說明的必要。因為……她已是他無法追求的女人。
見他沉默,愛斯梅達不覺焦躁了起來。
她想不出任何理由及原因來解釋他為何要親自向她致歉,雖然她很氣他誤會了她,但她應該還沒在他心中佔了那麼大的份量,足以讓他掛在心上吧?
見他還是不回答,懊惱地瞪了他一眼,她旋身要走。
「我睡不著。」突然,他開口了。
她一怔,茫然地轉過頭來。
睡不著?他在說什麼?
雷米一臉尷尬懊惱,「沒有得到你的原諒,我心裡不安。」
聽見他這麼說,愛斯梅達幾乎要原諒他了。不過,強悍又倔強的她還是沒給他好臉色看。
「你有罪惡感?不必吧?」她冷笑得有點勉強,「反正我這種吉普賽女人在你的眼裡,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沒那麼想。」他說。
「如果你沒那麼想,就不會在第一時間懷疑我。」她的話語像在責怪他。
他抱歉地道:「我知道是我不對,不過那是因為你曾經扒了我的皮夾。」
「這麼說,是我活該被懷疑羅?」她輕哼一記。
「這……」
「你以為我天生就喜歡當扒手嗎?」她眼底閃過一絲無奈,「要不是環境所逼,我不會做那種事。」
「除了扒竊,你難道沒有其他選擇?」
「有。」她不假思索地說,「妓女。」
當妓女這兩個字眼鑽進了他耳裡,那真是分外的刺耳。
是的!比起妓女,他當然希望她還是繼續干扒手比較好。不過不管是哪一種,總不是最好的選擇。
「像你這種人根本不會明白我們的苦。」想起自己的身世,她不覺難過地紅了眼眶。
「當你們在餐廳裡大啖昂貴牛排的時候,吉普賽的孩子們連麵包都快吃不起了,你知道嗎?」她唇片微微歙動著,「你以為我喜歡當扒手?如果有辦法可想,誰會願意鋌而走險?」
「我不是說要給你一份工作?」他皺皺眉頭,「為什麼你不來?」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她咬咬唇,「再說……我不要你的施捨及可憐。」
「所以說你寧可繼續當扒手?」
「別想教訓我。」她像只好戰的鬥雞般瞠瞪著他。
雷米一臉懊惱,「你真是不可理喻。」
他是真心想幫忙她,她為什麼不領情?為了養孩子,她可以當扒手,為什麼就不能放下身段,摒棄對他的成見,接受他的誠意協助?「我給你的薪水會足夠你養孩子。」他說。
「謝了,我要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說罷,她轉身邁開步伐。
他在同情她,而她不需要同情。
他曾經將她的尊嚴踐踏在地,而現在他不過是求心安罷了。
「你……」他擋在她面前,有點慍惱。
「你幫忙我,只是想求心安吧?」她直視著他深沉的眸子,「那容易,我原諒你了。」
「什……」他一怔。
「我不怪你指控我偷了項鏈,因為那是我活該,我手腳本來就不乾淨,你一點錯都沒有,你很有正義感、你實在太了不起了,這樣行了嗎?」
她一口氣把話說完,大氣不喘一個。
雷米簡直傻眼。「你根本在罵我。」他濃眉一糾。
「我沒有。」她揚起高傲的下巴。
「你有。」他肯定地說。
她眉心一蹙,「好,我有,那又怎樣?」
看著她那張美麗又固執的臉蛋,還有那雙篤定的眸子,雷米的心忍不住悸動著。
他感到沮喪、懊惱、失落、無奈、悵然……這個女人是多麼的迷人,多麼的與眾不同啊!
如果可以,他會傾盡所有追求她,得到她。但不行,她……她的身份並不是單身。
睇見他眼底那一抹深情無奈,愛斯梅達陡地一震。
那是什麼?為什麼她剛剛好像在他眼底看見一種名叫「愛戀」的眼神?
突然,她想起他曾經對她說過一句話——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一思及此,她不覺臉紅耳熱,心跳加速。
「我們不能把之前的不快忘掉嗎?」
「何必?」她幽幽一笑,顯得苦澀。「你在天堂,我在地獄,相信我們兩人的命運不會有任何交集。」
天堂?地獄?身兼黑幫領袖及工會主席的他不見得住在天堂,只是她不知道。
「再見。」她淡淡地說完,轉身便要離去。
「慢著……」他叫住了她,「我叫雷米·柯比諾。」
她微頓,「喔。」
「聽好,」他眼神真誠地注視著她,「只要你需要幫忙,隨時可以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