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葉小嵐
靜剛乍廳,內心深處像被重擊一般。聽青蔓的語氣,這個念頭她似乎已經盤算很久了。
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靜剛的心中波濤翻滾。
「姊,我再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神不守舍、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我要守著他、照顧他,和他分分秒秒在一起。姊,我好痛苦,我幾乎要撐不下去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以前的逸航哥哥、以前的日子為什麼都回不來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說著,青蔓摟住靜剛放聲痛哭,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抱著一段能讓她免於溺斃的浮木,她把靜剛的胸前都哭濕了。
靜剛恍然亦覺悲從中來,兩行清淚悄悄落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的心中也有一連串的為什麼,卻是無處去申訴、去吶喊、去求援、去排解。
對於青蔓的一聲聲為什麼的答案,靜剛自是瞭然於心,但卻是片言隻字都無法傾吐出來。
桑靜剛的命運,於一個情字上而論,正是身不由己、百般無奈!
兩行淚才滾過面頰,靜剛又悄悄將它拭去,溫柔地擁抱著妹妹再問:「別哭了。要談結婚的事,怎麼能哭?告訴姊姊,逸航對結婚的事怎麼說?」
「他不知道,我沒向他提起。所以,我才來求姊姊,請姊姊去提,我只能靠姊姊了。」
青蔓果然很認真地停止了哭泣,把眼淚也擦乾了,一五一十地說出自己的打算。
「哦……」
靜剛心不在焉地呻吟著。
有一句古語說,千古艱難唯一死。擺在眼前的這道難題,對靜剛而言,離千古艱難的這種大慟亦不遠矣!要把自己曾經深愛的人親自送到另一個人的懷中,豈不是一種如死一般的酷刑。
「姊姊,你不會拒絕吧?再也沒有人比姊姊更適合了。」
青蔓哀求著。
「當然,姊姊會去和他說。青蔓,你認為,他的反應會是怎樣?」
靜剛按不下心頭的矛盾迷惘,忍不住地問。
「他會同意的,我不能沒有他,他也不能沒有我。姊,在這裡這麼多年,從我們共同度過的那麼多相依為命的日子裡,我知道我們彼此相愛、互相扶持,走過每一個感到孤獨無助、傍徨失措的日子。只要我們結婚,讓我守著他,我一定要讓他恢復以前的快樂和開朗。姊,你一定要幫我!」
「是的,青蔓,姊姊深信這世界上除了你,再也沒有人能撫慰他的心。」
靜剛的真意,青蔓或許是不明白的。但那一點兒也不重要。無論如何,他們三人之間唯一的圓滿結局,就是這麼清楚明確地擺在眼前,青蔓和他結合成為一對佳偶,而桑靜剛,早已被驅離那舊時往事延續下來的那片甜蜜小天地,她早已是個局外人,應該把平靜的日子再還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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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柏雅腳步輕快,心情卻是亢奮又複雜。
這又是一齣好戲的序幕即將揭開,他期待的情緒到了最高點。
心裡對桑靜剛那一絲絲、一縷縷交織的恨與愛,對葛青蔓的迷惑與好奇,以及這兩種感覺的交叉重疊……在他心中匯聚成無比的刺激與衝擊,他恨不能馬上看到那兩名可以令他神志錯亂的女孩一起出現在眼前的情景,對他來講,這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絕妙遊戲。
看到她們,他擦亮了眼睛。
果然是兩個葛青蔓正在等著他。
他自倍十足,這次一定明察秋毫,不會看錯的。
兩個女孩子分明是準備好了的,一致用同樣頑皮的神情看著他,好像在說:「怎麼樣?這道習題你會不會做啊?小朋友。」
史柏雅看看左邊這個,再看看右邊那個。
左邊這個穿著牛仔褲、白色T恤,右邊那個穿著淺藍色棉質外套式上衣和短裙。看打扮,穿T恤的應該是當初那秀美迷人的青蔓小佳人,套裝打扮的該是那可愛又可恨的桑靜剛,可是,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設計好的陷阱,他可不再輕易上當了,炯炯的眼睛盯著她們打量,嘴巴可是像塞了瓶蓋一樣守得緊緊。
這樣對峙著,穿套裝的那位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把臉偏到一邊直笑個不停。
而穿T恤的倒還不動如山地和史柏雅對望,只是眼角已掩不住一絲笑意。
「別玩了,你是桑靜剛,騙不了我的!」
史柏雅指著她在得意她笑了。
靜剛緩緩眨了一下眼睛,不置可否。
「桑靜剛,現在你化成灰燼都認得你!」
史柏雅算是大開了眼界了。在時空分隔形成的掩眼法下,那兩名女孩確是相似得令人難以分辨,然而,此刻互相比照、真相昭然大白,她們兩人確是完全地不同。
那神韻的差異,在他心中刻下雪亮的標記,現在,他已明確而堅定地知道,他所要追求的是哪個。
靜剛看他一百在盯著自己,似乎已不重視青蔓的存在,於是放下那一成不變的表情,嫣然而笑說:「這樣是再好不過了。史柏雅先生。我妹妹已經名花有主,就快當新娘子了,我本來很擔心她以後是不是能夠清清靜靜過日子呢。」
「哦,葛小姐要結婚了,真是大喜!」
望著曾經讓自己神魂顛倒、輾轉反側的青蔓就要成為他人婦,史柏雅竟然毫無心酸感覺,這真是這無奇不有的花花世界上奇特的事件之一。
然而,向青蔓道賀顯然不是柏雅最感興趣的事,他最想做的是向他重新鎖定的目標擲下戰書。
「桑大小姐,從現在起,我們重新站上起跑點,很公平地展開我們之間的遊戲。你消除對我的成見,我放掉對你的不滿,我們從頭開始!」
聽到這裡,靜剛笑了起來,又把雙手環抱在胸前,做出那個今史柏雅感到帶挑釁味道的姿態,冷傲又不屑地說:「史先生,我很懷疑我是不是聽到了一則超後現代傳奇?
我和你玩過什麼遊戲?我為什麼對你有成見?我們又有什麼可以開始的?我從來不想和你做什麼比賽,又有什麼起跑點和公平?史先生,你真是一個很會製造驚奇的人,荒謬的驚奇,而且稱得上是重量級的大師。」
這一番冷嘲熱諷,柏雅聽了可是不痛不癢,他跟著擺了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姿勢,聲調鏗鏘地對她說:「沒有用的。桑小姐,你再怎麼嘲笑我都沒有用,你的冷漠自衛、高傲倔強都沒有一點用,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你想對我姊姊怎麼樣?」
青蔓在一旁大聲抗議。
「追她!葛青蔓小姐,你放心,我只是要追她。」他輕浮又狂傲地說,眼睛從青蔓移向靜剛。
「別想叫我知難而退。我的大學教授曾經送給我八字真言,那就是「鎖定目標、迂迴前進」。桑靜剛,你逃不掉的。」
說完,他上上下下又把靜剛看了一遍,才像個戰勝的武士般雄赴起地離開。
「無賴!神經病!無聊!」
青蔓重重關上了門、頓腳罵著。
「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一個好東西!」
青蔓又加了一句。
「算了,何必和這種人一般見識。這種人是在溫室裡長大,是不可經風浪、吃虧的,他當然不甘心。」
「姊,聽你這麼說,你狠狠教訓過他嗎?」
「也不是。我只是就事論事。他們史家是巨世的大股東,利益衝突之下,誰都不可能心平氣和。何況,他自己送上門來討了不少釘子,一定嚥不下這口氣的。」
「活該倒楣,這種把女人當玩物的花花公子,活該受教訓!不過,姊,你要小心一點,他那股追女人窮追不捨的狠勁很可怕。」
「放心好了。不要再提他。現在最重要的,是去替你提親做媒對不對?」
「姊,你真好。你什麼時候去?」
「隨時都可以。不過,你替我把逸航約出來好不好?」
靜剛知道逸航對她滿腔怨懟,他是不會願意見她的。然而,她們三個人的事,需要一個快刀斬亂麻的徹底解決,因為,拖延下去只徒增三人的痛苦而已。
青蔓不瞭解緣由,卻也不多問,順著靜剛的意思說:「好,我現在打電話給他。」
她拿起話筒,順利找到了逸航。
「逸航哥哥,晚上你有空嗎?」
聲音是如糖似蜜,神情是沉醉而幸福。看在靜剛的眼裡,真令她不知是心酸苦澀、還是歡喜欣慰。
「真的?晚上我有事要告訴你,很重要的事……你今天心情好不好?精神好不好?
可以陪我嗎?」
軟言軟語的青蔓,幾乎已忘了靜剛的存在。她看看手錶,沉吟了一會兒才說。
「七點我在「吾愛」等你,好不好?」
顯然逸航答應了。青蔓滿意地掛上電話。
「青蔓,你真會撒嬌。」
靜剛羨慕地看著青蔓說。
「是嗎?我很會撒嬌嗎?我不知道?。姊,我只覺得我好幸福,逸航哥哥對我好,姊姊也對我好……對了,姊,我只記得請姊幫忙,卻沒想到爸媽是不是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