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唐婧
言猶在耳,但現在孩子卻要死了,他永遠不會是個奇跡更不會是個希望,他只是個悲劇,只是個淌著血的肉塊!
諷刺的是孩子身上不是也流著眼前這了一心要絕滅他的荊柔的血嗎何以她就是不能放孩子一條生路?
這又是多大的恨意所造成?
我要護著我的孩子!冷寧心頭宣示,一個念頭湧起。
「你說我沒本事找人來?」冷寧冷然的神情叫人心悸,她抱著下腹卻笑得詭異,「荊柔,你忘了在這懿薔宮是由誰作主的嗎?」
荊柔微愣。
「是蒯薔,是我的娘親!」她哼了聲,「這兒還輪不到你發號施令。」
「蒯薔!」荊柔一哼,心底卻微泛寒意,這懿薔宮裡終日陰森森地,蒯薔那惡女生前不是好人,死後肯定也是個厲鬼,但光天化日下,她可不怕。
「有本事叫你娘出來呀!見著她我一樣要拆了她的骨頭!」
「是嗎?」冷寧淡漠,眼神直透過荊柔望著她背後,「她正站在你後面,你不如將這話直接同她說吧!」
她的聲音陰側側得叫人發毛,荊柔才不信她的鬼話,開口正要吩咐侍從動手殺了冷寧快快了事時,驀地後方刮起一陣陰風,吹得人心中發寒,荊柔身子一顫感覺身後似乎有人摸著她的頸項呼著寒氣,任她向來膽識過人,也要忍不住驚叫出聲。
趁著侍從趨前探視荊柔的空檔,冷寧使出身上僅存餘力,自呆愣的侍從手中救出香藜,往內廳竄去。
「快追!」荊柔回神急急下令。
轉過身子從貼身侍從手中抽出長劍一劍朝自己膀子上狠狠砍下,她摀住傷口,推開門走出大廳,立在懿薔宮門前向錯愕的皇城禁衛軍統領發出擒殺令。
「冷寧聯合其兄長冷袂潛入皇城意圖謀反,被哀家發現卻遭其砍殺成傷,罪無可赦!現哀家發出擒殺令,搜捕皇城每個角落,凡能捉住冷寧反賊及其同夥香藜、冷袂等人者,一律重賞!」荊柔雙目冷絕,「捉住活的有賞,擒住死的哀家雙倍加賞!」
禁衛軍領命向四周尋去,空藹藹的懿薔宮死寂得驚人,荊柔原想一把火燒盡這邪氣的宮邸,卻又怕黎焰回來時犯疑,轉過身,她絕袂而去,沒關係,反正她不會再踏足這鬼地方,一步也不!
◆◆◆
冷寧強忍著腹部劇痛捉緊香藜竄躲著,雜沓的腳步聲卻逐漸逼近。
「別管我吧!小姐!」香藜一心想掙脫冷寧的手,「你一個人逃走機會大些,別管奴婢了!」
冷寧沒作回應卻依舊不肯鬆手,如果注定逃不過這場災劫,兩個人一起死,黃泉路上還可作伴,不,不是兩個人,她心頭哀戚,三個人!是三個人一起作伴。
「人在前方,我瞧見她們了!」後方不遠處揚起禁衛軍興奮的低呼,「快!快!死的雙倍加賞呢!」
銀光閃動,箭矢如雪片般飛梭而至,冷寧已無精力再戰,她認命地闔上眼,卻覺身子驀然飛起騰在空中,她睜開眼睛才看清楚,不只她,還有香藜都倖免於當那箭下亡魂,一個身著勁裝的黑衣人出手救了她們!.
黑衣人身手矯健,手上雖攬著兩個人,身子依然輕盈地飛舞在箭林下,幾個躍升起落後,他逐漸甩去追兵。
俟覷清黑衣人奔走方向後,冷寧心頭一驚。
「懿薔宮?」她急急阻止,「你不設法脫離皇城怎地反而往裡頭走?」
黑衣人不回話,瞬間已躍過宮牆,熟悉地潛行在懿薔官
園子裡的薔薇花叢小徑,不多時他來到一處花畦與冷泉交會瀑布下方,鑽進瀑布後,眼前即是一堵長滿青苔籐蔓的石牆,黑衣人右手運勁一推,石牆露出縫隙,他拎起冷寧兩人一併傾身隱人石牆內,再轉過身推平石牆,外邊的人若單單由瀑布下望去而沒有細瞧推敲,是絕不可能發現這條密徑。
黑衣人打起火摺子,冷寧這才看清密道,這小徑幽冷冷地淌著水聲,長長地向前蜿蜒覷不著盡頭。
想到有人竟如此瞭解懿薔宮中連她都不知曉的秘密,冷寧心驚問道:「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扯下面罩,那是一個瘦高瘦長的中年男子,瞳眸燦著精光,對著冷寧,他屈膝半跪為禮,「屬下是冷月國禁衛軍統領姜菱,見過寧公主。」
「你就是姜夔?!」冷寧訝然。
「是的,屬下就是負責守護冷袂少主的姜夔。」他解釋,「這條秘道完成不久,當初挖掘原意是用來與你母后聯手裡應外合攻破赤日國,世事難料,沒想到最後竟是用來帶你出赤日皇城!」
「你會帶我去見我大哥?」
見男子點頭,冷寧心頭一寬,這才發現力氣殆盡,身下的血似乎又開始淌起。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昏迷前,這是冷寧最後一句話語。◆◆◆
十日後,赤日皇城慈寧宮裡——
荊柔倚著軟榻靜心等待著一個怒氣沖沖的男人來找她興師問罪。
後宮中全是她的眼線,方纔已有消息傳來,黎焰已自邊關歸來,現已朝慈寧宮而來。
荊柔一臉冷靜,她沒有錯,為了赤日國,為了焰兒,她所做的事都是對的,如果當年她能堅持不許蒯薔入宮,今日的赤日國也不會少了個戰神黎罡。
逐走冷寧她才能真正擁有這個兒子——她僅存的兒子!
她絕不容許焰兒走上同他父親一樣的錯路,絕對不許!
「皇上駕到!」
內待傳喚聲響嚷破她的沉思,門扉雙敞迎面走入她那俊朗的兒子,不過在他俊美出塵的臉龐上,炯炯目光中正燃著駭人青焰,俊挺的鼻樑,薄削酷絕的唇角緊抿著,散發著震懾人心的威勢。
他在生氣,雖然他已經努力地控制著他的怒焰。
「孩兒見過母后。」
「起來吧!」荊柔點點頭叫內侍為黎焰設了座。
「這趟邊關之行辛苦了,邊關將士見著皇上親臨關懷,肯定是軍心鼎沸,更加盡力衛國。」
「孩兒明白聖駕至邊關巡視的重要性,父皇當年尚且御駕親征,遠比孩兒辛苦百倍,孩兒這種小小辛勞實不足掛齒,但,」黎焰神情冷冽得凍人心肺。「出趟遠門回來卻發現身邊重要的東西短少,著實令人心寒!」
「重要的東西?」荊柔淡然道:「如果皇上指的是住在懿薔宮的冷寧姑娘,這事兒我一直在等你回來還我個公道。」
荊柔冷眼覷著眼前的兒子。
「當日你曾答應我會慢慢與她疏遠,但據我所知,你並未做到。」
「那時母后為了父王隱居燕歸寺一事怒火攻心,病在床榻,孩兒答應您純為權宜之計,只是想讓您安心養病,」黎焰硬聲駁斥,「孩兒處處體恤娘親,但母后似乎並未領情,您明知道寧兒是孩兒的心上人,何以趁我不在時便去難為她?」
「難為?」荊柔哼了一聲,「也不知究竟是誰難為誰?」
黎焰撇開臉。若是可以,他也不願如此和他母后槓上。
「那日哀家獲得消息說冷姑娘與她王兄冷袂尚有聯繫,怕他們密謀對皇上不利,所以親自上懿薔宮想問清楚此事。」荊柔冷眼覷著他,「因哀家聽說皇上現在每日均夜宿懿薔宮,若他兄妹聯手殺你,皇上實難提防。」
「多謝母后關心。」黎焰漠然,「但寧兒不是蒯薔,您多心了。」
「是嗎?」荊柔右手一揚將肩上衣襟猛力撕裂,露出尚裡著繃條的傷口。「我在懿薔宮中撞見她與她兄長在一起,冷寧遭我怒斥惱羞成怒竟出手傷人,要不是禁衛軍擋下,我這皇太后今日可沒有命站在你跟前讓你興師問罪!」
「我不信」黎焰搖頭,「寧兒不會如此。」
「你寧可信這女人也不信你娘親?」荊柔語帶苦澀。
黎焰怒火漸起,忍住未答。
「我勸你別太相信女人在床第間的承諾,」她冷哼道:「你父王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當日若非你出手欄下,縱使他是戰神也要做蒯薔劍下亡魂,別忘了冷寧身上畢竟流的是蒯薔的血,又經過她十六年耳濡目染的教誨,你當真以為你有本事改變你逼死她娘親的事實?她在你面前假意求好,你又怎知她不是在伺機復仇為她兄長重建冷月國鋪路?」
「夠了,我不想再聽!」黎焰怒吼道。他娘親果然有本事,戳中他心底最深的恐懼,寧兒睡在他懷裡,卻夜夜被惡夢困纏,蒯薔雖死卻還是禁錮著她的心不肯放手,難道寧兒真的並未打消復仇的念頭?
蒯薔當日狠心痛手要殺黎罡的一幕畢竟還是在黎焰心頭烙了印。
「我要見寧兒,見著她我自會問個清楚。」他硬聲要求。
「我也很想捉到她問個清楚。」荊柔語調冰冷,「但她已被她兄長趁亂帶出皇城。」
見黎焰絕袂而去,荊柔阻住他並接下去說:「如果你現在想去冷月國遺族聚集處薊城找人,我勸你可以死了這條心,前幾天經我反覆思量,冷月國遺族復國之心從未平滅,留著他們毫無益處,早晚要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