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唐婧
黎罡冷哼道:「你以為憑我的本事會阻不住一個毛頭小子?」
「但若你黎罡一死,那個令人聞之喪膽的戰神不在,赤日國還有什麼可懼?」
蒯薔倏然翻身掠至黎罡身後,輕易地便箝制住他,「黎罡,你敗在太過自負,當年你認定我們孤女寡母無法有所作為,獨排眾議,硬留著我們在你身邊,殊不知行軍作戰你行;但論起武功身手你還差得遠,即使剛使用過焚心掌,我身上僅餘功力亦足以殺了你!」
黎罡心頭一片冰寒。
「這麼多年來,你有得是機會殺我,」他心口沉甸,今日若死在她手上,他無話可說,「你為何不下手?」
蒯薔微愣,這問題她自問多次不得其解,好多次她躺在他身邊卻只能睇著他熟睡沒有防備的神情,卻無法真的狠下心來殺他。
睡夢中他的神情只像個孩子,哪有半點「戰神」的影子?
他的手上即使因著多年爭戰染遍鮮血,在她跟前卻永遠只是個溫柔的好情人。
「你是他命裡劫數,但他也是你的命中剋星!」
巫燼死前話語迴響在蒯薔腦海裡,她強迫自己不去回憶。
她冷哼道:「我要讓你先承受心愛的人死在跟前卻束手無策的痛楚!』:她揚手運功,「但事既至此,已經沒有留下你的必要了!」
冷寧跪下身子捉住母親的手,淚珠潸潸地哀求,」娘!這些年來父王待女兒猶如親生,對您也是全心呵護,我不能看您殺他呀!」
「你說這話對得起你親生父親嗎?」蒯薔推開女兒怒聲指責,「不准再叫他父王,你姓冷不姓黎,他只是你的殺父仇人!對仇人心軟便是對你生父不孝!」
蒯薔咬咬牙手勢再度揚起,她不能心軟,她只有一次機會,這皇城裡都是黎罡的人,今日她若不殺他,就再也沒有機會為冷獄報仇了!
驀然,一個灰影出現救出黎罡,蒯薔定睛一瞧,居然是黎焰。
先將父王置妥,黎焰轉身睇著蒯薔道:「父債子償,今兒個這筆帳便由在下代替家父同前輩結清!」
「九皇子黎焰。」蒯薔冷眼對上他,「我早該想到是你,否則以赤日皇城那些廢物的本事,還沒人識得我這焚心掌。」語畢掌落,兩人立即纏鬥得難分難解。
黎罡望著兩人之間激光片影,心下愕然,與薔兒一起多年,他從不知道她竟有如此一身本事,在他的面前,她究竟有過幾分真實?
兩人對陣數十招後,制薔翻身躍至床榻上,自鋪蓋下抽出兩柄短劍,她內功有損,光以內力拚鬥,勝算太低,當年她以雙劍闖江湖,此雙劍絕技與焚心掌齊名,令人喪膽。
「玉面羅剎!」黎焰詫然望著她雙劍上猙獰的羅剎面譜,原先他只以為蒯薔勾結外來好手對付赤日皇朝,萬萬沒想到十多年前,在他尚且年幼時就已橫行中原江湖,威名赫赫絕殺殿殺手之一的玉面羅剎,竟就是當今赤日國皇妃蒯薔?
她竟能忍氣吞聲多年一居於此,此等心思當真深沉難測。
黎焰忍不住想到冷寧,她又承繼了她母親幾分深沉?
「九皇子頗有見識!」蒯薔冷聲讚道,手上攻擊未歇,仍如狂風驟雨般襲向黎焰。
禁衛軍早巳聞訊趕來守在一旁,但兩人惡鬥正熾,誰也不敢插手,深恐誤傷九皇子。
「沒想到當年威名赫赫的玉面羅剎竟潛在赤日皇城多年當個索命使者,這可真是赤日國的榮幸!」黎焰出言冷諷,「這麼多年忍氣吞聲該不是為了貪戀我父王的溫柔吧!」
「嘶」地一聲,蒯薔雙劍劃過,黎焰臂上見血,現場揚起細微抽氣聲。
黎焰聽得出那是冷寧的聲音,她畢竟不同於她母親,他知道他的小寧兒是在乎他的,但……黎焰不禁心頭微冷,今兒個為了赤日國,他不能放過她母親,即使為了寧兒!
他躍身自門外禁衛軍腰際抽出一柄長劍返身再戰,這魔女武功深不可測,雙劍使得滴水不漏渾然天成,劍招一招厲過一招,叫人覷不著空隙,江湖閱歷又長他多年……
黎焰自知難以取勝,幾經尋思,惟今之計只有先行打破她的冷靜,激亂她的劍勢,他才有可能得勝。
「其實前輩不可怪我父王貪戀您的美色,」黎焰笑得邪氣,「誰叫上蒼給了你們母女倆如此凝脂雪膚,如此婀娜身段,讓男人甘心沉淪不悔!」
「你在胡說什麼?」蒯薔神情淡漠,雙劍毫不停歇。
「你的寶貝女兒難道沒告訴你,昨兒一晚她是同誰度過的嗎?」黎焰笑得一臉得意,「前輩將女兒調救得不錯,昨晚她巳將她的身子送給在下當新……」』
他噴噴不停地讚歎,「柔情繾綣,讓人割捨不下,害晚輩今兒個險些就要悔婚了呢!」
「你撒謊!」蒯薔劍勢未歇,但冷靜的神情已現空隙。
「前輩別怪寧兒,誰叫咱們赤日國男人特別偏好你們冷月國女人呢?」黎焰神色邪佞地說:「只是不知冷月國那死了多年的皇帝冷獄會是何種心思,先是妻子跟著仇敵同床共枕多年,現在連自己推一的女兒也教仇人之子玷污了,不!這種說法並不正確,你該問問寧兒,昨兒晚上我與她是你情我願,熾烈情焰得很。」
「冷寧!這傢伙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剛薔怒目望向一旁死白著臉僵硬著身子的女兒,「咱們女人家最要緊的是貞潔,他在這麼多人面前如此毀損你的名節,若不是真的,你要出聲呀」
冷寧身子打著顫,她的心口好冷,壓根擠不出話來。
見她沉默,蒯薔心底有數,她雙劍驟移,轉向女兒身旁。
「你這不知羞恥的東西,枉我為你忍氣吞聲伏在這皇城,一心復仇,你喜歡誰都可以,但你怎能跳上這男人的床呢?」
「你憑什麼質問她的貞潔!你這做娘的還不是也上了姓黎的床,她就是學你的榜樣!」黎焰冷聲譏諷刺薔。
他趁著蒯薔分心教訓女兒劍勢大亂之際,一個傾身殺入劍陣,身上雖留下數十條斑駁深淺傷痕,卻也卸下蒯薔手上的雙劍,青冷劍鋒霎時抵近她的頸項。
「有什麼話還想交代的,等大堂會審時再說吧!」他毫不留情地說。
「今日會敗在你劍下是因你太狡猾,非我本事不足。」蒯薔冷絕地別了他一眼,「但就算你有本事捉我但卻不會有本事審我!」
她突然雙手捏緊頸下利劍刎向自己,瞬息變故讓人措手不及,眼看她鮮血噴飛,連黎焰都尚且不及反應便讓利刃硬生生地脫了手。
蒯薔望向一旁見此變故而傻愣住的黎罡,痛苦的笑中竟含有一絲勝利。「我說過要殺盡所有你愛的人,讓你承受心愛的人死在跟前的痛楚,我並未食言。」她閩上眼軟下身子,就此結束多活了長達十六年愛恨糾葛的生命。
「娘!」冷寧哭喊地撲向蒯薔的屍體,「寧兒錯了,寧兒不該不聽話,你別扔下寧兒呀!」淚眼模糊中,她望向母親身旁利刃,傾身捉起劍柄反過來便要往心口送下,卻教黎焰用手奪下,並伸出另一隻手瞬間點住她的穴道制止她行動。
情急之間,為了要奪下她手中利刃,黎焰不假思索用自己的手促緊刀口硬扯下利刃,手掌虎口處被利刃硬生生劃傷,涓涓地淌著血滴。
望著冷寧恨意盎然的眼眸,他心中一歎,冷冷下令,「將冷寧押下小心監看!」「別為難這孩子,這些恩怨不關她的事。」黎罡交代侍從,在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自刎在跟前後,他的身心疲憊不堪。
侍衛帶走冷寧後,黎罡走近那已冰冷了身子的人兒,將蒯薔攬入懷中,前塵往事掠過,他突然明瞭她了。她常在兩人情深繾蜷後猛然心緒低落,那時她一定想起冷獄,惱恨自己的背叛。
有時他在夜裡清醒,卻發現她兀自睜大眼在他身旁看著他,瞳眸中最複雜的情緒,今日他才知道原來在她床下一直藏有可將他於死地的利刃。
她隨時可殺他,死亡兩字多年來著實離他不遠!
「我夜裡向來睡不好。」
當他發現她無眠時,她向來作如是解釋,一貫冷冷的表情,現在他才明白她是困在殺與不殺他的禁錮中。
不殺他,她愧於冷獄;要殺他,她又下不了手。
他終究還是撼動她那深藏而冰冷的心!
如果今天焰兒不出手,她是否真能下手殺他?
這個問題永遠無解,但她的死給她帶來解脫,至少她不用再有困擾,不過,他一點兒都沒有真相大白,解決真兇後的喜悅。
蒯薔確實已幫冷獄報了仇,她讓他目睹心愛的人死在跟前完全無能為力,她動手殺了他最心愛的人。
「焰兒,其他的事都交給你了,先去上個藥裡傷,還有叫這些人都走開,我想靜一下。」
黎焰遣退屋於裡的人,閩上門留下滿室寧靜給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