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綠痕
這陣子下來,無論是帝國與黃泉國,兩者只是這般對峙著,皆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也沒有半點興戰的預兆,據潛伏在中上的探子說,帝國的西域將軍孔雀在得知赤璋與白琥私自進入他的西域後,直接找上了皇帝興師,並要求皇帝下令,若黃泉國無半分威脅西域的舉動,赤璋與白琥兩位將軍亦不得前往侵犯,不然,孔雀將不顧帝國內部的和諧,親自率兵將兩位六器將軍給趕回京都。
馬秋堂不知是該因此而感激孔雀,還是該為仍在等著他神功大成的孔雀而暗生心火。
孔雀會這麼做,是否等於在明白地告訴他,他根本就還不成氣候,依舊還是沒能讓孔雀看進眼裡?
在馬秋堂還未理清孔雀究竟對他存著什麼心態時,察覺到戰事可能在不久後將發生的族中長老與朝臣們,為心煩意亂的他,再添了道他不能拒絕的難題。
長老與朝臣們紛紛在朝中進諫,王上應當在三道興兵前完成大婚,並為黃泉國留下子嗣,以免在戰中若有個萬一,黃泉國將後繼無人。
對於這些再合理不過的諫言,馬秋堂沒有任何可拒絕的理由,但這消息聽在花詠的耳裡,卻有著無限的失落。
站在殿後聆聽著朝臣們一聲聲、一句句進諫王上盡早完成大婚的言語,本站在殿後等著馬秋堂下朝後,就陪他去練斧的她,忽地失了所有練斧的興致,近來一幕幕她與馬秋堂獨處的情景,一直飄繞在她的腦海裡,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溫柔的聲音,總是在人後單獨為她提供的擁抱,日後,或許再也不會只屬於她了,在這一日,她從沒那麼清楚地察覺到他倆身份的分野,他是黃泉國的國王,而她,不過只是個百年前女媧的婢女,若不是冥斧,他們原本就不該有任何交集的。
只是在她胸臆裡,那份悵然若失的感覺又是什麼?她並不想去承認,在乍聽這個消息時,她的心,為此而隱隱感到刺痛。
幾道不平靜的氣息出現在她的前方,原本沉陷在自己心事裡的花詠猛然抬首,戒備地微瞇著眼,在火炬下緊盯著來者,當來者們小心翼翼地走近她時,她有些不快地斂緊兩眉。
「你們還敢來此?」
「先祖……」三名仍有傷在身,卻硬是闖進宮的旗主,有些懼怕地看著一臉防備的她。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們動王上一根寒毛的。」以為他們又想再反一回,花詠眼中頓時冒出殺意。
「您誤會了!」黃旗旗主忙不迭地揮著手解釋,可說到後來,聲音卻愈縮愈小,「我們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
白旗旗主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今日我們會來此,是想求得王上的饒恕,王上若願開恩,我們希望王上能痛快的賜我們一死……」
自他們闖入宮中揚言要反後,這陣子來,馬秋堂只是將他們圈禁在自家家中,派重兵看守著他們,既沒告訴他們何時將會執行死刑,亦沒讓他們造反的消息傳至其它九位旗主的耳裡,這反而讓他們等待得無比煎熬,既擔心馬秋堂可能會在下一個明日砍了他們的人頭,或是會派人在夜裡默不作聲地殺掉他們。
與其這般提心吊膽,心神緊張得快崩潰地過日,他們情願闖出圈禁的自家,冒死再來宮中一回,以求得一個痛快。
一隻大掌攔在花詠的面前,阻止了花詠再對他們多說些什麼,她側首看著無聲無息出現在她身旁的馬秋堂。
「你不是在忙?」
「忙完了。」已經下朝的馬秋堂將她推至身後,兩眼直視著眼前這些闖進宮中見他一面的旗主。
「王上……」見他出現在他們面前,三人忙不迭地伏跪在地。
「相信你們應當也很清楚,造反,即是死路一條。」馬秋堂先把話說在前頭。
殿廊上安靜無聲,早已知道這下場,仍是冒死前來的三位旗主,沒人敢出聲求情,相反的,他們反倒情願親耳聽馬秋堂賜他們一死。
「誰是主使者?」馬秋堂並不急著處置他們,心底所掛記的,是那個幕後的主使者,因他知道這三位旗主,不過是馬背上的英雄,是些不懂得耍心機或玩手段的武人,他們之所以會做出這種事,定是有人在耳根軟的他們耳邊教唆了些什麼。
「是海道的人。」黑旗旗主首先供出。
那個自稱來自海道,長相也似海道的人,在積極地煽動他們拉馬秋堂下台時,不斷地告訴他們,與其把黃泉國交給一個接替先王的幼主,他們這些勞苦功高,並替黃泉國打下天下的舊臣,還不如就把那個只是憑血脈就當上國王的馬秋堂拉下,改由他們聯手治國,並共同分享這個富裕的黃泉國。
「海道?」馬秋堂皺緊了眉心,「哪一島的人?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我們只知,他的主子想一統三道,再開創另一個神子的國度。」黑旗旗主愈想愈覺得一時利慾熏心的自己,現在想來實在是很愚蠢,那麼簡單就被個陌生人給利用。
得了這個令人詫異的消息,馬秋堂一手撫著下頷深思著,素來安分且只待在東域裡,不與其它兩道往來的海道,竟會做出這等事,而他更加沒想到,現下的三道裡,某個野心分子,恐怕不只是想挑起黃泉國的內亂,還可能早已在三道眾國裡種下不安的種子,日後將繼續挑起更多各國的動亂。
「王上?」他們既怕又緊張地看著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龐,全都等著他在下一刻宣判他們的死刑。
他忽然把話題一轉,「帝國屯兵在關防外的事,你們知情了嗎?」
「知道。」
「我不殺你們,我願再相信你們一回。」在他們皆有一死的心理準備時,馬秋堂卻給了他們一個意外的答案。
三位旗主不解地抬首,一旁的花詠也訝異地看著他,不知他在想什麼。
「先王在世時,曾對我說過,十二旗旗主,皆是我黃泉國鐵錚錚的好漢,也皆是我黃泉國不可或缺的支柱。」他徐緩地說出他的心情,「我情願教自己相信,你們只是一時受了迷惑,才會辜負了先王的期待,因我還記得,當年你們助我復國時,你們為了黃泉國是那麼的奮不顧身,並置生死於度外,你們不但助我復國,更助我穩穩地站立在黃泉國上,因此,即便我馬秋堂再不懂得何時該適時的法外開恩,我也懂得做人當知恩圖報。」
「王上……」因他的話,三位旗主紛紛紅了眼眶。
馬秋堂沉穩地說著:「當年我欠你們的,現下,我還給你們。」
他們皆為此深慟不已,「罪臣罪該萬死……」
「別把生死看得那麼輕賤。」他不同意地搖首,「與其因一時的迷惑而死,你們還不如給自己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正缺人手的馬秋堂,將希望放在他們的身上,「若你們真有悔心,那就立即前往邊關助其它六旗旗主守住黃泉國。」
「王上……仍信得過我等?」黃旗主顫顫地問。
「我正等著去相信。」他反而將答案留給他們,「你們會讓我相信嗎?」
「臣等萬死不辭,定不辜負王上的期待!」淚水盈眶的旗主們,整齊地向他叩首,並大聲向他回答。
馬秋堂朝旁一望,「藥王。」
「都跟我來吧。」一直站在殿旁看著的藥王,不情願地扯了扯嘴角,將那票冒死進宮的旗主都給領走,準備先治治他們身上未癒的傷再說。
當他們走後,廊上還有個解決完了家事的馬秋堂,以及一直站在一旁沒有插手干預的花詠。
「沒事了。」馬秋堂走至她的身邊,一手輕推著她的肩,「走吧,咱們去練斧。」
「還是先別練了吧。」花詠扯住腳步,並將他的手自她的肩上移開。
「為何?」都已經練得只剩兩套斧法而已了,她卻要在這時半途而廢,她不是一直很希望他能早點練完嗎?
「你有選親的事得忙。」她小聲提醒他。
「我已將它擱著了。」方纔他在退朝之前,就已向長老與朝臣們說過改日再議了。
「擱著?」花詠不解地重複。
他很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我得先處理完帝國駐軍的事,至於選親的事,日後我再叫長老們作主就是。」
她氣息猛然一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要讓他們替你安排?」他的人生大事,他要與之白首一輩子的人,他要由他人來替他決定?
「是他們要我成親不是嗎?」馬秋堂理所當然地應著,彷彿這只不過是一種常態。
「他們要你做什麼你就做?」為了他的習以為常,為了他那一副絲毫不在乎的模樣,她不禁揚高了音量。
他愣了愣,「花詠?」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看不下去的她氣急敗壞地問:「還是說,就連成親這等人生大事,你也把它看成是一種責任而已?要是他們隨意替你挑來個陌生女人,你也會照他們的話把她娶進門嗎?」太過分了,難怪藥王會在酒後為他感到那麼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