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紀珞
「救命、救命呀--」走開、走開啦!
「別動!」
該死的,這女人發了什麼瘋,突然對他拳打腳踢!
雷朔出聲警告身下掙扎不已的女人,替她拭淨手上的傷口不成,又要免於她傷及自己,他只好壓制住她胡亂扭動的嬌軀。
喜韻緊閉雙眼,慌亂地猛搖螓首。
別動?難不成要她乖乖躺好,讓牠們啃光光?免談!
因更加劇烈的掙扎,她手腳上已經凝血的割裂傷再度扯開,進出鮮紅血絲,雷朔不得已,只好把她胡亂踢動的雙腳圈入他長腿中,單手往後扣住她雙腕,將她整個人鎖入懷中。
嬌軀在懷,雷朔免不了碰觸到柔美的女性曲線。
她很纖細,好像稍一用力就會把她折斷似的,卻又柔軟得不可思議……
感覺體內氣血隱隱躁動,他咬牙對著依然在他身前扭來動去的女人低咆:
「別再動了!」
又是一句警告。
這回喜韻怔了怔,理智逐漸探出頭。
等等,她方才怎麼沒注意到山狼說的是人話?而且這隻狼的味道乾爽好聞,一點野獸的熏臭味都沒有,甚至覺得牠身上的皮毛暖和得讓她好想接近……
喜韻好奇地睜眼,一張放大的魅惑俊顏突然就在眼前,她又是一怔。
她認得他!
昏迷前的記憶全數回籠,她駭異地攀緊上方粗壯的頸項,焦躁不安地低呼:「有狼,好多隻狼!」
溫香軟玉因恐懼主動偎入他懷中,貼近到有抹清新的藥草香飄人他鼻中,無意間撩撥那方躁動的熱源。
「沒有了。」雷朔說得有些含糊,薄唇只有微掀,因為她玉潤珠圓的耳垂就在他唇邊。
「沒有?」喜韻定睛左顧右盼,恍然頓悟。
「……原來是惡夢,我夢見好幾隻狼踩在我身上,嚇死我了!」她驚魂甫定地拍拍胸脯,順便看清身置何方。
他們身處山洞,一旁有堆劈啪燃燒的柴火,火光將他們纏成麻花的影子映在洞壁上--
等等,麻花?!
喜韻總算意會到兩人過分親密的姿勢。
「色狼,放開我!」羞怒焦急之餘,她卯足勁推打身上的男人。
雷朔眉頭一皺,二話不說拔身而起。
「趁我昏迷時對我意圖不軌,你小人--呃,痛……」
一脫離他,她立刻抱著身子縮到角落,身上的傷也跟著大肆叫囂。翻開衣袖,這才瞧見自己雙手掌心至手肘,各有不少先前在林間奔逃所致的傷痕,白皙無瑕的肌膚被劃下好幾道血口子。
一雙赤眸在看見傷痕纍纍的玉臂時,驟然深黯。
察覺他的視線,喜韻連忙將無意間示人的肌膚遮回衣料下,戒慎地瞪著他。
「若我真想對妳動手,妳的衣服不會完好如初。」他開口。
他指明的事實點醒了喜韻,她身上的衣物除了幾處破口外,確實完好如初。是她誤會他了麼?
「傷口擦乾淨。」聽他又道,一方棉布已遞到她面前。
「醒了就自己擦,還有藥。」
見他將一個口塞紅巾的白瓷瓶一併交給她,喜韻納悶地接過濕潤的棉布藥瓶,不禁沉吟。
他的意思是,方纔她昏迷的時候,他正在替她處理傷口?所以……當她感到痛楚想縮回手時被他握住,而她又不停掙扎亂動,他才用身子制住她麼?
「你是不是為了不讓我受傷,才……抱住我?」
他不置一詞,逕自轉身將山洞內剩餘的乾柴丟入火堆中。
「喂……你叫什麼名字?」對救命恩人總不好一直喂喂喂的叫。
「雷朔。」
「雷朔,雷朔……」她低低復誦了兩次,在心中記下。
她的低喃如一縷輕煙,從雷朔耳中直竄心口,揚起莫名騷動,不過這股騷動很快就被她打岔。
「我叫做……呃,你叫我喜兒就可以。」她為掩飾「招搖』的身份續道:「雷朔,你還沒回答我,你是不是--」
「脫衣。」
嗄?才剛認為他也許意不在「欺負」她,他就要她脫、脫--
「你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得以身相報……住、住手!你在幹嘛!」
見他逕自脫下身上的鹿裘,露出精壯黝黑的上身,喜韻面紅耳赤地攢緊衣襟,失措驚呼,滴溜大眼到處亂瞟,卻又不能不盯住他,以防他像那些餓狼一樣何時撲上來她都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他比她所見過的男人都要高壯,她生平是沒見過多少男人啦,其實大哥在京城裡算是軒昂挺拔的男子了,他卻比大哥還要高大懾人,就算他真想「做什麼』,她也抵不過他的蠻力,更何況她還親眼見識過他如何釘牢一隻狼……
「脫掉。」
他耐著性子,薄唇再次掀動。
「呃,雷壯士,有事好商量,你救了我的功勞,我另外想辦法酬賞你,你可不可以不要……」
「濕衣脫下,換上這個。」他把鹿裘丟給她。
原來是要借她衣服啊!喜韻恍然大悟。
「不用啦,我自己有……」她四下尋找包袱,這才想起包袱早就在逃命時不知落在何方了。糟,她連些值錢的衣物也沒了!
雷朔不再多說,赤裸著上身往洞外走去。
「你要去哪?」她惶恐低喊,被獵戶丟下的恐懼驚慌,再次因他欲離的動作而升起。
「撿柴。」
「你會扔我一人在這兒麼?」她極欲尋求他的保證。
她的不安惹得雷朔頓步回首,看了她一眼後,他才道:「不會。」
火光映出精緻俏臉終於綻放安心的微笑,他的心口突地一緊,某種失序的感受乍然攫住他。他撇頭邁開大步,藉以抹去心頭的紊亂。
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喜韻突然覺得只剩下她一人的山洞冷意四竄,她抱起手臂搓摩取暖,這才發現身上的男衫都濕透了,難怪覺得冷。
既然人家都自願借她衣服了,她沒道理虐待自己。
好吧!
她扁扁嘴,褪下濕衣、肚兜,在僅著絲綢褻褲的胴體套上那件鹿裘。
袖口僅及他上臂的鹿裘,穿在她身上,袖口竟能長及肘下,連衣襬都能覆到她的膝頭,看起來有些滑稽。不過,溫暖乾爽的男性氣息罩在她身上,他的溫度藉由衣料傳到她的肌膚,除了驅走不少寒意,感覺也……好怪。
這種感覺讓她不禁聯想到剛才兩人親密交纏的一幕,心兒突地跳漏一拍。
喜韻狠狠搖晃小腦袋,將那失控的情節甩出腦海,然後開始動手上藥,絲毫不虧待自己。只是,閒不下來的腦袋卻依然東想西轉。
雷朔應該是真的在幫她,否則他大可「為所欲為」,就算她插翅也難飛。
可他明明壓在她身上,兩人靠得好近好近,很像姨娘日前送她的出閣壓箱書裡頭畫的圖案。
娘親過世得早,姨娘便來教導她新嫁娘該懂的事兒,姨娘說,她成了親就必須和夫君圓房,圓房就是書上畫的那個樣子,男女會這樣交纏、那樣擺弄……
思及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春宮圖,喜韻雙頰一熱。
她說什麼也不願和素未謀面的穆鷹「這樣」又「那樣」,索性於夜裡收拾包袱離家逃婚。她很久以前就想來一探「聖物」究竟,無奈兄長不允,剛好趁此大好機會來到乾坤山。
據她推敲,「聖物」既能治癒百病,又能讓萬物絕處逢生,應該是種極為珍奇的藥材,說不定冷煉刀劍時將刀劍塗抹或浸泡在這種藥材中,便能打造出無比鋒利的武器。到底是什麼藥材具有如此奇異的功效,她當然非得來看看不可,說不定能治好從恩和--
喀茲,喀茲。
踏過落葉的足音由遠而近,打斷她的沉思。
喜韻縮肩抱膝,心頭微凜,驚慎的大眼瞪著洞口。待看清來者何人後,緊繃的身軀才鬆懈下來。
那雙暗赤色的眸子在她身上逡巡一圈,似乎覺得滿意了,才盤腿坐在火堆前,把撿來的枯枝丟入紅火中。
「把濕衣靠近火堆攤開。」雷朔道。
她懂他的意思,若不把濕衣烤乾,明兒個她就沒衣衫可穿了,可她終究是個閨女,要在一個大男人前拿出貼身衣物,還是不免彆扭。
兩相忖度下,她依言攤開儒衫烤火,而把兜衣藏在身後。
雷朔瞥了她一眼,別開俊臉,沒有說什麼。
火堆中的枯枝劈啪燃燒……
山中深夜雖靜,卻靜得有些詭異,山洞外不時傳來奇奇怪怪的聲響。雷朔話又不多,喜韻愈聽心頭愈是發毛,小臀兒挪挪挪,抱膝往火源靠近。
「我聽說在荒山野嶺裡若是落難了,萬萬不可睡著,免得失溫。既然不能睡,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沒有響應。
「沒關係,那你聽我說好了。」她側頭想了想該說什麼好,對了!「你聽過乾坤山的聖物麼?」
對方依然沒有響應,她再接再厲。
「你既然出現在這裡,這下你總不能否認你識得山路吧?」
還是沒有響應,她退而求其次。
「那麼,我雇你保護我尋找聖物,等我達成目的後,少不了給你的好處。」況且,現在只能仰賴他了,為了避免又被什麼可怕的豺狼虎豹攻擊,兩人在清風鎮發生的不愉快她可以不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