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文 / 季幽人
只見兩個魁梧、冷若冰霜、戴墨鏡的男人將她接過手,眉皺也不皺一下,機械似的走進一棟頹傾的漁廠,看來像是以前囤積魚貨的冰庫,如今泰半的樑柱已被蛀得差不多了,推門還會發出咿咿歪歪的聲音。
這兩個引路的男人打開門時,已「開」掉了門把;提著袁捷予的男人關門時,「關」掉了三個螺絲,現在那個門能合得起來,簡直叫作「奇跡」。
「啐!魚腥味那麼重,我們到底要在這待多久?」提著袁婕予的男人放下她之後,冷冰冰地開了口。
「一晚,明早頭目會來。」另一個男人更簡扼,好像多說一句話會浪費口水似的。
意識逐漸清晰的袁婕予,聽到兩個陌生的聲音,赫然睜圓了眼,警戒地環視四周。不知何時,她全身上下被五花大綁得像待宰豬,被棄在一角木箱堆中,地上是又冰又濕,她只好艱難地坐了起來,頭靠著箱子,終於覺得好多了。
她放眼望去!發覺人氣、腥氣均相當陌生,當她的眼睛停佇在兩個陌生男人時,她不覺蹙起眉:怎麼又換人了?瞧這兩個看似兇惡,其實智商也高不過她的男人看守她,這日子想必也不會太枯燥。
袁婕予眨著清澈的水瞳,腦中卻躍著邪念,全身血液沸騰」精神亢奮,戲弄人的細胞又全活了起來。
「喂!我肚子餓,我要吃東西……」
那兩個男人像是無動於衷,低頭打開袋子,拿出刺激口水分泌的食物,看得她口水淹地三尺。
「喂,我肚子真的餓了,你們想讓我餓死哪?」她說的是實話,要整人也得先填飽肚子。
哪知她的吶喊像一陣樂音過耳,那兩個男人繼續手邊的動作,打開了包裝袋就要吃了起來。
「不准吃……」她這次真的火大了,她真的渺小到讓他們無視存在的地步嗎?還是他們犯耳聾?太目中無人了吧,
「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怪淒慘的。」
「是貓,附近的貓很多,發情期到了。」他們兩人都不覺有什麼異樣,甩甩手又吃了起來。
「去你的……」袁婕予氣悶地。
難不成這冰庫處在真空狀態?為什麼只有她的聲音聽不見?如果再叫下去,倒成了有氣無力的求偶聲了。
「去看看那女孩吧!」語畢,男人起身走到木箱旁,踢開阻在腳邊的箱子。
那戴著墨鏡,表情看不出一絲端倪的男人轉頭說:「醒了。」說完,他又回到位置上,視她如無物。
「哇!肚子餓……死啦!」她大叫,氣嘟嘟地脹紅著臉。
一顆蘋果滾到她腳邊。
她抬眼啟了眼裝得若無其事的男人,委屈將就的想撿起來,可是她被捆成這樣怎麼吃?
「教我怎麼吃?」這兩個臭男人,她心想。
一把小刀無聲無息的突然躺在她腳邊,她抬眼瞥了嘗那裝得若無其事的男人。
「我如果有手檢得起來,何必求你們?」這兩個該死的臭男人,她忿忿地想著。
靜默了一會兒,其中一個男人起身劃開她身上的繩索,沒事兒的回到位置上;可是……走回去的途中,他被蘋果絆倒了。他沒事,蘋果的死狀可淒慘了。這不打緊,可憐是她的肚子……
袁婕予睜開噴火的雙眸,瞪著男人說:「為了把這蘋果栽培到這麼大,農夫和老天爺費了多大的辛苦,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暴殄天物,會遭五雷轟頂的,還不快跟蘋果道歉!」
「對不起。」
「很好。」這個男人果真如她預料中那麼低能。
唉,她的肚子餓扁了,情緒惡劣到極點。
***
在美國的袁至磊都快急瘋了!
現在都凌晨了,以往這個時間,阿敏一定跟他講電話講到到眼皮快黏起來,怎麼今天連打了五通電話都沒人接?這小丫頭又混到哪去了?害他直提心吊膽……
馬少昀拖著疲累的身子打開門。他發現阿敏不見時已是下班時間,而同事卻說她接近午休時已然離開公司,那麼她獨自一個人能去哪裡?外面的世界那樣複雜,她一個人跑出去做什麼?
他心焦之餘,開著車子瘋狂地在街頭盲目尋找,像只無頭蒼蠅般無頭緒的亂飛亂撞,不知道她可能會去的地方,只好找遍整個台北街頭,真是去你的心煩!
他甩開車鑰匙,鬆開領帶,耙了耙亂髮,聽見阿敏房裡傳來電話鈴聲,喜出望外的奔上樓,打開房門,也來不及開燈,一把拿起話筒……
「阿敏!」
袁至磊皺起眉,不悅地說:「少昀,你怎麼會在阿敏房裡?她……」
「老哥,她不見了!我找了整晚,都……」
「什麼?」袁至磊打斷他的話,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到底怎麼搞的?我是怎麼交代你,你又是怎麼向我保證……算了!她會去哪裡?跟誰出去?何時出去的?」
「我也不曉得,她大約接近午休時,獨自一個人奔出公司,據公司櫃檯小姐說,她非常氣憤,好像受了什麼打擊,我……我很擔心她在外面會出意外……我真該死,沒有好好盯著她。咦,對了!在她奔出去前,有好長的一段時間跟董事長密談,會不會……」他意味深長的回想著。
「密談?該死!我早該想到老爸那只修煉成精的狐狸……」袁爸一定跟阿敏說了不該說的話,至於說什麼,就不得而知了。袁至磊深不可測的沉吟。「糟了!杜墨中,那傢伙回台灣了,來不及了。」袁至磊突然聯想,心悸了一下,他這次在美國整得杜墨中哇哇大叫,眼看他的集團就快解散,就只差那麼一步,磁碟片不在譚綺箴手上,否則杜墨中就死定了。
他早該想到的,那傢伙詭計多端,在美國混不下去,無息無響的飛回台灣,一定心有不甘地找他的弱點報復阿敏……他不敢往下想了……
「等等……老哥,怎麼回事?」馬少昀還是一頭霧水。
「我們趕末班飛機回去,在家裡等我們;還有,別輕舉妄動,隨時注意阿敏有沒有聯絡。」說完,袁至磊急急地掛掉了。
***
東方才剛剛露出魚肚白,冰庫外便響起一連串的引擎聲,聽來車子至少有五輛,袁婕予一夜無眠睜眼到天亮,她疲倦地挪動身子想探頭往外看。
不是她不想逃,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太瞭解了。問題是他們手段卑劣使用食誘,她只好不負重望的栽在他們手裡;再者,昨晚她划拳輸了,而手氣背的人必須守夜,還要替他們趕蚊子。她是不願低頭啊!誰教她的幸運神公休!況且兩個大男人還讓了她三次,願賭只好服輸了。
「啊……慘了!這麼多人,死定啦!」她一下子驚醒過來,手足無措的直踱步,他們個個像凶神惡煞般的往這裡走來,怪可怕的。她緊張地叫:「喂,你們倒是醒醒啊,肉票有危險了,起來……」她踢了踢睡死的兩隻豬。
那連睡覺也戴著墨鏡的男人咕噥;「還沒天亮……」
「你們老大來了!」必要時,肉票也得提供「叫床服務」,她真衰。
「來了,大好了!終於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說著他們突然起身走向屋外。
真是詭異!前一秒兩人還睡得不省人事,下一秒鐘已了無睡意的站在門外。天啊!他們還是人嗎?經過一晚,她大概可看出他們有多大的能耐,可是他們卻對人畜無害,沒對她作出逾矩的事來!反而從頭到尾是她一個人,自語性的嘰哩呱啦說了一大堆,他們既不贊同也不反駁,心無旁騖般的入定,真懷疑他們是人生父母養的嗎?
門一下子被「咿咿呀呀」的打開了,這次整個門已被拆下來,軟弱的倒在一作無聲的哭喊。
「嗨!我們又見面了。小姐,還記得我嗎?」
真是倒楣!幕後主使者原來是他,化成灰她也不屑指認,如果要她選擇,仰願主使者是那兩個大男人。
「美麗的小姐,忘記了嗎?怎麼不理人?哦……還是你記恨當時我把你灌醉的事?」他一步一步逼近,不懷好意地嘎嘎笑,笑得很虛假,令人作嘔。
又來了,一貫的油腔滑調,沾滿一身刺鼻的古龍香水味;那味道有淡淡的香味,但撲鼻而來的卻是沒來由的惡臭,足以媲美淡水河。她不喜歡男人身上有這種香味,那表示這個男人沾有娘娘腔、小白臉的質味,會讓人誤以為他不務正業,晚上兼差的做特種行業,搞不好還是個有斷袖之僻的人呢!
像袁至磊多好,全身上下乾淨清新,聞起來舒服,多得只是男人天成的雄渾氣魄、沉穩內斂的氣概和迷人的丰采。
唉!怎麼結論還是扯到他身上?袁至磊可真陰魂不散的圍繞著她,佔據她所有意念和思維。不行!只要地活著的一天,便有袁家血統,她就不可以愛上他。
怎麼又承認她是那隻老狐狸的女兒呢?這樣一來,她不就自食惡果、永世不得超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