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露西·高登
漢娜匆匆地走進來。科雷很驚訝地看著她,她似乎變得蒼老許多,彷彿病了。「賀斯在說什麼?」他質問。
漢娜很快地振作起來,雙手緊張地將睡袍拉攏。她有點困難地開口:「柯小姐昨天離開了,」她說。「她在我最虛弱的那一刻,說服我讓她上來。之後,她就立刻離開了。」
「但是,為什麼?她和爺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她單獨在這裡。」
「是我發現她並叫她離開的。」海嘉冷冷地說。
「而她……連一個解釋都沒有就離開了?」科雷問。「漢娜,她一定對你說了什麼。」
漢娜變得更加蒼白。如果科雷有心注意的話,他會發覺他正在和一個似乎被逼到死角、走投無路的人說話。最後,漢娜說:「她只告訴我她不會再回來了。」
科雷驚恐地瞪著她,不可能的事情居然成真了。「她沒有留下任何話或信嗎?」
漢娜遲疑地說:「什麼也沒有。」
「顯然她已達到來這裡的目的。」海嘉冷酷地說。
漢娜把賀斯拉過去。「別哭,親愛的,我們必須試著忘記她。」
「她沒有向我說再見……」賀斯哭著說。
科雷衝出房間奔下樓梯,讓自己不再去想,直到他被迫得面對現實為止。他跑出高塔越過長廊,往蘿莉的房間飛奔而去。他打開門,扭開電燈,呼吸困難地站在那裡。
梳妝台上的私人用品都不見了,房間裡死氣沉沉的氣氛彷彿在告訴他,最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他瘋狂地打開衣櫃,但是裡面什麼都沒有。她的兩個皮箱都不見了,她把所有東西都帶走了,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但是,火熱的記憶仍折磨著他,令他幾乎以為她還住在這個房間裡。
他慢慢地走回高塔,漢娜和賀斯已經離開了。房間內幾平是一片黑暗,只有床邊的一盞小燈還亮著,男爵的眼睛突然張開了。科雷看見他的眼中有著新的光彩。
老人著急地伸出手,指著床前的畫像。「她……」他嘶啞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科雷試著安撫他。
「她……」男爵重複。「她……來……我……這裡……」
「不,爺爺,那是別人。」
「她……來了,就像我告訴你的一樣……我看見她了。」
爭辯並沒有用,科雷歎息著。「很好,她來了。」
「她在這裡……在我身旁……微笑著,就像以前一樣。」
「她給了你什麼東西嗎?」科雷記起蘿莉一直提到要親自給他的包裹。
「沒有,」男爵歎息著。「她伸出手要握住我。我幾乎就要碰到她了,然後……然後她消失了,就像她經常在我夢中消失一樣。」
「這只是另一個夢罷了,」科雷試著安慰老人。「根本沒有別人。」
「有的,她在這裡……我看見她了。但是她又離開了……就像以前一樣。」
「她拋棄你,她拋棄了我們兩個。」科雷苦澀地說:「我們都活在夢裡,爺爺,一個美麗又愚蠢的夢,一個意圖不軌的殘酷女人所創造的夢。」
「不……如果她殘忍的話,我就不會愛上她。在我心裡一直有著很簡單的答案,如果我有智慧可以看到的話……」
科雷發出尖銳的笑聲。「我不相信。我也幾乎被她騙了,但是我總算及時醒悟。」
男爵又變得恍惚了。「她在哪裡?」他虛弱地低語著。「找到她……」他進入夢鄉時,臉頰上仍殘留著淚痕。
一扇沒栓好的窗戶突然彈開了,科雷走過去,探出頭讓雨水拍打在臉上。在黑暗中,他無法看到岩石,但是他可以聽到暴風雨的聲音,順著峽谷一路迴響著,一直不斷地拍打著河岸,像是一首永不止息的悲傷之歌……
「該死的她!」他臉上雨淚交織地對著遠方的蘿莉萊大喊:「該死的她……」
第十章
班機誤點了,蘿莉下飛機之後,馬上搭計程車回公寓。
她迫不及待地撥電話給畫商,「唐先生嗎?」她急切地說。「你好,我是柯蘿莉。很抱歉打擾你。」
「柯蘿莉?」他彷彿在努力思考她是誰。
「幾個禮拜之前,我曾拿一幅畫到你那裡。你說它本身值數萬鎊,但是如果能找到和它成對的另一幅畫的話,價錢會高很多。你還給我你家裡的電——」
「噢!」他興奮地打斷她。「沒錯,我記起來了。你已經得到另一幅畫了嗎?」
「不,但是我知道它在哪裡。我看見它掛在德國的一座城堡中。你說過那位畫家是德國人,對不對?」
「沒錯,席亞柏是十八世紀的畫家,生於慕尼黑,」唐先生說。「我記得那時我很驚訝會在英國看到他的作品。那是一幅萊茵河谷日落的小型油畫,對不對?」
「沒錯。你告訴我,另一幅畫則是日出的景像,不是嗎?」
「那副畫還在嗎?太有意思了,我懷疑它們怎麼會被分開。」
「我想,我知道原因。我回英國是想從銀行保管箱取回我的畫。我應該昨晚就到了,但是飛機延遲,而我回到這裡時銀行已經關門了。現在,我得等到禮拜一了。」
「恐怕是禮拜二,星期一是假日,銀行不開門。」
「噢,老天!」她驚慌地大叫。「我離開了這麼久,都忘了英國的假期了。我打電話給你是因為你說你們的機構在全歐洲都有分支。」
「沒錯。我可以請慕尼黑辦公室的人和你聯絡,他們會派一位專家過去鑒定。你的意思是,另外那副畫並不屬於你嗎?這樣恐怕會有問題。」
「我不認為這是個問題。」她欣喜地說。「再見,我會再和你聯絡。」
掛電話後,他不斷地踱來踱去。她想著科雷,想著陰霾由他臉上一掃而空的表情。她好想他。他似乎離她好遠,沒有他在身旁,世界變得好孤獨。終於,她累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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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她急著打電話回城堡。或許科雷已經回去了,她至少可以和他說說話。在分離三天之後,她好想聽聽他的聲音,想到心都痛了。
漢娜接起電話,「你的目的達成了嗎?」她有禮地問。
「現在說還太早了,但是我希望能夠成功。漢娜,科雷回來了嗎?」
蘿莉覺得漢娜在回答之前似乎遲疑了一會兒,「還沒。」
「他有沒有打電話回來說他什麼時候到家?」
「沒有。你應該知道他很忙。」
「對,當然。」蘿莉有點挫折地說。接著,她記起另一件事。「抱歉,我走得太匆忙,沒有和賀斯道別。你告訴他我很快會回來嗎?」
「別擔心。我都向賀斯解釋清楚了。」
「我可以和他說話嗎?」
「恐怕沒有辦法。這個週末他和我父母出去玩了。」
「噢,他沒有告訴我他要出去。」
漢娜發出了古怪、不自然的笑聲。「他為什麼要告訴你呢?而且,我父母也來得很突然,我得掛電話了,再見。」她在蘿莉回話之前便把電話掛斷了。
蘿莉掛下電話,感覺有點困惑。漢娜給她一種冰冷的感覺。
她強迫自己看完一堆累積的郵件、考慮一些工作、寫寫信,總算撐過了星期六。但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些事情上面,不論她做什麼,科雷的臉孔總會浮現出來,渴望見他的心情幾乎強烈到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
星期一早上,她被門鈴吵醒,收到一封電報。蘿莉納悶著誰會寄給她電報。接著,她看到它是由哈根寄來的,便迅速將它拆開。她看完內容後,僵立在那裡。
別試著回來,你不會被允許進來的。史科雷
她坐下來,試圖消化她所看到的東西。科雷怎麼可能變成這樣?嘉年華會那一晚,他說他愛她,而她也這麼相信;他離開時,看著她的眼神令她的心都翻攪過來了,她知道他回來後,一定會立刻投入她的懷抱。現在,她手中的電報似乎在嘲弄她那自以為是的想法。
她仍瞪著電報時,門鈴又響了。她急切地跑去開門。這一定是另一封信解釋錯誤的電報。
但是,這次是一個大箱子。
她機械性地簽了字,將箱子拉到房內,雙手恐懼地顫抖著。這個箱子大得足以裝下所有她還留在那裡的東西。但是,這當然是不可能的,當然……
她把箱子拆開,看見裡面的東西後,心慌意亂地倒抽一口氣。她的大皮箱和她留在那裡的衣服都在箱子裡。事實就擺在眼前,科雷不僅摒棄了她,還切斷兩人之間的所有聯繫。
她抓住電話打到城堡。她似乎等了一世紀之後鈴聲才響起,但是它一響起,漢娜幾乎立刻接到電話,彷彿早就在那裡等待似地。「喂。」她簡短地說。
「漢娜,我是蘿莉。」
漢娜在開口前先沉默了一會兒。「什麼事?」她以一種模糊的古怪聲音說。
「科雷寄給我一封電報,叫我不准再回去,還有,我的衣服也寄回來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