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露西·高登
「噢,別再說了。」蘿莉說。「你一定早就把這個可憐的孩子教訓一頓了吧!」
「你怎麼知道我曾這樣做?」科雷問。
「嗯,我打賭你有。」她說。如果她說出她無法想像他連小孩子的一點小過錯都要責備的話,那就太無禮了。
科雷看向賀斯,後者喃喃地說:「科雷伯伯並沒有說什麼。」
蘿莉看看科雷,科雷也迎向她的視線,其中表明了他知道她的驚訝。他堅毅的面容黯淡了下來,接著,他起身拉開座椅。「容我先告退,我還有些工作要做。」他走了出去,叫女擁送咖啡到他的書房。
蘿莉咬著嘴唇,完全不瞭解瀰漫在室內的氣氛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卻瞭解科雷的臉皮比她想像中還薄。她希望能有機會為自己這麼倉促地下結論向他道歉,但是,她同時也認為他的先行離去是為了避免道歉的尷尬。
早餐過後,烈德推她繞著城堡走了一圈。他是一位令人很愉快的同伴,總是說些甜言蜜語並使她開懷地大笑。但是,她只把半個心思花在他身上,而另外一半留在科雷那裡,這令她有點驚惶失措。她想,一定是萊茵河的神奇氣氛感染了她,淹沒了她的理智,使得她變得如此怪異。
烈德開車帶她到鎮上的一家咖啡店欣賞河岸的景色。
「你不應該花這麼多時間陪我,」她抗議著。「我相信你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他扮了個鬼臉。「我在家族企業的銷售部門工作。我承認那並不困難,因為我們的白蘭地已有相當的名聲,但是,不論科雷是怎麼說的,我所做的也不過是『微笑和魅力』而已。」
「聽起來科雷像一位暴君。」
「最好不要惹他生氣,」烈德同意。「但是,他也沒有那麼壞。當你有麻煩時,他是一位很好的朋友。」
「我敢說你一定很會惹麻煩。」她揶揄地說。
「偶爾啦,」他承認。接著,他逮到她淘氣的表惰,兩個人一起大笑。「事實上,是滿常的。」
「醇酒、女人和歌曲?」
「大部份是女人。我總是把她們放在第一位,而根據科雷的說法那是不對的。科雷對女人十分挑剔。我無法想像他會拜倒在某人的石榴裙下。」
「別管他了,」蘿莉說。「你已經大到能夠為自己的關係負責任了。」
「我也是這麼想。然而,很不幸的是科雷總是對的。」他握住她的手,直望入她的眼底。「現在,我總算找到一位願意為我駐足的女人了。」
蘿莉抽回她的手,忍住不笑出來。「我是因為腳上有石膏,所以才走不了。」她指指自已的腳踝。
烈德眼中閃著一絲光芒,接著,他由口袋中拿出一支筆,低下身,在石膏上寫字。「好了,」他勝利似地說:「現在每個人都知道我對你的感覺了。」
「真是胡說八道!」她輕斥。「你認識我還沒久到能有這種感覺。」
「這有什麼關係?一瞬間就足夠產生持續至永恆的愛情火花了。」
「也許會在五分鐘之內消失。」
「別在我饒富詩意時打擾我。我說到哪裡了?」
「你說一瞬間就夠了。」
「啊,沒錯。一時天雷勾動地火,兩人永遠地迷失——」
「或者直到你哥哥再來拯救你。」
「或許這會發生在你身上。你自以為很安全,但是卻發現自己不斷地想著某人,卻還不瞭解原因何在——」
「夠了!」她的聲音突然升高。
「直到你瞭解到,原來自己所愛的人就是朝思暮想的人——」
「我說,夠了。」蘿莉堅定地重複。「讓我看看你寫些什麼。」
她必須歪著頭看,因為字是上下顛倒的,她看到了兩行字:
我無法說出它是什麼,
這一直折磨著我的哀愁……
「你不應該這麼寫。」她惱怒地說。
「你知道這些詩句?」
「它出於海涅的〈蘿莉萊〉。」
「沒錯。」烈德驚訝地說。
「你哥哥可不會高興你這麼說。」
「別管他,」烈德重複她剛才所說的話。「我已經大到能夠決定自己的交往關係了。」他又附加一句:「如果我決定傾聽你誘人的歌聲,死在你的陷阱之中,又有何不可呢?」
「我想,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他不情願地站起來並歎口氣。「沒關係,沒有回報的愛對我有好處。男人理應受苦。」
那一晚,烈德坐在鋼琴前以細膩的感情彈奏著布拉姆斯的曲子時,蘿莉總算見到了他的另一面。她心裡想著,他不只是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子而已。等他成熟之後,某位幸運的女人將會得到這位好男人。她微笑地凝視著他英俊、專注的臉龐。
她突然發覺還有別人在場,抬起頭後,發現科雷正看著她。他先瞥一眼烈德,接著才看向她,一種挖苦的表情爬上他的臉。她惱怒地發現自己因他明顯的想法而臉紅。
一會兒之後,他踱步到她身旁,坐在靠近她輪椅的窗戶邊。「我相信你今天一定玩得很愉快。」他有禮地說。
「非常愉快,謝謝你。你弟弟陪我玩得非常盡興,但是我已經告訴他,以後不要在我身上花那麼多時間了。」
科雷聳聳肩。「噢,我想他會照著他的心意去做,他總是這個樣子。幸運的是,他還頗有魅力至少別人是這麼告訴我的。所以,他總是能夠得手。」
「我想,魅力大概不在你的恭維範圍之內。」蘿莉被他冷酷的語調激怒。
「我一點也不認為它是項恭維,魅力是與生俱來的天賦。若是用錯的話,它會變成一項武器。柯小姐,他曾經在你身上施展過嗎?」
「我想,他把魅力施展在每個人身上了,」她小心地說。「我覺得那並不重要。」
「你是位聰明的女人。」科雷微笑著,蘿莉彷彿再度感受到那種被他擁入懷中的感覺。她感到一陣暈眩並閉上眼睛。
「你怎麼了?」科雷立刻握住她的雙手問。
「沒事。」她很快地張開眼睛,擠出一抹微笑。她強烈地察覺到握住她的那雙溫暖有力的手。
「你別第一天下床就累著了,我送你回房。」他對烈德點頭示意。
科雷把她推出琴房,在大廳停下來打內線給海嘉,然後朝蘿莉的房間前進。他伸出一手圈住她的腰,幫她從輪椅上站起來坐到床上。「海嘉等一下就會過來幫你……」
科雷的聲音漸漸消失時,蘿莉抬起頭看他。他的眼睛盯著烈德寫在她腳上石膏的〈蘿莉萊〉詩句。有一刻他的雙唇緊抿。接著,他又開口說話,但是聲音中透著一絲冰冷。「幫你上床睡覺。啊,她來了,祝你有個好夢,柯小姐。」
他沒有給她機會回答便離開了。
第三章
在城堡中侍了一個禮拜後,蘿莉並未更接近她的目標。海嘉和另一位輪班的護士普莉都一樣不敢違抗命令。普莉較年輕,比海嘉還要盡責,生起氣和科雷一樣令人害怕。
在大廳裡的蘿莉和海嘉聽到車子往城堡駛近的聲音,下一刻,科雷就穿越了大門。他穿著一件輕便的短袖T恤,露出強壯的手臂。
他迅速地瞥了海嘉一眼,海嘉匆匆地上樓去了。「嗯,你去過哪些地方了嗎?」他有禮地問蘿莉。
「你明知道我沒有。她和普莉都沒膽子違背你。」
「當然了,」他若有似無地微笑著。「你若想嘗試的話,那就太傻了。」
「我嘗試是因為那很重要。一定有什麼方法能夠讓你瞭解,你不可能真的和你所表現出來的樣子一樣頑固。」
科雷冷酷地挑起狀似嘲諷的眉毛。「是嗎?為什麼?」
她困惑沮喪地歎口氣,每當他以她的無助來對抗她時,她都會有這種感覺。「因為沒有人會這麼頑固。」她終於說。
「我想,你會有新發現。一個男人做他認為對的事情時,他就應該頑固。」
蘿莉抬頭看他,暗自詛咒討厭的輪椅,這使得她和科雷爭執時,處於不利的地位。「但是一個男人不應該執著於他認為是對的事情,」她反駁。「畢竟,事情有很多面。」
「這件事惰例外。」
她不悅地說:「你太自負了!」科雷突然推動輪椅,「嘿,我們要去哪裡?」
「到陽台上,我想和你談談。」
他將她推到陽台上,從那裡可以俯瞰萊茵河峽谷。船隻在河上劃來劃去,看起來像是小模型船。蘿莉傾身欣賞著,幾乎被這種美景分了神。
他趁她看得入迷時研究著她,發現她的臉不再像躺在病床上時那樣蒼白了,她低頭看向峽谷時,臉色變得紅潤;在她抬頭看向天空時,更有種獨特、無邪的神韻。雖然他們正處於對立狀態中,他仍然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突然他的微笑消失了。陽光照在蘿莉絲般的長髮上,看來像是炫目的黃金一般,這使科雷深吸了—口氣。混雜在對她的仰慕之中的,是一絲近乎恐懼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