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露意絲·費·戴兒
「他一定又犯了過去在越南染上的瘧疾。」瓊妮回答,「你說他吃過藥了?」
「對,就在他暈倒前吃的。」
「行了。藥性進入他身體裡,停留得越久,效果就越好。」
「我該清大夫來嗎?或者是叫救護車?或者——」
「不,不,」瓊妮安慰道,「都不需要。大夫不能為他做任何事,除了給他服藥,而這你已經做了。傑狄總是在屋裡存著這些藥,因為他從不知道這病什麼時候會發作。我覺得有一年多地發犯病了。」
「但是總該有點什麼事需要我做吧,他病成這樣。」
「當然有了。讓他盡量舒服一點。盡可能多地給他喂點流質和果汁什麼的,用濕海棉給他降溫。」
「他這樣的情形會持續多久?」
「這樣發作一次通常要幾天時間,但是傑狄這麼倔強,他總是在還虛弱得剛剛能夠騎上馬背的時候,就爬起來出門了!」
瓊妮關於傑狄病情的平靜述說使阿西莉恢復了信心,她謝過她,把電話掛上。由於她的手指仍在顫抖,話筒放回支架的時候弄出了響聲。
阿西莉看著傑狄。
瓊妮說要讓你感覺舒服一點,她默默地說,琥珀色的眸子瀏覽著他頎長的身體。他看上去特別不舒服,還穿著厚重的斜紋布夾克,套著藍色牛仔褲的長腿屈膝耷拉在床邊。這時候,只見他混混飩飩地咕噥著,不安寧地扭動著腦袋。
好吧,她斷然決定。說幹就幹。
她舉起一隻套著靴子的腳,去扯那靴子的後跟。靴子幾乎沒動。她想起了一部西部舊影片上的情景,於是背朝他板起他的腿,又去扯那靴子。這次動了起來。等到她把兩隻靴子都脫下來時,她已經精疲力竭,累得氣喘吁吁了。她兩手叉在腰上,俯視著他,考慮下一步該做什麼。
「夾克。」她自言自語。
給他脫夾克衫可不是件輕鬆的事。他是一個大塊頭的男人,龐大的身軀頑固地拒絕滑出來。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好不容易褪掉他的衣服。她吹開擋住眼睛的頭髮,去解他的藍色法蘭絨襯衫和汗淋淋的內衣,一撩開那些衣服,她的嗓子眼都快干了。一叢黑毛順著他那寬闊的胸膛溜下去,消失於牛仔褲的腰帶下面。他哼哼起來,在床上動來動去,肋部結實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將她的目光引向那道通向肚臍的黑毛,那毛變成了一道細線。
阿西莉想都沒想,就伸出一隻手指,去摸他腹部的紐扣。他那長著黑毛的棕色皮膚摸上去暖暖的。阿西莉好不容易才擺脫掉這種觀看和觸摸的快感,迫使自己集中精神去脫他的衣服。
儘管她很不情願,可是脫衣服這件必須做的事迫使她挨近他。她用鼻子抵住他鎖骨下面震顫著的結實的肌肉,一面伸出胳膊抱著他,一面扯下那些頑固的襯衣。正當她將傑狄那疲軟的身子拉向自己,脫掉那些衣服時,他語無倫次地咕噥了幾句,胳膊搭到她身上,一把將她摟過去。
她不大明白他在說些什麼,一方面是因為他咕咕噥噥語句不清,另一方面是因為她緊張到了極點。她每呼吸一口氣,都能聞到他頭上混合著剃洗味的男性麝香體味,還有一股煙味。她把臉偏向一邊時,他那毛茸茸的胸毛紮著了她的鼻子,搔著她的臉蛋。
他那平滑的棕色肚皮上有一渦黑卷毛,她能夠一覽無餘地看見。她正看得入迷,那肚皮好像被冷風吹了一下,動了起來。她連忙抬臉去看他的臉,發現他睜開了眼睛,黑沉沉的目光熱辣辣地盯住她。
結實的胳膊摟緊了,一隻手摸向她的肩膀和頸背,去撩她的頭髮。就那麼一抖,馬尾辮的發卡鬆脫了,他的手指揪住了厚厚的黑髮,讓她動彈不得。
「你有一張最最漂亮的嘴。」他癡迷地說,目光掠過她的臉,固定在雙唇的線條上。「自從我在那間酒吧的鏡子裡抬頭看見你,我就特別想嘗嘗它。過來。」
他動了一下,頭彎得更低,把她拉得更近。還未待阿西莉表示抗議,他的唇就已經輕輕地貼在了她的上面。他的嘴帶著體內的飢渴在她的嘴上撫慰著,掠過嘴角柔嫩的肌膚、下巴和鼻尖,輕緩而充滿了欣賞,最後帶著不容置辯的強悍和專斷駐留在她的唇上。這種體驗是阿西莉從未有過的。
她清楚他病了。她心想他也許並不知道自己正在幹什麼。潛意識裡她明白地知道她應該阻止他,但是他那種單純直率的激情簡直勢不可擋。她已經習慣於男人僅僅把她當作一尊看得見摸不著的偶像,卻沒辦法抵抗男性肉體對她的進犯,所以這會兒只是含混不清地低聲發著抗議。
他的嘴如饑似渴地在她嘴上游動。阿西莉正想著如何應付他那嚇人的所作所為,卻彷彿聽見了一聲快樂的呻吟,火熱的情感潮水般地在體內湧動。
她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肌肉正在擠壓她身上柔軟的曲線,他那有些粗糙的舌頭抵在她嘴部光滑柔潤的肌膚上。
她正想著自己就要被這陣快感弄暈了的時候,他嘴上的壓力減輕了,扯著她頭髮的手也鬆弛下來。這個她被動地貼著的壯實軀體忽然之間緊張起來,肌肉一塊一塊地繃緊了;好像在抗拒著什麼。他掙扎了一下,終於暈厥過去,雙臂極不清願地從她身上滑落下來。阿西莉與其說是聽到了他嗓子眼裡的抱怨聲,還不如說是感覺到了他的抗議。
阿西莉迫使自己那雙顫抖的手臂把身體支起來,又把傑狄那不聽使喚的手指從自己的唇上推開,那嘴唇因為剛才他那張大嘴的壓迫還沒有褪盡殘痕。她使勁把一頭蓬亂的秀髮從臉上甩到後面,顫抖著吸了一口氣,俯視著傑狄那張結實的臉。她意識到自己的一隻手還停在他那光裸的胸前時,已為時太晚,只見那黑色的卷毛纏著她蒼白纖細的手指,手指抵在他棕色皮膚上。
她從那誘人的暖膚和充滿陽剛氣的肌肉上迅速收回手指,當她察覺到自己正貪婪地盯視著他的身體時,羞紅的臉頰變得更燙了。他被造物主造得實在精妙絕倫,有著寬闊的雙肩,往下漸漸變窄,延伸到肌肉發達的胸部,再到更窄的腰際。他的肋骨和平坦的胃部被一些帶狀肌肉極好地勾勒出來。
他的一隻手撫在她的臀邊,阿西莉輕輕把自己的一隻手送到他那握成杯狀的掌心裡,她的指尖探到了硬硬的厚繭。他靠艱苦的勞作獲得了一副健美的身軀,而不是靠健身城裡的鍛煉,阿西莉感到一陣強烈的自豪感襲來。這對她來說是一種陌生的情緒,卻是根植於他那男子漢氣魄裡的一種本能,這一點她馬上就意識到了。
傑狄的嘴從她嘴上鬆開很久了,阿西莉還在體味剛才的那陣狂歡。她已經完全被這男人身上的一切迷住了,而他現在正毫無知覺地躺在那張大床上。這種情形是這樣的特殊,以至於她幾乎不相信它在發生。很久以前她便任憑自己對兩性肉體關係失卻了興趣,雖然她還沒有放棄編織一些很浪漫的夢。她的夢如此不期而至地成了現實,讓她很是吃了一驚。如果他的話語和動作意味著什麼的話,那就是他也被她深深吸引住了。
阿西莉迫使自己站起來。她必須停止做有關他的白日夢了,還得給他脫衣服呢。慶幸的是,他已經翻了個身滾到一邊去,把襯衫退了出來,阿西莉撿起襯衣,把它扔到地板上的夾克衫上面。
她充滿疑懼地看著他快要脫光衣服的身體,決定不脫他的牛仔褲。雖然她很清楚,不穿那褲子他會睡得更舒服一些,可是她沒有勇氣去解開拉鏈,把那條舊牛仔褲從他兩條長腿上退下來。她把他的頭扳起來,塞進去了一個枕頭,一邊把他在涼涼的白枕套上安頓好,一邊感受著指縫裡他那絲一般的黑髮。她在櫥櫃裡找到一塊薄毯子,把它鋪開蓋到他的腰腿上。
瓊妮說要給他用海綿降溫的,她想起來。只是這麼拿塊涼布給他一遍遍擦拭,聽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治療手段。而這時候她的胃偏偏感到了一陣疼痛。別添亂了,她嚴厲地叮囑自己,這兒已經有個病人了。
過了一會兒,她就把所有的訓誡全忘到九霄雲外,跟沒事兒似的擰了一塊濕毛巾敷在他一臉嶙峋的骨頭上,這張臉不知為什麼在沉靜中變得更年輕也更容易受到傷害似的,濃密的睫毛連著眼瞼蓋住了那雙火辣辣的黑眼睛。阿西莉聳了聳肩,不再責備自己,只是沉迷於一遍一遍地擰出濕毛巾來,蓋到那緞子般光滑的棕色皮膚上。皮膚下面鼓凸起二頭肌和一條一條的胸肌。
傑狄在稠漿一樣又濃又黑的黑暗裡游動著。它粘著他,拖拽著他掙扎不寧的神智,直到這神智不情願地妥協,變成淡淡的灰霧。突然,他意識到了三件事。他現在正發著燒。他的喉頭跟沙漠裡的沙一樣幹。他需要去浴室,現在,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