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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唐婧

    「而這只禮冠的價值當不僅止於堂皇二宇所足以形容了……」琉陽上前輕觸禮冠,「愈是年代久遠的寶物就愈添它的貴重,逾千年而不朽,顯見原材上等,這樣的威勢及型制,」她眠了朱枯壬一眼,「該是周朝時的禮冠吧,距咱們大明,已是兩千多前的古物了。」

    「姑娘好眼力廣朱佑壬淺笑,「不止這,您可數數,這頂冕冠前後各十二旖,用玉兩百八十八,以示王者應不視是非、不視邪的意思。」

    「換言之……」琉陽低呼,讚歎敬畏著,「不但是周朝時的禮冠,而且還是當時皇帝的禮冠!」

    牧琉陽不敢再用手輕撫,改用眼光細細瀏覽起那只存在已超過兩千年的禮冠,東西保存得很好,只是不可避免地因著歲月流痕,木質部份已微顯黯淡,只是那些寶玉2飾卻依舊留有光彩,顯見每顆都是上上之物。

    「此冠在兩耳處各懸垂著一顆珠玉,名:駐纊』,」琉陽望著朱枯壬,眼神底亮著玄思,「小妹想請教朱公於這兩顆珠玉用意何在?」

    「這兩顆珠玉又叫『充耳』,是在提醒王者應有所不聞,不聽讒言的意思廠朱枯壬笑了笑,他知道跟前少女是想藉機考他罷了,她也想知道他這金玉其外的王爺究竟有多少斤兩,是不是個只會仗勢凌人、只會拆招牌的大草包。

    自少女眼底,他看見了讚許的光芒,只可惜,不是在見著他這個「人」時發出的光芒,在她眼裡,他這活生生的俊男怕還遠遠不及一頂出土的古物吧!他笑笑續語,「後世所云之:充耳不聞』,即是出自於此處。」

    「多謝朱公於賜教!」琉陽點點頭,將視線再度轉回禮冠,「冕冠又分為大襲冕、衰冕、驚冕、氌冕、希冕、玄冕等多種樣式,按照規定,凡戴冕冠者,必須身著冕服,冕服的質地、顏色和圖案不同,則有著嚴格的等級區別。

    「既然這頂禮冠屑帝王所有,那麼它應該搭配用黑色材料製成的玄服,至於蠕裳,是用淺紅色材料傲的下裳,上衣繪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等六種圖案,下衣則繡有宗彝、藻、火、白米、曲、微等六種圖案,合稱十二章紋,且各自代表了特定的意義。」琉陽柔柔嗓音進著股權威。

    眾所靜默,對於這看來不過十來歲的小姑娘竟有如此學識起了佩服。

    「祈康,」朱柏壬突然出了聲音,「你的棍槌兒呢?」

    「還砸?」

    祈康傻眼,人家姑娘都跟你解釋得頭頭是道了,你還要為難人?雖然不解,祈康仍拿起傢伙向外走。

    「蠢廝!」朱枯壬一本正經地喊停了小跟班,「叫你拿棍錘兒,可沒叫你砸招牌。」

    「不砸招牌?」祈康搔搔頭,一臉不解,「那拿棍錘兒做啥?」

    「拿來錘小王的頭,」朱枯壬笑得坦然,「方纔我誣了:聚寶天鋪』沒個上得了檯面的人,此話差矣,該打!」

    「王爺!您快別嚇人了。」祈康拍心口縮了縮,「奴才就算向天借膽也不敢動您半根寒毛。」

    「朱公於今日來……」

    琉陽踱離禮冠,免得讓寶物勾了魂,她向來理智,卻和師父一樣中了嗜寶的毒,這麼久遠的古物若能留在身旁細細把玩,那該有多好……

    她斂下眸子,藏起念頭,良馬喜遇伯樂,寶物也一樣,如果這男人願意出價,那麼,她將不計代價將它買回,她凝眠著朱枯壬,「您是來估價還是賣物?」

    「都不是!」朱枯壬笑了笑,環顧週身,「在下像是需靠典賣古物度日的人嗎?來貴鋪只是想請姑娘鑒定真偽,否則,若將假物陪葬人了劬紹侯墳提,可就枉了小王與其故人之交了,」

    他揚唇道:「不過不需再多問,方才姑娘神情已告訴了小王此物的真偽。」

    陪葬品?!

    琉陽鎮定如昔,心頭卻不由得一震,她睇著朱枯壬若有所思,「若當真是要葬下這冕冠,合該連同……」

    「是的,陽姑娘果然冰雪聰明,不只冕冠,還有整套冕服和赤鳥,」朱枯壬點點頭,「劬紹侯生前極愛賞玩古物,這套冕冠冕服他生前曾向小王討索,寶刀贈英雄,小王卻沒料到原擬當他生日賀禮之物卻成了殉葬禮,人生……」原是悲傷的話,到了他嘴裡卻還伴著笑,讓人分不清真偽,「還真是無常!」

    「打擾了,陽姑娘。」朱枯壬起身喚祈康將冕冠收受,依舊用紅布巾蓋著,隨在他身後準備離開。

    「不用客氣,小鋪歡迎朱公於隨時登門賜教。」琉陽領首將他送到了門口。

    大門一敝,乒乒乓乓連滾帶爬,方才看熱鬧的鄉親未散,這會兒全躲在門縫邊,本還想著是否有腥風血雨可瞧,萬沒料到方纔還嚷著要拆招牌的王王爺,這會兒竟像無事人似的和平落蒂,前頭人知道王王爺要出來,慌忙避退,後頭人沒得著消息只想再進一步,

    就這麼一退一進間,大門一敞,外頭橫七豎八躺著互相壓濟、不得動彈、怒咒連連的好事之徒。

    祈康及鋪子裡的夥計瞧著眼前滑稽的一幕,均忍不住笑出聲音,只朱枯壬和琉陽視若無睹。

    「就此別過!」朱枯壬傲微頷首,「後會有期!」

    琉陽點頭回了禮。

    鬧哄哄人群終究散去,「聚寶天鋪」招牌高掛其上俯視著過往人群,人來人往裡一雙湛亮的瞳眸隱蔽在人群裡,緊隨著那返身回到屋裡的琉陽。

    第五章

    當今皇帝憲宗朱見深,其父英宗朱祁表曾因「土木堡之變」成了瓦刺也先的俘虜,國不能無君,之後曾由其胞弟朱祁鉉取而代之,藉以泯滅瓦刺想用皇帝挾持大明的野心,朱祁怯即後世所稱之明景帝。

    「奪門之變」後英宗再度復位,亦再次立朱見探為皇太子,天順年正月,英宗病故,十八歲的朱見深繼承了皇位,歷史稱他為憲宗,他並立了原是其保母身份的萬氏為妃,並且極為寵愛。

    萬貴妃跋扈專斷,儼如後宮主宰,雖因其出身不能為後,但卻連皇上立後、廢後此等大事,都還要她的意見,被她所左右。

    這一年成化二十三年,萬貴妃腦溢驟然而卒,得年五十八,憲宗為此數日不曾早朝,心裡悲痛逾。

    由歷史而論,憲宗並賢君,所任用的幾個大臣幾乎都是些光會拍馬逢迎,專說些奉承話的人。

    這樣的政壇一片烏煙瘴氣,弄得有心有才之士紛紛掛冠求去。

    所幸,朱見深身旁仍有極少數真正會做事的臣子這些人隱然以彰榮王府為首,年屆二十六歲的朱枯壬是憲宗朱見深之侄,其父早逝,朱枯壬因其思慮清晰、行為果敢、言談幽默,再加上其談吐儀表均為佑字輩朱氏子孫之冠,是以極得憲宗賞識疼寵,算是少數幾個可以肆無忌憚在皇帝跟前說真話的人。

    朱見深幕神仙敬佛老,皇宮深苑裡還蓋了座不小的道觀「顯靈宮」,專司宮內祈禱祭祀的事情,埋頭供養了些自恃清風道骨、修仙頓道的道土,其中尤以來自於道教盛行湖北地區自稱為張天師,本名張彥嶼的道士為最。

    這名張天師年過七十,卻童顏鶴髮,頗有些仙風道骨,能言善道,兼之真有些卜算求吉解災預言的本事,是以深得朱見深的心,將他留在皇宮中,賜予白金、文綺、寶冠、法服、紹裘,備極禮遇。

    這次萬貴妃驟逝,朱見深傷痛之餘,對於張彥嶼更加倚重。

    陰雨綿綿,這會兒「顯靈宮」前來了個男子,他身著織絲所製啡色公服,盤領右衽袍,袖寬三尺,腰束玉帶,頭頂翼善冠,身材修長挺拔,渾身一股雍容迫人的氣度,兼之五官俊美,讓人不敢直視之。

    這顯員宮在皇帝探苑裡本就已禁令重重,這當兒萬貴妃停柩於此,皇帝為圖清靜,令皇城統領在這宮前下層層禁衛,若非皇上欽點,即使機要大臣亦不得擅自進人。

    可眼前這男人卻不同,他並不在限制之內,無視於飄飛雨絮,他在宮前侍衛面前站定。

    「皇上在裡頭?」男人睇著侍衛問出聲。

    「回王爺屍侍衛雙腿一併,畢恭畢敬道,「是的,皇上此刻人正在裡頭,是否需屬下先行進去通傳一聲?」

    「不用了!」男人揮揮手啟步,「我自個兒進去就成了。」

    男人意態瀟灑地走在徽雨裡,侍衛們紛紛頓足為禮。

    「王爺!」男人行過,一路揚著此起彼落的聲音。

    男人正是日前出現在·聚寶天鋪」的彰榮王府王爺朱枯壬。

    進了宮殿,朱佑壬與幾名道士太監點頭回禮,穿過堂弄來到一處幽僻廂房,摒去守在廂房口的老太監,朱枯壬舉手輕叩門。

    「皇上!臣侄叩見!」

    「枯壬嗎?」一個中年男子疲憊的聲音傳出,「進來吧屍

    朱枯壬人房闔上門,毫不訝異看見眼前那雙目無神,一臉蕭索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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