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唐婧
見她像只嗅著魚骨頭的貓似的在他身旁打轉,於昊心生不耐,「你是不相信你父親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還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於昊真是小五,」甘薔絲盤算著,心底問屬—個個扣接上了環,「那麼,這些問題就有得解了,於昊詐死佯作殭屍被我當成了小五,所以,當我罰小五在茅廁面壁時,於昊才會現身在我臉上寫字……」她想了想,直腸直肚的性子再轉了一會兒,才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可昨夜,我也夢見了你,難道……」
她瞪大眼,張大的嘴像活吞了只青蛙,「是你幫我換的衣服?」
於昊眼神含著譏誚,「是你自個兒要求小五搜身的,不是嗎?」他聳肩,「我只是聽你吩咐罷了。」
「可那時候,我並不知道小五就是於昊呀!」她吶喊著。
「聽不懂!」他睨她一眼,「有差別嗎?」
「天差地遠!」她惱火著,「小五是個焦屍,於昊是個男人,焦屍再摸再看都不打緊,可你卻是個男人!一個女孩兒被不是自己相公的男人看過了還能活嗎?你……」她用力跺腳,「你對我而言在今天以前還只是個陌生男人耶,憑什麼,憑什麼……」
甘薔絲半天擠不出話接,只能背過身用手拭淚,雖委屈落淚卻也不肯哭出聲,打死她也不讓這男人給笑話,可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
這樣,算不算已失了清白?
「反正看都看了,你若覺得受委屈,我不介意吃點虧負責任!」他說得很沒誠意,一臉可有可無的樣子。
「什麼叫負責任?」她轉過身,眼睫上還閃動著淚珠,一臉的迷惑卻在晨光裡綻生了股惑人而稚美的靈秀之氣,這丫頭是吸日光的,那張臉總是亮燦燦的,即使還綴著露水珠兒。
「娶你!」他說得漫不在乎,其實心底卻不是那麼回事。
「娶個屁!」甘薔絲一生氣便口不擇育,「就別說我早有未婚夫的事了,即使沒有,打死我也不嫁你這種陰險假裝成死人的小人,被看就被看,反正你不說,我不說,世上沒人知道,我就當是讓只黑猿猴給看到了就是。」
「黑猿猴?」他向來少笑,卻突然有想狂笑的念頭,「你倒是滿能自我開解的。」
「不然還能怎辦?一個烤得焦巴巴的小五不就像只黑猿猴?跟畜牲能認什麼真,生什麼氣?」她狠瞪他,「看過了就算了,難不成真挖了你的眼珠子?結果呢?現在你總該相信我真的什麼都沒拿了吧?」
「結果?」他挑挑眉毛,一臉興味,「結果很遺憾,真的沒有我想要的東西,只見著了我娘的招牌點心!」
「招牌點心?!」
甘薔絲呆愣著,皺皺鼻子,「你騙人,我身上哪有吃的東西?如果有,我早拿出來充飢了,更別提你娘的什麼招牌點心了!」
「我娘最會做小籠包了……」他故意將視線膠著在她胸前兩點,嘲弄之際笑得很壞很壞,「我沒騙你,那真是我娘的招牌點心,出門好一陣了,我想念得緊,就是那種精緻飽滿,高挺挺、小小的、有彈性、水嫩嫩,裡頭有肉餡兒的那種小籠包!」
即使再遲鈍的女人也會被這麼明顯的言詞給點醒了。
「死小五!」
漲紅臉的甘薔絲再也顧不得什麼盤中飧粒粒皆辛苦的了,鍋碗瓢盆齊飛,砸向了一臉嘲弄的於吳。
第五章
甘薔絲飛掠而去的鍋碗自是觸不著身手矯健的於昊,可卻險險砸上了正推開門進房的姑娘。
她推開門只見一鍋雞粥自天而降,呀地一聲驚叫,幸虧於昊手腳利落一把抱起她偏身閃過了鍋子,可匡當當、濕淋淋,一鍋粥就這麼浪費了。
「對不住,丹妤姑娘,有沒傷著你?」相較起對甘薔絲的輕蔑與傲慢,於昊對別人還算客氣守禮,他鬆開懷中女子審視起對方問道。
「我沒事!」這叫李丹妤的姑娘約莫十八歲年紀,俏生生一副小家碧玉,手足纖細,面目清麗,這會兒淨是羞紅臉不敢望向於吳,片刻後她的目光才敢抬起巡向了扔鍋兇手甘蕾絲。
「對不住。」李丹妤目光中雖有不解,卻問得客氣,「是粥煮得太難吃嗎?·
「姑娘別多心!」於昊掃了眼別過臉還在火頭上的甘薔絲,「是我表妹不講道理,這丫頭有起床氣,非得摔東西順順氣的,尤其,她又剛經歷了一插大變故。」
「表妹?」聞言訝異不已的甘薔絲終於轉過了頭來,她和死小五真有這等姻親關係嗎?怎他爹沒說過?
「薔表妹,我知道你心傷家人被愚人殺害,」於昊瞇著眼假意溫柔睇著她,嘴中話未歇,跟中明白閃著威脅,要她順著他瞎編的話演戲,「只怪對方人多勢眾,五表哥本事不足,除了能帶你逃亡外什麼忙都幫不上,薔表妹,人死不能復生,日於卻還是得過下去的。」
「五……」甘蕾絲吞嚥口水,「表哥?」如果連爹爹都要對這小子拚死相護了,那麼,不管他曾如何欺負她,她似乎都還是得幫他才是。
「表妹,表哥幫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昨晚好心收留了咱們的李丹妤姑娘。」
「於大哥,」李丹妤羞澀地擠出聲音,「你別這麼客氣,叫我丹妤成了。」
「是嗎?」於昊一臉無所謂,「那麼,丹妤,於大哥就不與你客氣了,至於這凶丫頭,你喚她薔表妹成了。」
「別……」甘薔絲一臉作嘔,「別什麼哥呀妹的,我會吐,你叫我薔絲吧!」
「薔薇花絲?!」李丹妤目光盈盈若水,「好雅致的名字!」
這還是首次甘薔絲聽到她的名字沒與「殭屍」兩宇做聯想,可薔薇花絲?!拜託!這也太太太詩意點了吧!
「這裡是哪裡?」她發出問題,一臉興致勃勃,很顯然已將方纔有關小籠包之類的仇恨給忘了。
於昊懶懶開口幫李丹妤做了回答,「冀南淮安村!」
「淮安村?!」她一臉茫然,全然陌生的地方,不知從這裡回鬼墓山要多久?
「薔絲妹子肯定是沒聽過咱們這個小村落的,」李丹妤淺笑解釋,「咱們這兒寓京城還有幾天的腳程,既非交通要道,亦非重要商鎮,只是處名不見經傳靠山腰的小聚落罷了。」
「小聚落?」她被勾起了好奇,「你們這兒住了多少人?」
「連老帶幼約莫七、八十名吧!」李丹好扳扳手指頭。
「你自己一個人住嗎!」甘薔絲左右瞧,屋裡掙是雅致擺設,這該是個女孩兒的房吧?「這是你的閨房?」
「這兒是我的房,」她點點頭,「可我不是一個人住的,爹死得早,我還有個娘親和十三歲的弟弟丹昱。」
「我來這裡佔了你的房,真不好意思!」甘薔絲想起方才一鍋粥,愧意更深。
「薔絲妹子別跟我客氣,」李丹妤傾前去握她的手,一臉清寧,「咱們這兒是小地方,鮮有貴客光臨,更何況誰都難免有不方便的時候,我娘常說活在世上助人最樂,這樣才有福蔭呢!」
「你真是個好人!」她笑得稚氣,打心底已接受了這溫順的好心姑娘,「不好意思,我灑了你的粥……」語未盡,她吐吐舌頭一臉愧色。
「別放心上,外頭還有呢!我帶你去吃,還有於大哥……」偏頭招呼於吳時,李丹妤語氣明顯不自在,「你也還沒吃吧!咱們先一塊兒過去,這裡待會兒我來收拾就成了。」
進花廳啜著粥,甘薔絲卻沒再見著其他人。
「怎沒見你娘?」
「舍弟這陣子鬧病躺床上,娘今兒早上村頭找湯婆出主意去了。」
「湯婆?!」她不解地問:「她是大夫?」
李丹好搖搖頭,「咱們這種小地方哪有福氣待得了大夫?」她解釋蕾,「湯婆是個道婆,精通法術擅擒鬼狐,咱們這兒若有人生了重病,都是找她來焚香捉妖燒夜頭的。」
精通法術?乖乖,敢情是碰上同行了!
這些茅山道術甘薔絲清楚得很,更知道有真本事的沒幾個,多半是唬人罷了,當病家來問病因時,這些道婆巫師多會在屋裡先巡一圈,胡謅著「這是某人來索盤纏」、「這是冤鬼來搗亂」、「這是某人來要錢」,然後勸病家燒夜頭解咒。
所謂燒夜頭就是先用稻草扎一個替身,然後請一個膽子較大的人提一籃飯食,上頭插著香燭,夜半時分至病人房裡祈禱一番,撒一把米在床頭上,然後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告訴「夜頭鬼」這是門檻這是樓梯,不過,可千萬不能回頭看。
待走到交又路口時,將冥錢燒完,迅速吃完籃中的食物,丟下籃子立刻離開,在街上胡亂逛一圈然後回家,切記不能回病人家否則前功盡棄,至於籃子,隔天再去收即可。
「湯婆已來幫令弟燒過夜頭了?」見李丹妤點頭,甘薔絲再問:「那麼病症可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