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雲舞
經過這幾年的明查暗訪,總算略有所獲,她一定要兇手血債血還。
她記得娘的美麗、端莊,記得爹的和藹可親,記得府裡的一草一木,雖然她不常回府。
如今,這一切只成追憶——一個只能永遠擱在心中的回憶。
她不斷的回想起那一夜大火焚燒的情形——辟啪作響的木材燃燒聲,陣陣屍體的焦臭味,這一幕幕煎熬了她整整十年。
她既煩躁又無助,無法釋放心中的仇恨讓她覺得挫敗異常。
在當了十八年的男人之後,她以為這輩子就會這麼過下去。
但自從懷疑洛靳霆發現她是女人之後,種種不安的情緒隨著時間一一湧現,像海浪般席捲而來。
這麼多年來,他是惟一讓她想逃避的男人,因為他讓她不安,從第一次見面時她就知道了。
她一反常態的處處容忍他的無理要求,更安逸於與他相處,眼光總會不自覺的往他的身上瞟,想知道他在做什麼。然而,每當想起自己的處境,家仇便會提醒她不要連累無辜。???離開水府的斷垣殘壁,火烈踏著樹梢飛縱而掠。來到廬山不久後,抵達一間茅屋。
宏偉蒼勁的廬山,在濃霧的籠罩下,神秘得讓人畏懼。每次入山時,她都幾乎被它的神秘震懾,久久不能成言。
一年一次之約,是師父的閉關之日,渴見親人的心,使得她不知疲憊。
此行除了替火煦製造機會,以便收服歐陽蝶倒戈之外,另外還有件更重要的事,當然那是對師父而言。
一直以來,火烈從來沒有想過要恢復女兒身,因此,當師父要她與未曾謀面的師兄成親時,她心裡的激盪難以言喻,浮現心頭的第一個人影竟是洛靳霆。
普天之下,知道她是女兒身的只有師父一人,至親如火熠都不知道這件事。
當年爹爹不知道基於什麼理由,對外宣稱她是個男孩子,甚至小小年紀就將她送至廬山學藝。除了爹娘以外,大家都認為她是個男孩,包括她自己也是這麼認定。
如今要她婚嫁,她怎麼去為人妻、為人母?
拉回冥思,後方由遠而近的颯颯風聲使她提高警覺。
她半側過身子,瞇著眼想看清濃霧中的人影。
「這麼巧?」洛靳霆倏地飄身落在她眼前。
火烈也有一絲詫異。
他到這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做什麼?
「都來了?進來吧。」突地,茅屋裡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
「師父。」
「師父。」兩人異口同聲喊。
接著火烈滿臉淨是詫異。
難道洛靳霆真是她的師兄?!
「哈哈哈!你們認識了?」獨孤九手撫白鬚,神情愉悅。
「師弟救過我一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洛靳霆道出原委。
「師弟?靳霆啊,她是……」
「師父,這事兒由我自己解決。」火烈阻止師父道破她是女兒身之事。
「好吧!人老嘍,管不動年輕人的事。」
接著,獨孤九吩咐他們好好切磋武藝,自己則是無事一身輕,更改以往閉關的習慣,雲遊四海去也!
洛靳霆盯著火烈。在寒冷的空氣中,火烈的臉泛著粉紅,少了平日的冷冽,多了一分女兒家的嬌羞……老天!他是怎麼了?
一碰上火烈就成了不折不扣的變態!
「師……師兄。」在得知洛靳霆就是她的未婚夫之後,火烈顯得慌亂。
洛靳霆以最快的速度調回他放浪的個性。
「師弟,是否現在就來比劃兩下?」
火烈不想在心神不寧之下過招,所以拒絕洛靳霆的提議。
洛靳霆不置可否,隨即一震。不對!
師父說過他只收了兩個徒弟,又說今天要讓他見見未婚妻,莫非……莫非他的師弟其實是師妹?也就是說,火烈是水如霜,而水如霜是個女人?
洛靳霆證實心中的疑問之後,開心的笑了。
難怪火烈身材纖細,又不近女色;難怪自己當日中了合歡散後,會對她想入非非,產生綺念;難怪……所有的一切都有跡可循。
他不自覺的走近她身後,攬住她纖細的柳腰。
「你做什麼?」火烈倏然跳開。
她好香、好柔軟,比他想像中更為誘人。
「沒做什麼,怕你踢到石頭。」他又靠近她一些,好玩的發現她眼中的警戒。
「謝謝。我現在只想休息,請別打擾我。」她筆直的走向茅屋。
只見洛靳霆身形一躍,擋住她的去路,揚起嘲弄的笑容。
「鼎鼎大名的烈焰堡少堡主怎麼像個姑娘家似的,體力如此不濟?不知道是師弟功力差,還是師父教導無方?」他挑戰著火烈的忍耐力。
然而火烈生性冷漠,從不在乎外界對她的評語,依然不動如山的往屋裡走。
第一回合的針鋒相對,洛靳霆輸了。
因為火烈不懂愛。
火烈——一個沒有溫度的冷血動物。
雖然火熠竭盡所能的給予她失去的親情,但人性的醜陋與人情的冷暖深植在她的心裡,讓她無法瓦解對人的戒心,展現和煦的表情,只懂得以寒冰鞏固脆弱的心牆。
這注定了他往後的追妻之路崎嶇坎坷。不管他怎麼激,她總是冷面以對,毫無轉圜的餘地。
這種女人讓他心疼,但即使他充滿熱情,怕也會讓她凍成寒冰。
江湖上盛傳火烈殺人不眨眼、冷酷無情,洛靳霆卻不這麼認為。
冷酷無情只是她的偽裝,支撐她忽視每一次身邊發生的溫馨事實,她深怕自己的心會讓溫暖融化,而失去報仇的堅定。
他知道與這種人相處最難,很可能所有的付出都會付諸東流,也可能被傷得體無完膚。
不過沒關係,他是個熱情的男人,就不信融化不了她這個千年寒霜。
也許,他是惟一能打破她心牆的人。
洛靳霆跟著火烈進屋,卻發現她竟然和衣睡了!
那晚膳誰來料理呢?
算了!
以她少堡主的身份,和十八年的男裝打扮,恐怕連生火都不會,還是自己來吧!否則今晚怕要餓著肚子睡覺了。???清晨,火烈在飯香中醒來。
洛靳霆站在充滿油煙的廚房中,圍著可笑的裙兜在做菜。
這十八年來,除了師父之外,洛靳霆是惟一能讓自己無牽無掛、安安穩穩睡一覺的男人。
在望見洛靳霆做菜的同時,火烈才驚覺自己連最基本的民生問題都不會解決,更遑論替丈夫縫衣、做鞋……這樣的她有資格回復女兒身嗎?
洛靳霆見她站在門口久久不出聲,只好打破沉默:「吃飯了。」
火烈遲疑了會兒,支支吾吾的張口:「我……恐怕無法和你輪流做飯。」還是趁現在多讓他瞭解一些,免得將來嚇壞他。
洛靳霆挑高了眉頭。
「沒關係,你的功夫不錯,將來你去營生,我來下廚。」
他的表情輕鬆,彷彿不當一回事,而她,就是不愛看他凡事不在乎的樣子。
「過完這幾天,我們就兩不相干,誰跟你營生、燒飯?」
只見洛靳霆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是嗎?你敢發誓從今爾後不想再見到我?」
「我……」
情況似乎在變化,為什麼她會變得詞窮?
「吃飯吧,吃完開始練功。」他命令式的說。
現在他是師兄,他的話跟師父一樣有效用。
洛靳霆盯著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挑著飯粒,這才發現,他的目光早已離不開她。
「不吃了嗎?準備練功。」
剛開始,她還能心無旁騖的與他對招,漸漸地,洛靳霆愈來愈不正經,時常有意無意的對著她的唇輕啄,或伸手攬腰,或輕拂秀髮……最難忍受的是,洛靳霆的目光盯得她無法專心一致練功,甚至幾乎忘了她苟且偷生的惟一理由——報家仇。
再這樣下去她會崩潰。
與其說切磋武藝,倒不如說洛靳霆在逼她承認自己是女兒身。
每當她失神,或挨拳、被扳倒時,他眼中的擔憂、不捨讓她心悸。
不,她不要這樣,她該遠遠的逃開。???洛靳霆在林間練劍,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已經是滿頭大汗。
雖然已是秋分時節,但是今天天氣放晴,加上練功出汗,他忍不住脫下衣衫,跳進茅屋後的小水潭,洗掉滿身的汗水。
雖然說是小水潭,但實則是個湖,約略像葫蘆形狀,在湖的頸窩處有沙丘橫亙,將湖水一分為二,只留下約兩尺的寬度相通。
洛靳霆悠哉游哉的在湖裡獨享這份寧謐。
在另一頭,火烈認真的演練這些日子以來荒廢的武功。
都是洛靳霆那傢伙害的,成天不正經,讓她沒有心思練功。
火烈低垂著頭,一手緊握著劍柄,一手揪著衣擺,氣喘吁吁的,腦中全是洛靳霆調戲她的模樣、他說話時的表情、聲音、狂野的眼神和有意無意的親吻……不行!
這樣不行!
再這麼下去,她遲早會走火入魔……忽然,她聽見另一邊有人喊叫。
這個地方只有她和洛靳霆,難道會是他出了什麼事?
火烈幾個縱躍,便看見洛靳霆在水潭中載浮載沉,像是溺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