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雲舞
「我只有命一條,隨你要殺要剮。」
歐陽世豪舉起手掌,在即將落下之時轉向牆壁,似是知道婦人纖細的身軀承受不住這股暴力。霎時,五指印清晰的嵌在牆上。
「這十年來我對你不夠好嗎?為什麼總是要激怒我?」歐陽世豪無力的垂下雙手,坐在桌邊垂頭喪氣。
許久、許久,坐在床沿的美艷婦人抬起頭,眉宇間憎恨的目光,凌厲的射向歐陽世豪。
「你對我的好抵不過殺夫滅子的仇,我承受不起!要嘛,你就一掌劈死我,別妄想我們母女會為虎作倀。」婦人眼中沒有淚,只有恨。
她的淚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流盡了。
莫名的恐懼湧上歐陽世豪的心頭。
想起十年前那場浩劫,他難掩心中的怯意。原本只是想湮滅證據,情況卻失控的演變成滅門血案……算了!
這是他欠她的。
歐陽世豪落寞的轉身離去。
藏在屋頂偷窺的三人,見歐陽世豪離去,悄然飄下身影,點住婦人的穴道。
「夫人請勿害怕,在下只是想請教幾個問題,不會傷害於你。」火烈解開她的穴道。
婦人瞠大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眼前俊美的男子,心中滿是疑惑。
「你是……」
「喂!現在是少爺在問你話。」伍彥打斷婦人的質疑。
「你是歐陽世豪的三房對吧?歐陽蝶呢?」火烈想證實方纔所聽聞之事。
婦人還是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火烈雖然接收過不少女人驚艷的眼光,卻不曾見過如此複雜的眼神。
「我並非歐陽世豪的侍妾,我原是兵部尚書水關林的二房。」
火烈驟聞她是水家的人,心頭有百般滋味。
但是警覺性高於常人的他,並未露出絲毫的訝異神色,反而鎮定的觀察她的言行、神色。
他從小就被送往廬山學藝,一年僅回尚書府五天。五天當中,幾乎都窩在娘的房裡,以致他對府中的人不甚熟悉。
由婦人鎮定的態度研判,她的話應該有六成的可信度。火烈的眼睛打量著她。錦衣華服證明歐陽世豪待她不薄,梳妝抬上散落的珠寶為數不少,她卻異於一般已婚婦人,並不配戴任何飾品。
火烈有種奇怪的感應,彷彿這一切是所有事情的序幕。
由她與歐陽世豪對立的情況看來,她並未遺忘水家的血海深仇,也證實他心中多年來的疑慮——歐陽世豪就是水家滅門的元兇之一。
「敢問夫人,歐陽蝶可是夫人親生?」證實她的身份之後,當然要為她的貞烈略盡棉薄之力。
「她不是歐陽蝶,她叫水蝶兒,是尚書大人的女兒。」婦人意有所指的停頓半晌,再開口:「水大人原有一子,名喚水如霜。」
婦人的話令火烈一震。難道她在懷疑?
該知道的事已經問清楚了,火烈雙手抱拳,縱身一躍,離開歐陽府。
暗處有條人影,在他們離開後,看著他們的背影冷笑。???人是感情的動物,碰上失散多年的親人,本該相認、抱頭痛哭,尤其是火烈,在水家三十餘口慘遭滅絕之後,有幸能與二娘相遇,更是人間一大快事,但他卻不能流露內心的感動與興奮。
洛靳霆遠遠的站在火烈背後,看他似乎壓抑著某種情緒而激動不已。
看來火烈並不如他想像中的冷漠,火烈的內心必是充滿感情,只是無處宣洩。
既然命運安排他們相遇,他會盡一切所能,解開火烈心中的結,讓他人如其名,情烈如火。
火烈轉頭,看見一雙灼熱的眼眸。
他見過不少少女對他投來灼燦的眼神,卻從沒見過這樣的眼神由男人的眸中發射出來,那夾雜七情六慾的混亂感覺讓火烈十分不解。
走在洛靳霆身旁的伍彥也察覺了,他瞪大眼睛,胸中鼓脹著氣,憤怒的表情像是心愛的寶貝被搶走了似的。他氣呼呼的衝到洛靳霆面前,擋住他貪婪的目光。
「你幹麼死盯著少堡主?」伍彥拔出劍,一副想將他碎屍萬段的表情。
伍彥的衝動舉止在火烈的凌厲眼神下頓住。
伍彥明白火烈眼神中的含意:再動一下就等著被剝皮!
他只好乖乖的還劍入鞘。
伍彥恨死自己,明明知道少堡主不可能是女人,武功也高過於自己,但,他總是無法將少堡主視為男人,總覺得他該為少堡主阻擋任何有色的眼光。
走在前頭的火烈越來越不自在,有如芒刺在背。
「洛兄,烈焰堡有難,恕小弟不能邀你入堡作客,他日有緣再聚。」他雖名為火烈,眼中散發出的永遠是教人難以理解的冷。
洛靳霆炭抹似的濃眉微揚,銳利的鷹眼直視著火烈,一個自己也很意外的念頭驟然在腦海浮現。
「你砸了我的招牌,害我丟了生計,這會兒屁股拍拍就想走人,這是你們正義之士所為的事嗎?」洛靳霆忽然覺得當個無賴也很有趣,他不自覺的編出推諉耍賴之詞,想賴著火烈。
「看你長得人五人六的,怎麼說起話來像無賴?」伍彥惡狠狠的開口。
洛靳霆深邃又帶點促狹的雙眸直直的盯著火烈。
「我不會造成你的困擾,況且烈焰堡需要幫手,而我需要混碗飯吃,何不讓我投效烈焰堡?」
他也不知道自己吃錯什麼藥,明明熱愛飄蕩,不願受拘束,卻甘心為了多看火烈一眼而作繭自縛。
火烈以銳眼餘光掃他一眼。
洛靳霆雖然身著錦衣華服,但眉宇之間掩飾不了漂泊浪蕩的率性,為何他甘心屈就烈焰堡?
「雖然烈焰堡不在乎多個人吃飯,但現值多事之秋,我不想牽連無辜,洛兄還是打消此念頭。」火烈婉轉的拒絕。最高興的人莫過於伍彥,他的嘴都快笑歪了。
他很高興少堡主拒絕洛靳霆無賴似的行徑。一路上他就看洛靳霆不順眼,洛靳霆那雙賊溜溜的大眼沒一刻離開過少堡主的身影,讓他憋了一肚子火,但礙於少堡主的顏面,始終不敢發作,現在總算可以甩開這個大麻煩。
「烈焰堡是你們的,路總是大家的吧?我可以不進入堡內,但未達目的地之前,你還是要負責我的食宿,以彌補我的損失。」洛靳霆真的打算賴上他了。
伍彥一肚子火想發作。
那三個賊人哪那麼值錢啊?
早知道就不該出手救他。
無賴!無賴!
他是盤古開天以來最不要臉的無賴!
伍彥不斷在心裡咒罵著洛靳霆。
洛靳霆聽到火烈的歎息聲,知道他已經默許他的作法,因而笑得得意非凡,開始覺得捉弄他是人間一大樂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天色接近黃昏,一行三人當下找了一家客棧投宿。
偏僻的城鎮裡難得出現如此瀟灑、俊挺的人物,他們三人一下子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他們一落座,就引來許多目光。
「喂,不是只有我愛看你家主子,瞧!很多人的眼睛都盯著他看呢,怎麼不見你拔刀相向?」既然決心跟他們相處,總要製造些樂趣。
火烈太冷,不太容易製造笑果,伍彥倒是一個不錯的抬槓對象。
才說著,禁不起激的伍彥站起身,準備去挖眼珠子來下飯。
「讓他們去看吧。」火烈並不在意。「吃飯!」
「可是他們很面熟耶!」洛靳霆故作神秘的小聲開口。
靠窗而坐的三人,從他們一走進客棧,就不時的對著火烈品頭論足。
「洛兄的好奇心不輕,難怪能以獵人頭為生。」
不簡單!
火烈居然會開口消遣他?
越來越有趣了。
伍彥回頭看了一眼。
「少堡主,他們是東北三惡。」有戲看了。
火烈並沒有答腔。他暫時對他們沒興趣,既然還不到練拳的時候,自然沒有必要惹事。
洛靳霆可不!
他是個哪裡熱鬧就往哪裡鑽的人,尤其愛將小事擴為無限大,然後他就站在邊邊看好戲。
「哇!大魚出現了。你們知道嗎?東北三惡的身價不菲。」洛靳霆故意提了頭不收尾。
「那很好,你的生計出現了,咱們可以分道揚鑣了。」這樣的結局伍彥最樂見,一來不必讓少堡主動肝火,二來可以擺脫這個討厭的無賴。
洛靳霆不理會伍彥的揶揄,逕自將注意力放在火烈身上。
「你們不知道嗎?齊南王出價一萬兩黃金,要買東北三惡的項上人頭,不論誰抓到他們,都有賞金可以拿。」
一萬兩?!
齊南王為何要以高價收買東北三惡的項上人頭?
火烈神秘莫測的繼續吃著晚膳。
碰上這種惜言如金的傢伙,洛靳霆只好繼續自說自話。
「聽說東北三惡握有齊南王的把柄。」這會兒看誰沉得住氣?
伍彥向來都是火烈最得意的代言人。
「什麼把柄?」
東北三惡在風聲鶴唳的敏感時刻逃獄,齊南王又毫不避諱的出重金獵殺,如此舉動頗令人猜疑。
洛靳霆瞪了眼礙手礙腳的伍彥。如果沒有他在場,火烈會不會開口詢問?他忍不住在心裡猜測。
洛靳霆正要回答,卻見東北三惡起身付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