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雲弄影
「我看是跪算盤的日子少了些吧!哈哈!」
「去你的!喲荷!回堡去囉!」
豪邁的笑聲伴著馬兒的踢躂聲絕塵遠去。
「莊主,少爺,不好了!」內宅總管臉色發青、慌張地跑進書房。
「出了什麼事?鎮靜一點。」被打斷討論的兩人,不悅地抬頭。
「小……小姐,內……內院……」那總管話還沒說完,眼前已不見了兩位主人的影子。
耿朝宗和耿慶柏趕到了內院,只見耿夫人臉色發白,快昏倒地支著頭,面前卻跪著淚流滿面的小茜。
耿朝宗搶上前扶住愛妻,沉聲問小茜道:「小茜,小姐人呢?出了什麼事?」
「小……姐出……去找大膽,奴……奴婢進屋來替小姐拿暖……暖筒,再出去就不見小姐了。」小茜哽咽地說著。小姐對她很好,從沒當她是下人,現在出了這種事都是她的錯。「女婢該死,不……不該離開小姐的。」
耿慶柏聽了面色倏地鐵青,但現在不是責備的時候。「爹,我這就去找。」
「快去,吩咐所有人暫停手邊的工作,全部去找人。內外都要仔細搜查,就算把耿家莊給翻了過來,也一定要找到馥兒。」
耿慶柏問清馥兒最後的位置後,一陣風似地走人。
頃刻間,全莊陷入一團混亂之中,「小姐」、「馥兒」之聲不絕於耳。
但馥兒像是平空消失了似的,沒有留下一絲線索。
第二章
喬堡位於京城郊外約一里處。十年前,由一家小鏢局發跡,別家鏢行不敢接的生意,他們做;盜匪猖獗的路線,他們走。劫匪碰上他們都只有棄甲投降的份,所以凶狠的名聲不脛而走,不到一年,就沒人敢輕捋虎鬚。因而短短十年,便擴展成今日這番局面。
他們的生意以鏢局、銀樓、酒樓及運貨為主,淮河以北的各行各業幾乎都與他們有生意來往。憑喬堡的實力,若要併吞其他行業可說是輕而易舉,但他們聰明地不這麼做,他們深知物極必反的道理,若是佔盡所有利益,不僅容易招人怨怒,也容易招致官府疑心。更何況手上現有的生意就已經忙不完了,別行的生意要得到他們的青睞,還要看喬堡的三位當家有沒有這個興致。
除此之外,喬堡還擁有身手一流的護衛隊,都由三位當家親自訓練。他們的實力連官府都眼紅,有時追緝不到案的江洋大盜還得拜託他們代為動手捉拿。
此刻,喬堡的大廳裡正坐著三名覺得日子非常枯燥乏味的頎長男子。
坐在首位的喬拓狀甚優閒地放下手中的書,懶懶地伸直長腿,對正在下棋廝殺的兩個師弟說:「明天到洛陽的鏢由庭毅來押。」
蕭雲坡聞言,猛然跳起來。「大哥,這怎麼行?我們早就說好,明天的鏢由我來押,你跟他,」他指指笑開了臉的金庭毅,「負責和城裡那些商行老闆周旋。
怎麼這會兒卻變卦了?」
「雲坡,」喬拓就知道他這個久未出去活動筋骨的師弟肯定會抗議,劍眉往上一挑說:「這也不能怪我,誰教那些老闆們這次特別指名,要求由你去核帳。」
蕭雲坡心裡發急,他渴望出去走走已經好久了。「我不管。這趟押鏢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
「誰教你最會跟他們鬼混。」金庭毅冰冷的語調掩不住一私竊喜,他又賺到一次了。
蕭雲坡怪叫一聲,揮他一拳,「什麼鬼混,還不是因為你老擺一張臭臉給他們看,他們才會老是要我去。」
金庭毅伸手擋下他的拳頭,冷哼一聲,轉頭不理會,兀自喝他的茶。
明天是喬堡與城裡的各家商行結算本季費用及紅利的日子,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三人都寧可出門押鏢,也不願待在喬堡面對那些堆積如小山的帳冊。
而城裡那些商行的老闆每次都盼著對帳的對象是蕭雲坡,因為只要有喬拓在場,他們都會不自覺地冷汗直流;若是金庭毅在場,那更慘,簡直像是在公堂上受審。
這次他們一得知對帳的對象竟然是喬拓和金庭毅,全都大驚失色,立刻火燒屁股地敦請和喬堡交好的熟客說項,千拜託萬拜託一定要請「白面閻羅」出面核帳。
「好了,雲坡,這次就讓庭毅押鏢,你留下,省得那些大老闆暴斃身亡。」
喬拓按下心中的不耐,淡淡地開口。要不是他身為堡主,必須坐鎮指揮,否則他也真想押這趟鏢,最好還有些不長眼的賊匪來搶鏢,好讓他伸展筋骨。近來的日子實在平淡得讓他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
蕭雲坡一聽喬拓的語氣,就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凡是喬拓已經決定的事,一向不容人質疑,跟他爭辯無用。他重重地往下一坐,咕噥地抱怨:「大哥,你也公平一點,每次都讓這小子佔便宜,把這種苦差事丟給我。」
「什麼便宜?押鏢可是要風餐露宿的。」金庭毅冷然地說。
蕭雲坡氣得臉紅脖子粗,「要不然你跟我換。」
「當然好,只要你先去說服那些商行老闆。」
蕭雲坡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他發誓這次一定不會輕饒那些人,害他損失一次出門透氣的機會。
第二天一早,金庭毅和幾個精幹的鏢師押著鏢車出喬堡而去。
喬拓和唉聲歎氣的蕭雲坡則待在堡裡和商行老闆們核帳。
直到月兒上樹梢時,他們才拱手送客。
「沒事的話,」蕭雲坡揉揉發酸的手臂,打個呵欠,「我要去睡了。」
「沒事了,快去睡吧。我可擔不起使你容貌受損的罪名,到時候怎麼向城內那些千金小姐交代!」喬拓半挑著眉,斜睨著他。
蕭雲坡的英俊面貌一向是城裡待字閨中的姑娘們目光追逐的對象,大膽一點的還時常等在他必經的路上,來上一場不期而遇,只為讓他注意到她們的存在。
「饒了我吧!」蕭雲坡一臉嫌惡地撇嘴,「上回進城,她們只差沒動手剝我衣服,全沒個姑娘家的規矩。」
他又打了個呵欠,「你還不睡嗎?」
「你先去睡吧,我還有事要處理。」喬拓朝他的書房走去。
蕭雲坡皺眉看著大師兄冷傲的背影。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喬拓總會像是沒有七情六慾一樣,成天都板著臉,只知工作。他很清楚都是因為七年前李媚情自殺的那件事。
外傳她是為了不願嫁給喬拓才自盡的,但是他看過她注視師兄的愛慕眼光,她根本沒有尋死的理由。至今他仍覺得事有蹊蹺,但是大師兄不願談,他也不忍逼他掀開傷口。
不過從那時起,他敬愛的大師兄臉上失去了以往豪邁爽朗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譏誚和冷漠。
而在李媚情自盡後,喬拓也絕口不再論婚嫁之事。雖然他們師兄弟感情依舊,但他知道喬拓心中有一個角落永遠封閉了。
蕭雲坡略一思索,邁開腳步追上去,試探地開口說:「大哥,你最近好像有些工作過度?」
「有嗎?」喬拓望他一眼,腳步稍停,「我自有分寸。」
「好吧。」蕭雲坡心中暗歎,大師兄向來不喜歡他人過問他的事,自個只能把擔憂擱在心上。」
「你去休息吧,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蕭雲坡知道再勸也沒用,歎口氣,轉身回他的別院。
喬拓望著半掩的月色,神情漠然。近來他的確有些工作過度,或許等庭毅押鏢回來後,他該放個長假,讓手下們也鬆口氣。省得雲坡老是在他耳邊叨念,都是他成天板著臉,堡裡的人才會跟著緊張兮兮。
他邊想邊走回自己的寢居——浩然園。一跨過房門,他立刻察覺到房裡不止他一人。
難不成是小偷?終於有事可以讓他發洩一下精力。他忍不住一陣愉悅,修長有力的身體立刻散發出逼人的強悍氣勢,像是蓄勢待發、即將狙擊獵物的鷹鷲。
這正是他的外號「孤鷹」的由來。
他一旋身,嘴邊帶著冷酷的笑意,無聲無息地挪移到床榻旁的窗口,直至碰上窗欞時,他才倏地煞住身勢。
不料,他原本以為的小偷,竟是一隻銀貓!
他俊目微瞇,不對,是只在月光照耀下閃著銀光的灰貓,而且它一點也不怕生地歪頭打量他。
這隻貓是打哪兒來的?他伸手準備抓它,沒想到它卻輕巧地一躍,跳到桌上,毫無顧忌地舔起桌上的熱湯。
「這麼大膽?」喬拓揚起眉毛,兩臂交疊,端詳那只旁若無人、完全無視於他這個房間主人存在的灰貓。
貓兒聽到他的自言自語,這才好像注意到他,回頭望他一眼,跳出窗外,不疾不徐地消失在牆頭,還不時轉頭回顧喬拓,彷彿在向他挑釁——你能奈我何?
在莫名的情緒驅使下,喬拓決定若它是無主的,他要豢養它。他跟在灰貓身後,看看它要上哪兒去。
一會兒後,他驚訝地看著它鑽進馬車房裡。該不會是有人把它養在馬車房裡吧?他略蹙眉峰,心想這可是很危險的事,萬一嚇到馬匹,可能會傷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