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雲楓
耐心、等待,譚姊說的固然沒錯,但她不曉自己要等待到何年何月才會有結果?感情真是太折磨人了!
現在她有了婚姻上的困擾,卻不敢向家人訴苦,只因為當初是她自己所選擇的;而譚姊要她耐心等待,她究竟該怎麼辦?
十月中旬,汪舜國的攝影展終於在新生南路的一家藝術中心展出了。
看他興奮無比,何夢蝶不掃他的興,特地訂製了一盆別緻的插花擺在來賓簽名桌上,為他慶賀。
公司裡的同事也都來捧場,尤其曾在他鏡頭下出現的模特兒更是熱切地三與,使得前來觀展的觀眾能免費欣賞這些美女的姿容。
何夢蝶因三展作品內有她,所以刻意避開前二天的熱潮,到第三天才出現。她脂粉未施,再加上近些日子來一直睡得不好,一臉的蒼白,於是特意仁了副墨鏡,以避免讓人認出她來。
她若無其事的隨著觀展的人群慢慢瀏覽每張攝影作品。這次展出的作品,在色彩、線條、光影、造形與陪襯的背景上,都有其獨特風格與不錯的創意表現。她無法否認舜國在專業領域上的非凡成就。
翩翩蝶影栩栩如生,令人忍不住想伸手觸摸;又看到自己的花容倩姿,她於是佇足凝視。
「我說這幅作品是人比蝶嬌,你認為呢?」
倏地,背後響起一個低沈陌生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驚愕地回頭一看,一位瘦高挺撥的男人,臉上帶著自信的表情,有著傲骨天生的樣子;這點自信與傲骨的神情,和舜圍在工作中頗為相似。
「這人是誰?素昧平生的,幹嘛跟我搭訕?難道他看出照片中的人是我?」她心裡暗忖。
因為不曉得他的來歷,並且也為了不得罪人,她禮貌性的投以一抹微笑後正準備走開,卻被他攔下。
「嗨,小姐,我好意就教於你,你未回答就走,似乎不盡人情哦!」
「對不起!先生,我又不認識你,請讓路。如果你認為是人比蝶嬌,就人比蝶嬌好了!找不妨礙你欣賞,可不可以讓我走了?」
「一個不敢評鑒自己的人是不是太膽小了?」
聽他如此說,她知道他已看出來鏡頭下的人兒就是她了。
她摘下眼鏡,佩服地說道:「好眼力!」
他見她臉上不再有戒備的神情,嘴角不禁漾起一絲淺笑道:「這就對了。在藝術的領域裡,是不該分彼比有沒有熟識,照樣可以討論問題的;你說是不是?」
「你很喜歡反問別人的感受?」
「你還沒回答我。」
「對,藝術是不應該有距離的,否則會造成局限。」
她向他禮貌點個頭,轉身正欲離去,正好汪舜國迎面而來。
「夢蝶!」
汪舜國剛出口叫她,卻一眼看見了站在一旁的魯少暉,他驚喜的迎上前去,兩人互拍著肩,看來極為熟識。何夢蝶沒料到他們兩個相識,只有在一旁冷觀。
「好小子!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說好了要先通知我的嗎?」
「想給你一個驚喜!你媽告訴我說你開展覽,所以我就來了。對不起!匆匆趕來,人到,禮沒到。」
「算了!禮多人才怪。夢蝶,這是我大學時代的最佳拍檔——魯少暉;小我一歲,本來和我一起玩相機的,後來跑到法國跟人合夥開一家藝術中心;這是我太太——何夢蝶。」
汪舜國摟著她的肩,為他們互相介紹。魯少暉挑高了眉毛,有點不敢置信的樣子。
「哦,你會結婚?這倒是個意外;也不通知一聲!」魯少暉頗感意外;汪舜國竟然背著他秘密結婚!這可不是小事一樁。
汪舜國略顯尷尬,繼而擺出笑容說:「你不也一樣令我意外?要回國也不通知一聲!」
何夢蝶直覺感到魯少暉的問話怪怪的,因此一臉疑惑的望著他們。
魯少暉見她一副詫異樣,趕緊岔開話題說:「這回又要在你家打游擊了。」
當他說這話時,眼睛卻死盯著她看。地含蓄她笑一笑,看著丈夫,汪舜國的臉上卻閃過一道怪異的神情,然後笑道:「我們家哪一次僥倖逃過?」
何夢蝶心覺有異,自結婚後,她從來沒看過舜國有這麼開朗的笑容,而那笑容似乎帶著一些詭異,莫測高深。
晚餐時,她甚至見到舜國與魯少暉暢飲、高談闊論著。
「他呀!不在台灣為藝術貢獻一己之力,情願替外國人服務,而且每次回來都在我們家白吃白喝。」汪舜國笑著向夢蝶損著自己的好友。
「舜國,你怎麼這樣說自己的好朋友?」倒是汪母看不過去。他笑道:「就是好朋友才說實話。」
魯少暉急忙辯解:「哎,我又沒說外國的月亮比較圓,你別拐彎抹角罵人,我這次回來就是想看看台灣的藝術市場如何?更何況,雖然我人在國外,但都會買台灣的錄音帶來聽,享受一下自己國家的本土音樂。」
何夢蝶諷剌笑道:「想不到你還是個愛國的藝術工作者。」
「受之有愧。其實有些長年居住異鄉的中國人,大部分都是心繫祖國的,縱使台灣再亂、再不安定,他們仍舊愛自己的國家。」魯少暉對她的譏諷不以為忤,只是定定地望著她。
何夢蝶這才發覺,魯少暉不僅自信滿滿,更是個豁達開朗的人。
「這麼說,你可能會回來定居嘍!」
「有此打算。我開藝術中心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讓一些有藝術天分的人能一展長才,實現他們的理想,所以我從不隨意炒作作品的價格,只希望提供好作品給懂得欣賞的人士收藏;而且,這次我有意在台灣成立一個藝術中心,和法國連線,將優美的藝術品呈現給更多的人欣賞。」
「台灣現在的藝廊和藝術中心像雨後春筍般到處林立,競爭很厲害,小心血本無歸。」汪舜國警告魯少暉。
「我不怕,只要大膽投資、細心經營,我相信一定能有好成績。」
汪母見他們一搭一唱的,插嘴道:「好了、好了!瞧你們兩個左一句、右一句的,現在的人不敢、不狠、不快,怎能賺錢?」
「媽只有在牌桌上最狠、最快。」何夢蝶不忘消遣婆婆,使得餐桌上的氣氛更輕鬆了。
「少暉,你的眼光一向很高,在法國那麼多年,到底交到女朋友了沒?」汪母關心地詢問。
「沒有,所以想回台灣找女朋友;不過,我不想太早結婚,想等事業穩定再說。」
「或許不久後我會幫你介紹一個,但你先別問。」汪舜國故作神秘的眨眨眼。
魯少暉也識趣地不打破砂鍋問到底。
大家笑著邊吃、邊喝、邊聊,而喝了酒的何夢蝶,顯得更妍麗了,令在場的兩位男士都目不轉睛地直望著她。
舜國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她,她不但很高興,而且很希望他能有更熱情的表現。
而初識的魯少暉竟然也用那麼大膽的眼神緊盯著她,甚至把眼光停留在她的唇上!
她有點不悅地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而用溫柔深情的目光凝視著自己的丈夫。
面對如此嬌美的妻子,汪舜國怎能不動心?他再也顧不得母親與魯少暉都在場,牽起妻子就進了房間。對於汪舜國如此大膽而明顯的舉動,何夢蝶知道婆婆一定會很高興的,表示抱孫子有望了;至於魯少暉會怎麼想,她才不管呢!
一進臥室,汪舜國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愛憐地摩挲她姣好的臉蛋。
「你看你,喝了一點酒,就滿臉紅通通的。」
「人家不會喝酒嘛!」
他托起她的下巴,熱情地望著她,她闔上眼,主動把唇獻上,他再也克制不住了;最近忙著攝影展,都沒有好好和她親熱,現在,在酒精的催化下,心情鬆懈,他只想擁抱屬於他們二人的世界……
倒在柔軟的床上,她享受他的柔情之吻,他歡愉地沈溺在與她的肌膚相親之中,當情慾之火愈燃愈旺時,他好想撫摸她的身體,但是,他不敢!也不能!如果,他今天是個完整的男人,他會瘋狂的要她!雖然現在他的慾望好強、好強,但不能碰她,他怕萬一一發不可收拾,他不知該如何收拾殘局。
他無力、頹喪地離開她的身體,她被他突然的轉變弄得一頭霧水。
他察覺自己的失態,只好掩飾地說:「夢蝶,對不起!我太累了。」
雖然這種情形已不是第一次,她早已習慣了,但是她想搞清楚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大膽的貼向他的身體。他倉皇退開說:「夢蝶,不可以!」
她停止了動作,哀怨地說:「為什麼每次總是這句話?」
「愛我,就不要問為什麼,我和你是精神上的結合,而不是肉體上。」他避開她的眼光。
「那你當初為什麼不把話說清楚?」夢蝶哽咽著。
汪舜國這一句話深深刺傷了何夢蝶的心。爾後數日,她一直把自己投入工作中,刻意讓自己忙碌起來,甚至,晚上也盡量在外面待到很晚,有時只是漫無目的在街上四處徘徊,直到腿酸了、走累了,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