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月惜
「有人來了!」
翻身下床,雷昊敏捷地套上衣物,取出手槍,回身對她說:「穿好衣服,躲在房內不要出來。」
小木屋外一整圈都架有精密的隱形探測機,如果有人類,或者體積龐大的生物靠近,感應器就會發出警告聲,這是他昨天跟今天都在外頭忙碌的原因之一。
畢竟掩埋地雷和架設探測機,都是很精細費工的活兒,即使專家出馬,也得小心行事。
手忙腳亂地穿戴整齊,官幔語豎耳傾聽,隱約聽到雷昊開了大門出去的聲音,心中不免七上八下地跳個不停,很擔心他的安危。
在這樣的時刻,她不禁想,多年來老爸給她的軍事訓練,其實根本太過時了。人家現在打的是生化戰、高科技戰,她精湛的射擊技術,應用到實際生活,大概只能拿來對付小偷、竊賊之類的三腳貓。
她的耳朵貼在門板上,不放過任何一道細微的聲響。
雷昊好像回到客廳裡了,而且他正在和某人講話……這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出去了?
不太有把握的暗忖著,官幔語輕手輕腳的拉開門縫,偷偷往外瞧——
客廳裡除了雷昊,還有一個很矮很壯的男人,那個男人背對著她,看不清楚長相,但雷昊已經收起手槍,應該是安全了。
「雷昊……」她聲如蚊蚋的叫他。
他轉身,牽著她的手走出來,向那個男人說:「哦,對了,我還帶了一個人,你可以叫她官小姐。」
「唉呀,原來是位美麗的東方美人啊!」
好虛偽的語調、好淫穢的目光!
官幔語見到他的第一印象是——此人絕非善類!
「幔幔,這位是皮卡·裘先生,他就是我說原本明天會過來的同事。」雷昊替他們彼此介紹著。
「你好。」她簡單地朝他打聲招呼,身子卻不由自主的往後縮,直到退進熟悉的懷抱才安心。
這個皮卡·裘,名字是怪可愛的啦,但他的言談舉止十分流氣,感覺上是非常圓滑狡詐、八面玲瓏的人物。
「官小姐,很榮幸見到你,希望你不會介意我來叨擾一個晚上。」皮卡·裘霹出紳士的微笑,X光機一般的土豆眼總趁著雷昊不留神時,有意無意的對官幔語放電。
她佯裝沒看到他不得體的表現,客氣的說:「不會。」
敢情是臥底做太久,水平都給那些粗野的游擊隊員拉低了?人家阿薩拉是當地原住民,尚稱爽朗可親;皮卡·裘出身良好,卻給她一種不入流的壞感覺。
等他不在,也許得問問雷昊他到底可不可靠。
「幔幔,去做飯好嗎?運動過量,我餓了。」特意加重「運動過量」四個字,雷昊存心要她回憶起早些那場激烈的翻雲覆雨。
果然,臉皮粉薄粉薄的保守小女人又紅了臉,尷尬的跑進廚房,一刻都不敢逗留!
「哈哈,你真是懂得享受,出任務還不忘隨身帶個美人兒,怎樣?她的『服務』你滿意嗎?」女士不在場,皮卡·裘的用語更是粗俗不堪。
雷昊擰皺眉心,不爽的說:「回美國後,她就會是雷太太,請你放尊重點!」
竟敢污蔑他的幔幔!皮卡·裘是不是不想活了!?火大的怒瞪,要不是顧慮到任務未完成,雷昊非要拿幾顆炸彈教教他何謂禮貌!
「嘿,開個小玩笑,別生氣嘛!」見他面有慍色,皮卡·裘趕緊見風轉舵,訕訕然的說。
什麼玩笑不好開,拿他心愛的女人開玩笑!?去他的!
「談正事吧!」雷昊沒興趣再和這個不太對盤的同事閒聊,直接問:「你怎麼會提早過來?」
皮卡·裘逕自拉開椅子就坐,短短的腿蹺在桌面上。「哦,游擊隊的長官派我出外採購軍火零件,我提早買好了,所以有一到兩天的空閒時間。」
「你應該先通知總部再過來的。」平常隨性散漫不要緊,雷昊面對工作時,是絕對的一板一眼,絲毫不馬虎。
「有差別嗎?」點起大麻煙,他狀似不經意的問:「剛剛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喏。」指指感應器,雷昊照實說:「總部最新研發出來的玩意兒,機器是隱形的,單憑肉眼看不出來。」
「難怪了。」
「還有,」一起出任務,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夥伴,雷昊雖不喜歡他的為人,但是仍盡責的說:「除了隱形探測機,附近我還埋了不少地雷,還好我先瞧見你了,否則你貿然闖進來,只有死路一條。」
皮卡·裘嚇得煙都拿不穩,精明的土豆眼掠過一抹驚慌。「啊哈,總部這次派你來就對了,你的身手這麼好、製造武器的能力又這麼強,一定很快就能把游擊隊的大賊窟銷毀。」
鳳眸眷戀地望了廚房一眼,問:「有沒有辦法先讓她離開這裡?」
危險即將來臨,雷昊絕不願意拿官幔語的生命冒險。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在他從不留痕跡的心版上,刻劃出極深的印子,如果他活著,他便不能沒有她。
官幔語必須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輕吐一口白煙,皮卡·裘抖抖腳,說道:「恐怕有點困難。這批游擊隊將首都利瑪到附近的大小機場都控制住了,你們要想離開,只有等任務完成,聽從總部的安排。」
「我知道了。」風眸再度移往廚房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準確的第六感不斷提示他,要讓官幔語先行離開,不然的話,厄運即將臨頭……
次日清晨,天空下著濛濛細雨,雷昊與皮卡·裘一大早就整裝出發,留下官幔語一人在小木屋等候。
屈膝半跪著洗刷已經很乾淨的地板,她愁容滿面,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儘管夜裡雷昊向她再三保證皮卡·裘的身份沒問題,但她依然放不寬心,總覺得那人賊頭賊腦的,不會是個生死與共的好夥伴。
倘若今天真的出事了,皮卡·裘熟悉地形,自然是逃得快,那雷昊呢?他怎麼辦?光靠一張死的地圖,豈敵得過在這兒打滾半輩子的游擊隊?
天哪,她好擔心!「啊!」桌上的感應器響了!
火速衝到房裡掏出雷昊預留給她的手槍,官幔語藏匿在門簾後方,一顆心劇烈跳動著。
「官小姐!官小姐!你快出來啊!」是皮卡·裘的聲盲,
她衝出屋外,赫然驚見他攙扶著負傷的雷昊歸來!
「幔幔……」雷昊虛弱地低喚,左肩上的一大攤血跡看來怵目驚心。
「你受傷了!」她叫嚷著,慌慌張張的幫忙扶他進房。讓他安躺在床榻上。「怎麼回事?傷口深不深?痛不痛?」
她焦急的口氣彷彿下一秒就會失去他!
雷昊努力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說:「別急,挨了一槍而已,死不了人的。」皮卡·裘找到剪刀剪開他的上衣,露出一個很深的血窟窿,霎時,官幔語忍不住哭了!
才幾個鐘頭不見,他就弄得渾身是血回來,那麼時間再長一點,她……她會不會失去他?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官幔語,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克制著不讓淚水氾濫,可是既心疼又難受的感覺,卻逼出更多更急的淚珠,她狼狽地抹去源源不絕的淚水,好氣自己的軟弱。
「幔幔……」雷昊知道她擔心,他也不想讓她哭,但事情實在發生得太突然,他能死裡逃生已經很幸運了。
「血止不住呀,我看,還是去請老巫醫來一趟吧!」皮卡·裘急喘著建議道。
「巫醫?」官幔語一愕,緊接著問:「可靠嗎?」
「沒問題!這種外科小手術,他經常處理。」
「那麻煩你快去請他過來吧!」顫抖的小手握緊男性大掌,此時此刻,她已分不清借由這樣的動作,究竟是她要傳達力量給他,抑或是他在讓她依賴著……
皮卡·裘舉步欲走,像是想到什麼又折回來,說:「可是我沒辦法出去呀!」
他抓抓禿了一半的金髮,語氣中帶著計謀即將得逞的興奮,「雷昊老弟,你總要把地雷分佈位置告訴我啊,不然我這一出去,還沒找到醫生,自個兒倒成了一具破碎的屍體!」
有種奇怪的念頭,在雷昊疲累得難以正常思考的腦袋盤旋,他甩頭,想把那念頭抓牢,卻無法做到。
「雷昊……」官幔語以為他沒聽見。
「咳咳!拿去吧!」從上衣的內袋掏出一張紙,他遞給皮卡·裘。土豆眼閃過一抹異樣的亮光。「好,我走了,你撐著點!」
「我去裝清水幫你清洗傷口。」目送皮卡裘走出大門後,她背過身,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出房間。
水聲嘩啦嘩啦,臉盆裡清晰地映照出一張涕淚縱橫的小臉蛋……趴伏在洗手槽前,她咬住下唇,克制著不哭出聲音來,可那低低切切的嗚咽聲,卻更讓人聞之鼻酸。
為什麼?為什麼心會那麼痛、那麼慌?莫非……莫非她早就……不!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當下之急是趕緊照料雷昊身上的傷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