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袁圓
「不要去!我求你……」季銀芽頭搖得像波浪鼓。
依他們之前的相處模式,恐怕話還沒談上半句,便會先來一頓好打。
可她未曾遇過這樣的事,此時真的很需要聽聽別人的建議。
「博陽,你說我該怎麼辦?我那麼愛他……但是他……呃……」淒楚啜泣聲霍然卡在喉頭,季銀芽被自己未經大腦的蹦出來的真心話嚇到。
難怪,難怪以往只要有異性稍微越了界,她就會非常反感,還會厭惡至極地起滿抗議的雞皮疙瘩,然而自從他……
可能是他主動煮麵給她吃的那一次吧,或者是她從他手中接過的那兩大袋、他專程跑去超市買的衛生棉,他善解人意——縱然是會錯了意——便深深地觸動她的心,她對他不僅僅是「喜歡」那麼簡單,她根本是不可救藥地愛著他!
可惜她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這教她情何以堪?
「你確定?」季博陽會多此一問,不過是希望感情一向駑鈍的姐姐,能再認真仔細地理清事實。
「雖然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總覺得我倆是相知甚篤的老朋友。」季銀芽緩緩披露蟄伏多時的情愫。
「我習慣他的陪伴,就像……就像習慣你們在我身邊一樣,要是一天沒見著他騎著鐵馬的英姿,我便會整日不對勁,彷彿失落了什麼。」
憶起他們曾經有過的點點滴滴,她始終緊斂的柳眉不禁噙著淡淡地甜蜜。
「既然確定了,那還有什麼好遲疑的呢?」季博陽真替准姐夫感到慶幸,碰上這麼一個反應木訥的情人,他想必是等瘋了。
「因為他是……他是……」好不容易舒展的愁城又築高了起來,季銀芽又抽了幾張面紙。
若是繼續那麼下去,季博陽大概問上一年也問不出結果,他索性自力救濟。「冀祺是槍擊要犯?」
「不……他是……」季銀芽這會兒還寧願他是。她咬咬牙,橫了心腸,痛苦地將全盤托出。「他是同性戀。」假如小妹襄雪在就好了,她經驗豐富,說不定比較曉得怎麼做。
「什麼?」季博陽差點趴平在地上。「你說他是……」
季銀芽困難地點頭。「他還有老婆了。」一個帶有喉結的老婆。
「他親口告訴你的?」倘使季博陽沒見過冀祺也就罷了,偏巧他倆曾數度交鋒過,准姐夫瞪他時的妒火和不善,可不像是個不愛女人的人會有的眼神。
「是他公司的同事說的。」季銀芽哀聲歎氣。
「我先問你,你相信他是同性戀嗎?」季博陽不答反詰。
「我……也不知道。」季銀芽壓根兒不願去信。
「『不知道』便影射出你有懷疑,既然有懷疑,為何不當面問清楚?」季博陽認為冀祺不是個會扯謊的人。
「也許他會騙我啊。」聽別人轉述是一回事,親耳聽冀祺說又是一回事,季銀芽擔憂萬一他承認怎麼辦?
「一個人的眼睛往往能洩漏很多秘密,冀祺的雙眸明亮有神,看人時的目光坦然直率,所以他為人必定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否則我當初怎麼放心把你交給他呢?」季博陽最後還不忘糗姐姐一下。
「你少來,我怎麼從不曉得你那麼欣賞他?」季銀芽依然掛淚的娟麗面龐,羞臊地暈出照人的艷紅,那惹人疼憐的嬌態宛然一株滴上晨露的翠芽,正隨著春風在朝露中搖曳生姿。
「我只是說放心把你交給他,可沒說欣賞他喔。」要搶走他姐姐的人,季博陽當然要挑一點啦。
人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果然還真有那麼一回事呢,連他都能感受到姐姐的味道變嫵媚了。「我看你別回家了,乾脆在我這兒好好地睡一覺吧,明天我會幫你請假,你去找他談談。」
「也好。」真相若是不早點兒弄明白,季銀芽也沒啥心情去做其他的事。
「去吧,別想太多,不足的睡眠可是美女的大敵喔!」季博陽笑如暖陽地驅她上床。
嗨,小杜:
世界之所以有紛爭,起於每個人的標準不一,就像江澤民堅持一個中國,李登輝卻突然提出「兩國論」,不僅讓宋連兩位總統候選人陷入苦戰,也使海峽兩岸再次陷入緊張情勢,還驚擾到遠在天邊、飛機要坐上十幾個鐘頭、與咱們「似乎」沒啥親戚關係的「阿美利肯」。
(怪了!人家「兄弟」吵架,他也管?)
結果這裡面究竟誰是誰非,誰最寡廉鮮恥,端看個人的立場吧。
又像,我考試只低空掠過,父母卻要求得保持在前三名;你工作但求三餐溫飽,你的老婆卻想天天穿貂皮大衣、戴美鑽。
在這個生態的環節中,又是誰寡廉鮮恥呢?
這年頭,升學有壓力,工作有壓力,生活有壓力。
但是老師也有老師的壓力,沒做事的人也有經濟上的壓力呀,而給你壓力的老闆亦有公司業績上的壓力,就連最天真無邪的小朋友,還不是免不了有來自父母的壓力。
身處這麼一個壓力鍋的社會,人人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為了不讓拆彈小組疲於奔命,「嚴以律己」的觀念似乎該做修正了,況且台灣的拆彈小組的裝備可沒人家國外那麼先進,搞不好還會平白陪上幾條命咧。
這不是要人去為非作歹,打家劫舍(正常人在做這種事時,腎上腺激素會大量分泌,所以應該會更緊張,更有壓力^_^),只是偶爾我們應該拋開所有壓力,放自己一個假,讓身和心好好地輕鬆一下。
例如偶爾去看場電影,偶爾躺在沙灘上曬太陽(記得要擦防曬油喔,否則變黑炭事小,得皮膚癌事大——瞧!怎麼說著說著,壓力又來了?「壓力」果然無所不在),偶爾換條路線上班吧,偶爾……最重要的是偶爾降低自己的標準,做一個不那麼要求完美的人,只要偶爾。
所以你說什麼是寡廉鮮恥?啊?
只要不犯法,不違法,它的標準在哪裡呢?
認為你該放輕鬆的小娟
P.S.對了,記不記得我上次跟你提過的,我想努力去爭取一樣很想要的東西,我好像失敗了耶……
冀祺是被晴空中的早起太陽的鋒芒刺醒的。
茫茫睜開眼的那一剎那,他有點忘了自己是在何處,只感到全身腰酸背痛,直到麻掉的四肢逐漸竄著萬蚊爬啃的搔痛。
是啦。
昨天他在戲院附近苦尋不到季銀芽的芳蹤,便趕緊衝到她家找她,可是她還沒回來,結果他坐在門前等了一整晚,糊里糊塗中就這麼睡著了。
想到季銀芽,就想到那個吻。
雖說他也沒有所謂的處女情結,但一思及他是那深幽蜜汁的初訪者,便掩不住欣喜若狂,男性的虛榮心也跟著飽脹。
只是……轉眸盯著緊鎖的大門,他忍不住擔憂她徹夜未歸是去了哪兒?
從遠方駛近的吉普車告訴了他答案,那群螞蟻雄兵正逐步鑽噬他的肝腸。
「你怎麼……坐在這兒?」季銀芽百感交集地下了車,明燦的雙眼因昨日那場洩洪而紅腫,如花雅致的五官因他的存在而薰出了緋霓。
她才想要回來翻他的電話號碼呢,如今他就在咫尺處……天啊,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哩,一會兒真相就要大白,她好怕聽到不想聽的喔!
「是呀,我剛剛也在問我自己。」冀祺冷嘲熱諷地挺直身。她憔悴的模樣令他心焦,她愁慮的語氣卻令他心痛。
她一定是不希望看到他,尤其他當場捉到她不忠的把柄。
他移動悒鬱的目光,瞪著從駕駛座下來的頭號假想敵。
「哦?有問出什麼嗎?」季博陽視若無睹,反而揚著皮皮的笑靨,示好地將一手搭上他的肩膀。
「哼!」道不同不相為謀,冀祺拒絕與他哥倆好,肩胛骨猛地向後滑動一圈,便把對方的腕膊甩脫。
「你不會是……』」季銀芽訝然他和昨天同樣的衣褲裝束,還有他那蓬頭垢面,及疲憊瞳仁布著沒睡好的血絲。
數只袋鼠亂蹦的小小心房,陡然洋溢了溫馨、喜悅和生機。
莫非他從戲院出來後,就一直在這兒等她到現在?
這是他在乎她的最佳證據對吧?所以他不是「那個」對吧?
「也許下次我該帶個睡袋。」冀祺冷言奚落。他在這邊苦守寒窖,她竟摟著小白臉逍遙快活去,這簡直太諷刺了!
「也許你下次就不必這麼辛苦嘍。」陰柔的俊顏咧著爽朗奕奕,季博陽話中有話,好心緩和冀祺的怨懣。
其言外之意是指他娶了季家大姐之後,便不需要再如此站崗了。然而那些話落入冀祺的耳裡,卻道人家是在警告他:人都是我的了,你還來湊啥熱鬧?
「難不成你們倆……」他悻悻然地盯著季博陽,又調回季銀芽,紊亂的思潮顯然已經弄不清楚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昨日她聽說他是同性戀時,不還哭喪著臉嗎?怎地才當天,她就迫不及待去找舊情人投懷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