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文 / 瑪麗·喬·普特尼
他筆直走向酒吧,點了雙份的威士忌。他已經幾十年沒喝醉過,也不會在今夜。但他認為今晚他有權喝杯小酒——甚至一整瓶香檳,慶祝自己捱過了瑞妮這部地獄般的電影。
他灌了一大口威士忌,轉身背倚著吧抬,打量佈置成中古時代的大廳。侍者穿著中古世紀的服飾,微笑地穿梭來去。即使『世紀之戰』的預算再緊,瑞妮在表達對工作人員的謝意時可絕不寒酸。
雖然他打心底慶幸電影結束了,平心而論,他知道這會是部難得一見的好片。不只是初執導演筒的瑞妮表現得極優秀,其他參與拍攝的工作人員也都是一流的,呈現出來的作品自然是最棒的。
劇本監督駱海倫瞧見他,筆直地朝他走來。她的棕眸裡閃過邪氣的光芒,在他頰上印下個大大的吻。「我一直想這麼做好幾個星期了,肯基。」
他咧開個笑容,輕拍她豐滿的臀部。「我很高興你終於釋放內心的自我,海倫。」
海倫笑著走開了。肯基打量著房間,瞧見瑞妮被一群人像眾犀拱月般圍繞。她穿著件湖水綠的絲料禮服,美得如詩如夢,渾然不同於平常拍片時、嚴格要求工作人員的導演。想必她會深以自己的成就為傲吧!
明天,她就會離開他的生命。
他開始融入人群,盡責地社交、聊天,接受擁抱或親吻,卻有意無意地避開瑞妮。就在他幾乎要占兀成和每個人談話的職主貝時,喬書匆匆進入大廳,神色有異。
「這份傳真剛剛由加州送來,肯基。」他掏出一張摺疊的紙。「我想你或許想要立刻看看。」
納悶究竟是什麼重要的事,肯基望向傳真信函。一開始紙上只是堆混亂、不可解的符號——證明了他疲累的程度。他閉上眼睛,再度嘗試。
信是他的律師傳來的。他逐字看過內文,再從頭看一次,結果仍然一樣。「老天!」他茫然地道。「瑞妮撤回了離婚訴請?」
「似乎如此。」
肯基的腦袋感覺像是短路了,情感混亂成一團——震驚、憤怒、悲傷,還有恐懼。「別告訴任何人這件事。」
喬書顯得深受冒犯。「我當然不會。」
「抱歉。」他的神色陰鬱,直接去找瑞妮。她正和負責音效的洛比抱在一起。殺青晚會上總是有許多擁抱。
肯基等到她和洛比分開後,簡潔地問:「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瑞妮的身軀一僵,看來似乎想要逃走。「當然可以。」
洛比友善地輕拍止目基的手臂,朝餐抬走去。肯基挽著瑞妮的夭臂,遠離其他人。「喬剛剛給我看了律師送來的傳真。你該死的究立見在玩什麼遊戲?也或者一這是某種玩笑?」
「不,事實正是如此我撤回了離婚訴請。」
他的額頭劇痛,彷彿剛剛灌下一整瓶威士忌。「拍電影是種昂貴的嗜好。你最後還是決定要我的錢了?要求我過去三年來的一半收入將可以確保你未來一、兩部電影的資金。」
「你這個混蛋!」她甩開了他的手。「我什麼時候說過想要你該死的錢了?」
從不曾。事實上,在她最初訴請離婚時,他曾要律師提議給她一筆可觀的贍養費。但她明白地拒絕了,表示不會拿走他半毛錢。他疲備一地道:「抱歉,我不該那樣說的。」
「那是不可原諒的。」
「是的……我只是不擅長應付突然的改變。」那是閱讀障礙者的另一個問題。他寧可事先準備、計劃好一切。
「我也一樣,」她的語氣放緩了些。「源自於喜愛掌控全局的癖好吧!」
「你為什麼改變主土息,瑞妮?你不可能仍想和我結婚。」
她的視線越過房間,落在餐抬上裝飾用的孔雀冰雕。「事實是,扮演柯莎拉令我明白到……當初我就那樣飛回加州,提出離婚實在太過衝動了。我不曾有片刻停下來考慮我所作的決定是否正確。我不喜歡自己如此衝動,因此我撤回了離婚的訴請。別擔心,這改變不了任何事。你已經表明了你不想要持續這段婚姻,就由你提出離婚吧,我不會反對。」
他怔怔地瞪著她,茫然失措。他原指望由她結束這樁婚姻的,天知道他活該被拋下。「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歎了口氣,視線回到他身上。「這不是談話的最佳時間或地點。等我們回到加州,補足睡眠後,我們可以在電話上釐清這一切。多數的法律程序都已經完成,重新提出申請應該很容易。」
離婚的理由並沒有改變,她只是將主責移到了他身上。該死了!「就依你的心意!瑞妮。」
「遺憾的是,我已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意為何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所意味的。「明天你會去告別式嗎?」等她點頭後,他繼續問:「我們一起去嗎?」
她接受了他遞出的橄欖枝。「好的。我絕不願意錯過。」她挺直身軀,柔軟的絲料禮服像一泓春水,轉身走回餐抬,再度接受其他人的熱情擁抱。
她要他提出離婚,是嗎?恐怕要他鋸斷自己的手臂還比較容易一點。
小教堂裡擠滿前來參加告別式的人。查理生前交友廣泛,多位英國戲劇界的名人都應邀上前致詞。
身為查理的遺囑執行人,止月基第一個發表談話。他說得很簡短,表示他的戲劇生涯全拜查理之賜,接著引用查理生前的一段軼事,展現出他的幽默和慷慨。他盡可能保持著平穩的語氣,結論道:「查理曾告訴我,他沒有家人,但他錯了。英國的戲劇界就是他的家人,而今日我們全為了他的去世哀悼。」
他回到她的身邊坐下,瑞妮對他露出個讚許的笑容。她穿著一件*局雅、大方的黑色套裝,甚至比昨晚還誘人。
整個告別式裡,她始終無言地握著他的手。他感激地反握住她。向他的啟蒙恩師和老友告別.痛苦地提醒了他的生命裡所失落的。無論口疋好是壞,查理部是他和童年的唯一聯繫。
告別式結束,風琴奏起莊嚴的『耶路撒冷』。人群緩緩地往外移動,一些人走向肯基和瑞妮,表達對查理的懷念,也包括茱蒂夫人在內。
他們快走到門口時,黎潔琳和另一名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男士攔住了他們。她擁抱了肯基。肯基,你的致詞說得太好了。查理會很高興你為他辦了這麼完美的告別式。「她介紹她的男伴。」你還記得班威爾吧?他和我們同是影藝學院一年級的學生,後來休學改念舞台設計。現在他是倫敦最優秀的舞台設計師。」
「我當然記得他,「肯基伸出手。」很高興再見到你,威爾。」
潔琳轉向瑞妮,溫馨地道:」你或許不認識我,我是黎潔琳,而且我是你的作品的頭號崇拜者。」
如果她的目的是要抵銷小報的報導所引起的嫉妒,她可以說是成功了。瑞妮伸出手。」事實上,我是認識你的——經由你的作品。你拍的電視劇『喋喋不休』非常幽默。我在倫敦的朋友每週都替我錄下來。我真希望自己有演喜劇的天分,你考慮過進軍大銀幕嗎?」
黎潔琳搖搖頭。」不,我是那種親切討喜的鄰家女孩型,適合拍電視;不像你和肯基那麼光彩耀眼,能夠在銀幕上大放光芒。」
肯基猜想潔琳和瑞妮或許可以成為朋友。她們聊了一會兒後,這別、走到教堂外。
記者早已包圍在教堂外,鎂光燈閃個不停。」該死了!「肯基低聲嘟嚷。」我原希望這群豺狼不會注意到今天的告別式,看來我是期望太高了。」
「至少今天他們有得是名人可以選擇,「瑞妮挽住他的手臂。」做出哀傷的表情,我們很快就可以離開了。」
由於這是告別式,至少記者表現得頗有分寸。肯基和瑞妮朝等在路旁的車子走去。就在他們快抵達時,蘇奈特尖銳的聲音喊道:」我查出真相了,史肯基!」
肯基的全身血液發冷,轉頭瞧見蘇奈特帶著攝影師和電視台人員朝他逼近。過去幾天,他太過投入拍攝工作,幾乎忘了蘇奈特矢口要揭穿他的過去。
蘇奈特的眼裡閃動著惡意的勝利。他知道了。這次不再是為了刺激報紙銷路刊登出來的八卦,而是毀滅性的全面攻擊。蘇奈特認出了他,即將揭穿事實,肯基一點也無能為力。他的眼前發黑,田目部扭絞,感覺像要被推入萬丈懸崖。
蘇奈特將麥克風推到肯基面前,另一手高舉著『詢問報』。勁爆的標題寫著:」肯基的詭異過去!」
「你願意對你第一份男妓工作,麥傑米,「蘇奈特獰笑道。」發表評論嗎?」
第二幕開麥拉7
瑞妮驚喘出聲。蘇奈特怎麼敢撒下這樣的漫天大謊?
她隨即感覺到肯基的手臂劇烈痙攣。她抬起頭,瞧見他的臉龐變得像花岡巖般冷硬。事情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