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瑪麗·喬·普特尼
「卡!!」
負責拉電線的年輕小伙子大聲呻吟,夏利夫脹紅了臉龐。瑞妮望著他,驀地轉向那名罪魁禍首。「這部電影不需要你了,現在就走!」
他驚喘出聲。「但……但!」
「表演的好壞不是由你來判斷的,」她冷聲道。「如果你想繼續在這行做,以後牢記這一點。現在就離開!」
男孩在一片愕然岑寂中離開了,連他負責音效的上司都不敢抗議。瑞妮有權解雇那名白癡,也對所有人證明了她的強勢。但如果戲要拍下去,最好另外再想辦法。
肯基站起來。「替我解開繩子,我們全都需要休息。」
瞧見他的表情,瑞妮道:「肯基說得對,我們休息一下。」
第一助理導演召回工作人員。肯基對夏利夫道:「我們去走走吧,順便伸展一下手腳。」
夏利夫點點頭,像待宰的羔羊,跟著肯基離開攝影機和其他工作人員。夏利夫是瑞妮由面試裡挑出來的新人,他在排練時表現得極佳,但或許還太過年輕,容易緊張。「這是你的第一部電影嗎?」肯基漫不經意地問。
「是的,先生。去年我才從中央影劇學院畢業,我拍過幾出電視劇和舞台劇,但從沒有像這樣大規模的。」
中央影劇學院是倫敦頂尖的劇校,夏利夫理應受過一流的訓練。肯基思忖著要怎樣讓他放鬆下來,夏利夫已脫口而出。「我很抱歉,史先生。我原本以為我已將台詞倒北目如流,但……」他無助地攤開雙手。
「拍攝好萊塢電影令你緊張。」
「那只是部分原因,」夏利夫用力吞嚥。「主要……主要是因為你,先生。我看過你在史特拉福演出羅密歐。你演活了那個角色……照亮了整個舞台。我就是這樣才決定成為演員的。」
第二幕開麥拉5
天剛破曉,新墨西哥的清晨頗有寒意,但藍道爾率領的騎兵隊已守在山丘頂,準備在拂曉出擊。
肯基強抑下個呵欠,想著演員的生活真不是人過的。瑞妮忙著指揮攝影師就定位,確定一切都沒有出差錯。他們將要拍攝藍道爾率領巡邏小隊,背著上升的朝日疾馳過山丘。這是他們來到新墨西哥後,好不容易等到的日出,不容許有任何差錯。
「一切就緒。你呢,肯基?」瑞妮自鏡頭後喊道。
「我好了。」止目基在馬上坐得筆直,一身傲氣流露無遺,霎時化身為十八世紀的英國軍官,對自己的使命和身為日不落帝國的成員滿懷著驕傲,無畏地面對他的任務,絲毫不知道等待著他的可怕命運。
「開麥拉!」瑞妮俐落地喊道。
鏡頭開始轉動。止同基帶隊衝出,和馬匹彷彿融為一體。馬蹄震夭響,飾演他部下的騎者緊跟在後。上升的朝陽完美地捕捉到這一騎人馬英姿勃發的剪影。
「卡!」瑞妮喊道。
肯基和他的部下勒住了馬匹。由於預算較緊,他們會集中在新墨西哥拍完戰爭和一監道爾被俘的場景,再移師英國完成其他的部分。
「你們表現得太好了!背襯著朝陽,充滿了張力,壯烈極了,但又隱隱透露著一絲的不祥。」瑞妮讚不絕口,咧開個大大的笑容。「現在,你們統統退回山丘上,我們再拍一次,以防萬一。」
「卡!」牌子顯示這已經是第十六次拍攝了。
肯基歎了口氣。他們拍攝的是很重要的一景,被俘虜的藍道爾和充滿魅力的叛軍領導者穆斯塔法的首度見面。肯基一次就OK不幸的是,飾演穆斯塔法的巴基斯坦裔英國人夏利夫卻一再出差錯。他在排練時明明表現得很好,成功地呈現穆斯塔法的危險魅力,正式開拍時卻緊張得一再出錯。
瑞妮展現了驚人的耐心。「深呼吸日氣!我們再試一次,利夫。忘了攝影機在轉動,表現得就像排練時一樣。」
啊,英雄崇拜——原因就出在此。肯基記得他還是影劇學院的學生時,首次和最崇拜的前輩演員同台演出時,緊張的心情。「這麼說來,我是你心目中的英雄了?」
「是的,先生。」
肯基驀地轉身面對年輕人。「我不是你的英雄,」他咆哮道。「我是個天殺的英國人,而且遠比你和你整個骯髒的國家都來得優秀!」
夏利夫驚愕地望著他。「你在說…什麼?我出生在伯明罕,和你一樣是道地的英國人。」
肯基再推他一把。「我的國人擁有較好的槍!信奉更好的上帝,你們這些天殺的野蠻人應該慶幸像我們這樣文明的基督教國家願意管你們的鳥事!」
「你這個傲慢的豬!」夏利夫怒道,握緊了拳頭。
肯基已準備好要閃避。突然夏利夫倒抽了口氣,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先生。你是指我應該別再管什麼英雄崇拜或好萊塢,專心做好我的工作。成為穆斯塔法,而不是一個緊張的演員。」
「沒錯,而且我不是先生。我只是個傲慢、自以為是的英國豬更絕對沒有高高在上。」
「是的,先——英國豬先生。」夏利夫笑道。從現在起,他會將肯基視為一起演出的演員,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偶像。
肯基拍拍年輕人的肩膀。「我們回去再試一次吧!這次記得要表現得讓藍道爾不寒而慄。」
第十八次拍攝順利地完成了。
下午的景拍完了,瑞妮揉了揉緊繃的肩膀。這是個漫長的一天,但還是完成了預定的進度。在拍完藍道爾和夏利夫的景後,他們也拍了藍道爾冒死解救他的部下免遭蛇吻的一幕。它旨在呈現出藍道爾的勇敢和高尚的道德,而肯基也銓釋得出色極了。
她走向肯基。「你表現得很棒。」
肯基顯得緊繃、疲倦。他解開身上的英軍紅色制服,露出其下的T恤,走向拖車。
「這只是第一天,往後還有漫長的數個月。」他揉著漿硬的制服衣領在頸部留下的紅痕。
她跟了上去。「謝謝你讓夏利夫穩定下來。你跟他談過後,他簡直是脫胎換骨。」
「他很有天分——危險和魅力的完美混合。」
「你們之間的緊繃張力會讓往後的故事極有說服力。」
她還要說更多,肯基卻停下腳步。「你一直跟著我有好理由嗎?」
瑞妮停下腳步,臉龐腓紅。「我……是你的導演,我只是想看看你怎樣。」「既然我即將成為你的前夫,這樣的親近令我覺得很累。」
她感覺像被摑了一巴掌。「我……我以為我們相處得很好,我原希望我們能夠是朋友。」
他的下顎肌肉抽動。「朋友。對女人是很好的解決方法,卻是男人的夢魘。你不是我的朋友,瑞妮。你是我的妻子——至少暫時如此。你想要的是友善,我卻只想和你睡覺,而且我不由自已。我是男人,而男人就是這樣。通常我們會隱藏我們低下的本性,但在我拍電影時,我沒有多少精力維持文明的表象--至少在牽涉到你時。」
「你認為只有男人會對性著迷?」她反駁。「多麼落伍。」
他挑了挑眉。,「是表示你也有興趣?」
「只是回想起過去,」她歎了口氣。「我們都知道這會很困難。我跟著你不是要讓你不好受,我只是在擔心——擔心你、電影和一切。」
他冷冷地笑了。「擔心一點是好事,太多就會有毀滅性。別在我們抵達英國前就焦慮過度了。」
「你說得對,但放鬆不是說到就能做到的。」她瞧見他眼裡的亮光,納悶他是否打算提議『性』是最好的放鬆萬靈丹——過去當她緊張時,他就常用這個藉口。
她回想起兩人在做愛後相擁共枕,床邊幾上燃著松香臘燭。她甚至不記得是在哪裡——或許是布列塔尼的海岸客棧——她記得海濤聲隱隱傳來。但她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感覺.!完全的寧靜、忙碌的腦子停頓下來。這就是平靜,當時她曾驚畏地想著。
肯基也同樣放鬆,以臂環著她,臉龐埋在她的發裡!將她緊擁在身側。言語己沒有必要,他們是如此契合,無法想像有任何事能夠將他們分開。
她用力吞嚥,明白到自己一直在盯著他敞開的領口下有力的胸肌。她將心思拉回到正事上。「你對拍一這部電影的感覺變好了嗎?」
「不,」他坦率地道。「我感覺更糟了,因為它真實得可怕。但別擔心,我會表現出最好的一面。」
「我知道,我們明早見。」她轉身走回拍攝區。工作人員已經在收拾器械,準備過夜休息。拍片期間,他們租用夏季休息的滑雪中心,但今晚她還有許多事要做。
如果她夠忙碌,或許夜裡將不會被止目基的夢境糾纏。
卸了妝、換回衣服後,止目基開著他租來的休旅車,駛離片場所。在的峽谷。他該死地要怎樣捱過這兩個月?才只是一天,他的神經已經緊繃得甚至無法文明地對待瑞妮。但他會繼續拍下去,因為他已經許下諾言--然而他不敢去想等到拍片結束時,他會變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