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袁圓
「明天……」牛五磨拳支吾了半天,不知自己在婆媽個什麼,「你要平安回到家呀!」
牛十難過得無法言語,其實這段日子以來,他和牛五一樣,早就當方世傑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
「會的。」方世傑只是笑。
「一定?」
「一定!」方世傑保證。
但事實上,說真格的,理論歸理論,更何況這類的事情以前他從未遇過,也從未在任何科學輾轉上看過有關的資料。
因此,明天正午時分,真正完全日蝕時,他能不能利用那短短的幾分鐘,從找到的「路口」回到屬於他的原來世界裡,還是個未知數哩!
而且,如何將「門」開啟和進入才是難題呢!
「牛娃兒是真的喜歡你。」牛五感傷的提起,這兩天方世傑對牛嬋的刻意冷淡,他都看在眼裡。
「我知道。」但是又能如何?方世傑苦在心中。
誠如王大同當初所言,這就是山神對他的處罰吧?!他無意闖入這個世界,傷了一個他所愛的人的心,卻也讓她闖入他的心而使他自己更傷心。
「牛娃兒個性雖然不好,但她其實是很善良的,她……」
「我知道。」
「我……」
「我別無選擇呀!」
牛五還要再說,牛十揮手阻止,他瞭解方世傑的苦衷,相信今天若是換成他自己,也會作出同樣的選擇。
「我只是不願意兩個互相喜歡的人……」牛五用手背拭去欲落下來的淚,別看他粗線條的外型,其實感情是相當豐富的。
「嘿!別這樣,五叔。」方世傑故意取笑牛五,實際上,他的心中也不好過,想要道別,又不能彼此說再見。
牛十試著把場面弄愉快,「快準備吧!不多久牛娃兒的生日慶祝會就要開始啦!如果遲到了,她鐵定會出難題整咱們的。」
去年牛十就被迫教她如何配「發笑藥」,牛五被逼教她如何做陷阱,搞得全莊雞犬不寧,沒事就被她拿來做試驗品,害他倆備受牽連的四處讓人指責。
今年絕不可!於是下意識裡,三人不禁加快速度。
人生不管再長,也只有一個二十歲,所以理應好好慶祝一下,更何況是牛家莊天字第一號的大寶貝——牛嬋的二十歲!
只見滿莊喜氣洋洋,紅紙貼得到處都是,人人穿上最體面、漂亮的衣裳,廚房一大早就煮東燉西的,好不熱鬧,就連乎常在外東奔西跑的叔侄們,也都放下身邊的事趕回來,牛家莊的「相關企業」賭場、酒廊、布莊……今日一律五折優待以表祝賀。
整個場面搞得有如在辦喜宴,其實連牛大自己的生日也沒弄得這麼誇張。
「老爸,你當今天在嫁人啊?」牛嬋甚是煩悶的暄嚷著。
「乖女兒,難得二十嘛!」牛大一臉討好,對於這寶貝女兒,即使他以前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他卻怎麼也大聲不起來。
「幹麼?你就沒二十過嗎?難不成你一生下來就這把年紀?」
「這不一樣嘛!」牛大堆著滿臉橫肉笑著,最近她脾氣特別大,少惹為妙。
「有啥不一樣?」牛嬋的語氣一點也沒有他的開心。
想到今天中午沒看到方世傑,她心裡就像塞住東西般的只覺悶,他會不會和媚姨躲在柴房中做……就像張克一樣?
「當然不一樣,因為你是老爸的寶貝ㄝ!」
「老爸!」牛嬋既感動又傷感的摟住牛大。
牛大不禁感歎時光過得頁快,當初懷中的小娃兒如今已長得亭亭玉立了。
官小姐,你看到了嗎?你的女兒已經長這麼大了,而且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走吧!大家鄱在大廳等你呢!主角不出現,我們怎麼開動吃飯哪?老爸餓死嘍!」
「嗯!」牛嬋破涕為笑的盤住牛大的手臂,心裡但覺一陣溫暖,男人不見得都像方世傑那麼壞。
「生日快樂!」大伙舉杯高喊著。
「等下再喝這杯酒,先拆禮物。」牛三嬸興奮的叫道,女人家嘛!總是比較好奇那一包一包的東西。
「對、對,不准偷喝,先拆再說。」牛四嬸附和。
「是呀!」眾女眷幾乎都出聲,還有什麼比得上拆禮物來得重要?
只有媚娘和張克的表猜很怪異,閃煤不定的眼神硬要擠出一些配合大家的笑容,思考著如何勸大家多喝一些。
除了少數幾道菜,張克把所有的迷藥幾乎全倒入酒中。
而張旺領著另外兩名山賊弟兄,經由張克的介紹,已混進僕人堆裡幫忙,現在正在張克旁邊向他施眼色。
因為熱鬧鼎沸,誰會去注意或在意多那麼幾個家僕?
「哇!好精緻的耳環。」
「看看這個,好漂亮ㄝ!」
「這手鐲好美喔!」
只見一堆女人七手八腳的自行拆禮物,又七嘴八舌的評頭論足一番,然後互相誇耀誰迭的東西有多好、多美、多實用。
看著七零八落散得一地的首飾、珠寶、衣料,牛嬋更是一點心情也沒有,瞄見方世傑坐在遠遠的一桌,對自己完全不聞不問的樣子,心中不覺又氣又悲,一股想哭的衝動令她巴不得消失在人群裡。
「你要去哪?」牛大對站起來要離開的牛嬋問道,他今天實在是太開心了。
「上廁所。」牛嬋沒好氣的低著頭。
「早去早回呀!」牛大笑得眼睛都埋在肉堆裡。
牛嬋忍不住暗對,「回你的大頭鬼。」便急著到庭院透透氣,臨出門只聽到不斷勸酒的聲音。
「臭世傑、爛世傑、笨世傑、呆世傑、死世傑、壞世傑……」牛嬋對著夜晚的空氣大罵。
「不好吧?背著人家罵壞話。」一個不以為然的熟悉聲音突然冒出。
牛嬋嚇了一大跳的轉過身。
果然迎面而來的是那張令她朝思暮想的臉只是他看起來全麼瘦了?是夜色讓他感覺臉色蒼白嗎?
「你來幹什麼?」牛嬋口是心非、態度惡劣的抬高下巴,明明是想得半死卻又裝出不在乎,真是死鴨子嘴硬。
「你怎麼不進去?」方世傑答非所問。
「進去作啥?無聊。」
「那我在這陪你。」
「誰要你陪啊!」別走,你別真的走喔!牛嬋在心中說著反話。
「那我走嘍?」
她就知道,牛嬋垂頭興歎,靜默不語,想叫他留下卻礙於面子說不出口,只能對著自己的倒影在月下飲泣。
過了幾分鐘,聽到身後真的沒聲音了,她才難過的蹲在地上哭了出來。
「豬八戒,叫你走你就真走……平常怎不見你這麼聽話,嗚……沒良心的。」
「誰沒良心呀?」
譏誚、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在耳邊猝然響起,牛嬋嚇得猛然轉頭,卻差點碰上方世傑近在眉睫有如放大好幾倍的臉,又嚇得跌坐在地,倒爬了好幾步。
「不會吧!」方世傑神情甚是疑惑的摸著自己的臉,「依舊瀟灑迷人、風釆翩翩,怎地你一副被我嘛到似的,太傷我的心了吧?」
「你……不是走了嗎?」牛嬋驚魂未定的撫著胸口,剛才那些話他不知有沒有聽見。
「你希望我走喔?好吧:那這次我真走嘍!」他抬起一小步,見她沒動靜,又跨出一小步,「真走嘍!」再邁出一小步,「真——走嘍!」但卻仍是繞著她轉。
牛嬋被他逗得化涕而笑。
「不生氣啦?」
「誰生你的氣啊?」
「那剛剛是誰一直臭、爛、笨、呆又死呀、壞呀、還豬八戒的亂叫一通呢?唉!原來你在自言自語,那我不打擾你。」
「喂!」牛嬋拉住他,「別走。」
「好小聲,我耳朵不好,聽不到咧!」方世傑好似喃喃自語,拚命搔著耳。
「我要你別走。」
「奇怪?還是聽不見,這耳朵真糟糕。」
牛嬋惱怒的拉下他的耳朵,對著耳內大吼:「我叫你別走。」
「哇!破了、破了,耳膜破了。」方世傑摀住雙耳跳開五尺。
「誰教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活該。」
「對呀!我活著應該嘛!方太太。」他從背後摟住她,下巴在她頂上廝磨著。
牛嬋愛嬌的依在其中,扭捏羞嗲的紅著臉,「誰是方太太?」
「以前你就問過啦!除了你之外,還有誰夠……悍、夠凶、夠恰、夠……唉喲我的媽,痛……痛!」
牛嬋狠狠的掐著他的臂膀肉,一手扠著腰,「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哪悍?哪凶?哪恰?啊、啊?」
這茶壺模樣不叫悍?不叫凶?不叫恰?那叫什麼?
「娘子饒命,小的該死,竟然把你的缺點全說出來了,真是罪過、罪過。」
牛嬋本來打算放手的,聽到後來就又死命抓著方世傑,「又說。」
「救命呀!」
兩人追跑了一段,才累得坐下來休息。
「不行啦!我認輸。」方世傑喘著氣,體內的疼痛似乎在醞釀,「休息一下吧!」
「嗯!」牛嬋靠在他臂彎中,這種感覺真好。
方世傑似笑非笑的抬起她下巴,就是這雙含情脈脈的晶瑩大眼讓他失去了方向,本來決定在離開前不要再與她有任何牽扯,好使自己走得痛快些,但,說什麼就是硬不下心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