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豫弦
誰叫他自搬家後,寫的每一封信、打的每一通電話,全是要找老哥的,而她一封也沒有。
靳雰扁著嘴,像個在鬧脾氣的小女孩。
自此以後,彆扭的她便不聽有關他的俏息,刻意將他鎖在記憶深處,慢慢地,他的存在也就不那麼清晰了。
等到他回來後,喚起了她很多記憶,然後執意地擾亂她的生活跟她的心,讓她怦然心動後,又突然冷淡了下來。
初時她認為她只有一點點喜歡他,每天一點點、一點點,到現在已經累積了很多的一點點,他的容貌、他的身形,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被收藏在心底,沉甸甸地。
他是不是真的以為自己討厭他呀?
靳雰將頭浬進抱枕裡,發出苦惱的呻吟聲。
哪!她該怎麼辦?現在說喜歡他會不會遲了點?他呢?他喜歡她嗎?
一個個的問號壓了下來,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十二點了,他今天會回來嗎?
靳雰在沙發上躺了下來,雙眼直盯著大門。
「嗝!」賀天牧打了個酒嗝,泛紅的臉頰顯示他已有醉意,而靳諒仍是保持清醒,他喝了兩口啤酒後,便要侍者撤下啤酒,換上一杯柳橙汁。
「乾脆在這裡過夜,別回去了。」靳諒提議道。反正他的房間是雙人房,擺了兩張床鋪,他也不介意跟個酒鬼擠上這麼一晚。
他們喝酒的酒吧就在靳諒住的飯店內,乘個電梯即可到達他住的房間,方便得很。
「好」賀天牧瞇著眼,他的頭有些昏,一不小心喝太多了,現在的他急需躺下來休息一下。
賀天牧想拿出皮夾,不過在口袋裡撈了半天,才發現他好似忘記帶出門了。
不過靳諒老早便將帳給結清,把他扶出酒吧。
幾分鐘後,賀天牧即被丟在床上。
「喂,天牧,你要不要打電話回去告訴小雰一下?」靳諒由浴室沐浴後,頂著一頭濕髮問道。
誰知響應他的是一聲打呼聲,原來他睡著了。
真是的,靳諒看了下床頭的電子鐘,兩點零八分。算了,這時間打電話回去會吵醒小雰的。
靳諒在另一張床躺了下來。
「答、答」秒針移動著,將時間一步步地往前推進,然後是分針、時針。
三點了,他怎麼還不回來呀?
靳雰頂著一臉睡意,執意要為他等門。但想睡的感覺不停地湧上來,在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後,即將沉入黑暗的夢境之前,腦海裡卻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不要睡覺,她想著小時候的一件事
他要搬家了,不周到底什麼叫「搬家」呀?
靳雰小小的腦袋裡總是盤旋著這個疑問,小小的她,壓根連國字注音都還寫不好,怎麼會知道這個名詞的意思?
在她翻牆偷瞧賀家,又挨了一頓拖鞋後,這個疑問就在她的腦袋裡住下了。
悶了好幾天,她想破了頭都想不出來,然後,她想到了一個方法,去問她哥不就成了嗎?
他大她四歲,應該知道「搬家」叫什麼意思吧?
「哥,我有問題要問你。」靳雰興匆匆地衝進靳諒的房間裡,也不管靳諒正在換衣服,便揪著他直問。
「小雰,我在換衣服耶,轉頭。」靳諒騰出一隻手,將靳雰的頭轉了個方向。
靳雰無法立刻得到答應,小嘴咕咕噥噥地,不曉得在抱怨什麼。
「好了,頭轉回來。」靳諒換好衣服後,坐到書桌前。「什麼問題呀?別又把妳的作業丟給我寫喔。」靳諒先行聲明,上回他才被迫寫了好幾篇注音,可別再來了。
「才不會,我是要問你什麼叫『搬家』呀?」靳雰邊說邊爬上兄長的大腿。呵呵,好舒服喔。
「搬家就是有人不要住在原來的地方,而要住到別的地方。」靳諒用她聽得懂的字彙解釋著。
「住到別的地方?」靳雰皺著小臉,努力地思考著。
「那天牧要搬家了,我還可以每天去找他玩嗎?」嗯,他搬到別的地方也沒關係,她可以去找他玩咩,那還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到他,靳雰揚起得意的笑容。
「不行喔,那太遠了。」
「為什麼?」太遠?那她騎她的腳踏車會不會到?
靳諒抱起靳雰,走到他的書櫃上,指著一個地球儀。
「我們家在這裡,」靳諒點點一個蕃薯狀的小島,然後將地球儀轉了半個圈,再點著有台灣好幾百倍大的加拿大。「天牧他們要搬到這裡。」
「嗯?那很近呀。」這點距離,她一步就跨過去了。
「笨小雰,從台灣到加拿大要坐很久很久的飛機,而且飛機票也很貴,妳不可能每天去看他的。」
不能每天去?「那我一個月去看他一次,可以嗎?」
靳雰得到仍是搖頭的回答。
「那一年呢?」她知道一年的意思,每回她生日時,媽媽總會說又過了一年她長大了一歲,而她總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好慢,因為生日蛋糕一年才能吃一次咩。
不不不,靳雰得到的全是不行的答案。
靳雰驀地安靜了下來。
「小雰小雰!妳要跑到哪裡去呀?」靳雰突然跳離他的懷抱,一溜煙地跑掉了。
靳諒抓抓頭,放棄追上去,他回到書桌前,寫起他的功課來。
靳雰快速地跑下樓梯,推開紗門,跳上花台,打算將賀天牧拖回家然後藏起來,這樣,他就不用搬家了。
「伯母,對不起。」一聽到這聲音,靳雰像做賊心虛似地連忙躲了起來。
「小雰是妳啊,歡迎來我家。」賀母仍是溫柔地招呼道。
但她看到長髮女孩再度進了賀家。
靳雰垮下小臉,將攀上圍牆的手縮了回來。
算了,她不要他了。
管他要搬到哪裡去,靳雰蜇回家,將自已關在房間裡。
七天,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不過在靳雰的眼裡,就像一覺醒來,他就要搬走了,搬到她一年也見不著他一次的地方。
「真的很謝謝你們照顧我們那麼久。」賀母掛著微笑,眼眶隱約閃著淚水,她有禮地向靳父靳母跟附近的鄰居們道別。
「別這樣說,我們是鄰居呀。」靳母的眼淚也快掉出來了。
賀父牽著賀天牧的手步出家門,他們比較重的行李早早便托空運先行寄到加拿大了,剩下的僅是隨身物品,如護照、幾套換洗衣物等。
將幾件行李放在出租車的後行李箱,賀父走到靳父身旁。
「我不會把房子賣掉,有空我們還是會回來的。」賀父也捨不得相鄰十幾年的老鄰居。
「先生,你們的時間快到了。」出租車司機盡責地提醒客人。
「好,天牧,我們上車。」
賀天牧坐在後座,一雙眼在人群裡搜尋著靳雰的身影,可是,他找不到,忍下想哭的情緒,他將臉轉向前方。
「可以走了。」賀父做完最後道別後,遂吩咐道。
淡白的廢氣由車子的排氣管噴出,鮮黃色的出租車一下子便悄失在巷子轉彎處。
鄰居們見不著車子的蹤影,一個個紛紛散去,只留下靳家人在路口。
「爸,小雰呢?」靳諒擦著鼻涕,他少了一個可以取笑的對象,當然得哭個幾下咩。
靳父搖搖頭,表示他不清楚,木訥的他向來不太多話。
「我們先進去吧,阿雰肚子餓了就會出現的。」靳母以往常的經驗推論道。
「喔,說的也是。」靳諒點點頭。
全部的人都回到屋子裡,沒有一個人發現靳雰其實就在一棵樹上。
透著樹葉的縫隙,靳雰瞧見出租車將賀天牧載走,只剩下她一個人
答答!樹葉被水滴打出了聲響,可,頭往上仰,今天是個大晴天呢,怎麼會有水珠呢?
「天牧哥哥」
赫,靳雰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已的雙手舉在半空中,似要抓住什麼東西,呆愣了半晌,她悶悶地伸回手,撫去額頭上的冷汗。
她好像把這件事志得一乾二淨,她欠他一句「哥哥」,欠了很久很久。
靳雰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裡,直至天空泛起了魚肚白,一絲光線由窗外悄悄地溜了進來。
「嗚——」布洛睜著惺忪睡眼,無精打彩地走到靳雰身旁。
牠要上廁所,牠要吃飯,布洛的尾巴總算肯對她搖晃了。
靳雰笑了笑,打算為布洛跟自己準備一頓豐富的早餐。
「咦?這是天牧的皮夾。」靳雰眼尖地在沙發的接縫裡看到一小方黑色皮夾,她順手抽了出來。
更是的,他忘了帶皮夾出門了。
「汪!」布洛將前腳塔在靳雰腰上,目標是她手裡的皮夾。
「好好,給你,別弄髒了。」靳雰拗不過布洛,把皮夾遞給牠。她上回曾看到布洛會將賀天牧的拖鞋等小東西擺回原位,牠很聰明的。
布洛銜著皮夾,走到沙發旁的矮櫃旁,將皮夾放在上面。
「汪——」我放好嘍,布洛頭仰得高高地,要人讚美牠。
「乖狗狗。」靳雰好笑地拍拍牠的頭,驀地,她的目光被攤開的皮夾給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