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雨菱
「天吶……你該不會是患了……來人啊!」李鑫連退到門邊,像見到猛獸般驚慌的大叫。
正當逸雲困惑驚恐於自己的病況時,聽到的居然不是李鑫的關懷或憐惜。
「把這女人給我……隔離……」李鑫向前來的僕人下令,自己則像見到瘟神似的抱頭鼠竄、逃之夭夭。
逸雲悲悲切切、淒淒惘惘的跌坐在地上,美麗的、肌瘦的臉蒼白得不見血色,她哀絕的、淒涼的任淚水一行。一行的滾落在臉上。
她知道……一切都不再是自己能掌握的了!
植媚終日被禁在李府西隅的燦采閣,她日日心焦如焚、如坐針氈的像只受困的金絲雀。燦采閣像座堅實的牢籠,無情的鎖住她,但她紛亂亂的心緒卻無一刻得以閒置。
她人雖在燦采閣,一顆心卻全擊在君野身上。她真希望知道他現在是如何,爹當真打了他嗎?他到底是怎樣了?為何她得不到一丁點消息。
她身邊的貼身丫頭全給爹撤換了,他怪她們怠忽職守,沒有善盡婢女的責任。
現在隨侍她的兩名丫頭簡直就像是看守她的獄卒似的。不僅對任何事噤若寒蟬,也無時無刻的覷著她的一舉一動,令她渾身很不自在!
於是她就這麼無奈、無助、無聊的度過了一天又一天,她當真是住在家中的燦采閣上嗎?有時她都錯以為自己是住在喜馬拉崖山頂峰,與世隔絕了!如今她只能祈盼奇跡出現,讓她得以飛出這座華麗的監牢。
「小姐……小姐……」
午間正寢難安的植媚,彷彿聽到了一陣陣細如絲絮的呼喚聲正由窗外傳來,她以為是夢境中的聲音恍恍惚惚的醒來。「小姐…」
這聲音聽來好真實,這不是夢!植媚猛然一身振奮,她聽出了那是玉子、小青和銀杏的聲音!她鞋也來不及套上的奔向窗口,往下一望。
「真的是你們!」她邊說邊回頭看了眼正在廳外打盹的兩名丫頭。
「小姐,你還好吧!」玉子機靈的望了望四周,確定無人才關懷不已的問。「有沒有需要我們的地方。」小青和銀杏緊接著說。
「我沒什麼,你們有什麼法子可以讓我……逃出這裡的?」
「逃?」
「我只是想溜出去一下子!」
三個婢女深知小姐的心思,但若是讓老爺知道,結果會不堪想像的。可是又有什麼比與她們情同姊妹的小姐更加重要的,她們思及此全豁出去了!
「我倒有個點子!」玉子要小青和銀杏把耳朵靠攏。
植媚在看到兩名看守她的丫頭不約而同的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時,雖有些掛慮,卻又忍不住自己一顆充滿希冀飛馳的心,也停不住自己急匆匆的腳步。
「小姐,你放心的出去吧!這迷樂足以讓她們睡上三個時辰以上呢!你換上我們的衣服好掩人耳目呢。」婢女們的計謀成功了,那正是她所期待的奇跡,如今她溜出了燦采閣,一心一意只想見見她的君野,知道他是否安然無恙!
她急急的走向樹林,可是由燦采閣到樹林一定得經過大廳呢!但她喬裝丫頭的打扮,該不會有人認出她吧!
植媚提心吊膽的走近大廳,她匆忙的走過,匆忙的掠了一眼高掛的八仙繡彩。家中有喜事嗎?否則那面熱鬧喧騰的八仙繡彩是不會掛在那麼醒目的地方的。
是什麼喜事?為什麼她一點也不知道?
反正那也不干她的事。
她最慶幸的是大廳裡沒半個人,走廊上也靜悄悄的,她居然是一路順暢的到達樹林。
寧靜的樹林被一聲聲的木材破裂聲弄的聒噪,她尋著聲音找到她一心想見的人。
「君野!」她喘息,站定在他身後,雙頰因急走而泛紅。
君野回頭瞥了她一下,面無表情的繼續他的工作。
植媚走近他,瞥見他身上令人怵目驚心七橫八豎的纍纍傷痕。淚霧突然間像蒸融的雪般滾滾直落。她繞到他面前說,「他們怎麼可以把你打成這樣!」
他反常的不言不語,也不看她,奮力的劈著一根又一根的木材。
「你在生氣嗎?氣我給你慧來不必要的災禍。」
他還是不搭不理,她的淚滾落得更多,有些心慌、怔怔的問,「你怪我嗎?」
「走開。」他終於開口了,悶悶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正眼也不瞧她一瞧。
「對不起!給我一個說對不起的機會好嗎?」植媚自責自己是作俑者。若不是她不聽話夜裡跑出來,植富和植貴也不會跟著來惹是生非,最後害君野給爹責打了。
植媚試著想為這樁半個月前道歉。
半個月!她被禁足已有半個月之久了!而顯然石野為了她退來的道歉耿耿於懷吧!
「原諒我那麼久才來向你道歉好嗎?」她謙卑又小心翼翼的說。可是他仍然沒有回應,冷漠得像是個居外人。
植媚急了,兩手怔怔的握住他揮起斧頭的手,君野的目光冷凝的落在她的手上,深峻的移往她不知所以的小臉,正視她的眼眸,他發現裡頭寫滿儘是坦誠與深情。
「對不起嘛!」她眨也不眨的看著他,任憑淚珠兒滑落。
君野垂下眼簾。他該怎麼向她解釋?事情並非她所想像,那晚的事他絲毫沒有錯怪她的意思,而是……
難道她不知情?再十來天她也就將出閣成為越夫人了!他再度迎視她黑晶寶燦的盈亮眼眸,喔!是的!她顯然是一無所知的,她的眼純真得沒有一絲嬌作。
「我被禁足在燦采閣上,所以那麼久都不能來向你道歉。」植媚再度解釋。
君野緩緩的、深長的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看來她是真的毫不知情了。顯然的,李鑫並沒有讓植媚知道這件事,然而該告訴她嗎?不!那不干他的事,他與她的婚約已解除,如今他完全只是她家中的一名卑微長工,供使喚的長工。大小姐成婚與他何干?有什麼貴格開口提及?
「都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真的好對不起哩!」植媚見他身上的傷痕,便抽搐般的揪成一團,淚又楚楚的下落。
君野強忍住萬般的衝動,制止自己的手不去撫拭她的淚。她的眼淚只徒增他的難過。
「我的傷不打緊,請別再掛在心上,那晚的事並不是你的錯,而是我錯怪了你。」君野依然沒有伸出手,他強迫自己挪開植媚握在他粗糙大手上的纖纖柔美。
植媚不疑有他的收回手,有些羞澀又有些釋懷的問,「真的嗎?」
「你被禁足怎麼跑出來?」君野漫不經心的問。
「偷偷溜出來。」植媚取出手絹試淚,露出微笑。
「那還是快回去吧!」君野避重就輕的提醒。
「那麼,再見。」她輕聲細語的道。
「再見。」君野唇邊噙著一抹傷痛酸楚的笑容,植媚卻似一陣柔軟的輕煙,依依難捨的裊繞在他身邊。
「快走吧!」他淡然的催促。
「是,君野哥哥。」植媚巧笑情兮的轉身離自去,卻禁不住的美目盼兮、頻頻回首。
君野就這麼悄然的目送她遠離自己。
她的離去霎時觸及了他內心仍未痊癒的舊傷!這道新的傷痕加諸在他原本的創痛上,他知道沒有任何藥方得以使之癒合!沒有!
他自問:為什麼不去據理力爭,或者毫不考慮地拋下理性帶著植媚私奔!
任憑天涯海角,他相信植媚百分之一百願意跟隨他,可是偏偏他又十分的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有千萬個理由,也不要她跟著他吃苦一輩子。
她是他從小就捧在手心細細呵護的小天仙,他怎忍心讓他的仙子跌落凡間,成為平庸無奇的長工之妻。
不!他不能自私,真誠至性的愛情裡並不包括自私,所以他必須為她設身處地的著想,即使他心坎上的那個缺口正猝然淌血,即使從小彼此的認定已深植心中。
他仍要卸下感情的包袱將之由心中丟棄,任憑失落、不捨、苦澀留在其中,他只願結束了!任她甜蜜的情形如同山嵐般從自己身邊飛掠而過、君野無言的從草地上拿起一塊木材,劈裂它!
第五章
植媚終於在三天後被解禁了,踏出燦采閣的她仿若重生般,連呼吸都感到無限的自由、新鮮。
但是她覺得納悶,家中的喜氣似乎更濃郁了,到處都張燈結綵的。回廓上紅色的燈籠一眼望去像一節長長的吳蚣;大廳正中央那偌大的紅色「喜」字更是誇張得令人張不開眼。
是什麼喜事?
找娘問去。
「娘。」植媚進到逸雲的房裡頭,可是奇怪的很,屬於娘的東西全不見了,整個廝房空蕩蕩的像是無人居住,一點聲息也沒有。
植媚有些怔然,心裡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娘呢?娘到哪兒去了?
「媚兒!」
植媚一轉身見到一身素白的繪月正立在她身後不遠處。
「大姨娘!我娘呢?您這一身……」植媚不懂繪月為何一臉悲傷的神情及一身縞素。
「先別問,快隨姨娘來見你娘……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