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羽衣
鬼鬼鬼……有鬼啊!
她天不怕地不怕,甚至連最邪門的殺手弒神亦不把他放在眼裡,卻甚為怕鬼!尤其是那種飄浮在半空中不長臉也沒生腳的鬼,更是可怖。
不過……當她僵冷的身子不住顫抖之際,她卻赫然發現眼前所謂的鬼,只不過是一件衣服,一件晾曬在竹竿上的白色單衣。
瞬間,羽蝶兒青白的臉色轉為異常潮紅──一方面,她懊惱自己竟被一件破衣搞得心驚膽跳,另一方面,她又痛恨起自己幹啥這麼怕鬼……難道一抹只會在那兒飄來飄去的幽魂會比拿劍殺來殺去的弒神可怕?
用力吐出一口悶氣,羽蝶兒打算找個能睡覺的地方補眠。
但是──
「是妳嗎?」身後,宛如出自地獄幽府,卻詭譎地夾雜幾分興味的陰柔嗓音,讓羽蝶兒欲起的步伐在剎那僵住。
完蛋了!
這是羽蝶兒腦袋中第一個竄起的念頭。但她是羽蝶兒,所以她開始打起哆嗦,且還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跡象。
哼,若不是那件破衣,他想逮到她,可是門兒都沒有!可這樣也好,反正他們遲早都要會一會。
「大大大……大爺……是您在跟奴、奴家說話嗎?」不過男人嘛,總是小家子氣,萬一他發現她就是那名「不小心」偷窺他殺人的厲害人物,恐怕二話不說就直接捅她一劍。
「是妳嗎?」男子再問的同時,身形已詭魅地移至她身前。
就在這一剎,羽蝶兒竟整個人軟坐在地並以雙袖掩面,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更像被他詭變的身法給嚇得軟腿。「大、大大爺,奴家不知道您在說什麼……」抖顫的聲音,猶似秋風殘葉的無助嬌軀,教男子眼中的那抹興味更熾,也更冷。
接下來,男子竟不再言語,但也沒離開的打算。
敢情他要同她比耐力?沒問題,她羽蝶兒絕對奉陪到底。更何況她確定自己一定能贏,因為……嘿嘿!他才殺了人,恐怕用不著多久就會有人發現那具屍體,屆時,她就不信他不溜。
他應該馬上殺她,而不是徑杵在這兒欣賞一名「飽受驚嚇」的女人。
可怪異的是,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的模樣,想看一名可以接二連三從他掌心逃脫之人──當然,前提是她真是那名輕功了得的人。
他與那人,始終無緣一見……
「大大爺,奴家可以走了嗎?」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尤其夜風太寒,她不用裝就可以冷得直打顫。於是,她放下一手,像是鼓足勇氣般,怯畏的微仰螓首,凝向男子。
男子僅見著她一半的臉蛋,便可以想像她的美麗。
不錯,他認定一直躲在暗處窺探他「辦事」之人,就是眼前這名很美的女人──當然,美不美是次要,至少她的輕功造詣頗高。
可是,他居然遲疑了。
他並非遲疑會不會錯殺人,而是……要不要殺她?
「大爺……奴家可以走了嗎?」哼,要殺要剮一句話,他到底在婆媽什麼?
她當然也不想任人宰割,只不過她除了輕功絕頂之外,其他武功就……嘿,不說也罷!
「用爬的。」男子總算開口,聲音摻雜濃濃的惡意。
顯而易見的,羽蝶兒的身子因他這句話而顫抖得益加厲害。「大大爺……奴家不懂您的意思……」
「爬出我的視線,保妳無恙。」
喝!好一個弒神,夠毒、夠狠。
羽蝶兒心中雖氣、雖嘔,卻未表現在臉上,更沒有將懷中的癢癢粉施放出去,畢竟這名殺人不眨眼的頂尖殺手隨時有可能在瞬間拎走她的小命。更何況,她若在此時沒了命,肯定是件極丟臉極丟臉的蠢事。
不過,用四肢爬行,似乎更蠢。
哎呀,算了算了,反正當烏龜既長壽又打不死,其實也沒啥不好的。
「好……奴家用爬的……」說著說著,羽蝶兒果然翻轉過身,四肢著地,然後緩慢爬行。
出乎預料的場面令俊美男子執劍的手微鬆,也讓他的眉及唇角在同一時間挑起,尤其更不可思議的,他,居然想笑。
她,打哪來的?
有趣。
先別殺她好了……
男子氣息倏換,原想抓提那抹龜影的大掌不知何故而放棄。「我期待下回見面……」
充滿邪惡的幽冷音調登時教爬得不亦樂乎的羽蝶兒當下一頓,可在她回眸時,男子詭魅的身影早已消失。
喝!他就這樣走了?
難道她的演技真有如此出色?羽蝶兒有些錯愕,更有些不信,於是她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還一手撐住下巴努力思索著。
「嘖!我知道了,在他離開前不是有丟下一句什麼……下次見面的話嗎?那就表示他根本不確定我就是那名偷窺他殺人的高手。」正因為如此,他才沒殺她,更沒帶走她。
羽蝶兒不禁為自己的推論而興奮的擊掌。
這時候──
咻!咻!咻!三道身影飛快來至。
「姑娘,妳是否看見──」三人之中,年紀最輕的俊秀男子在瞥見狀似被嚇軟腿的羽蝶兒後,快步來到她身前急切出聲。可當羽蝶兒不經意地抬起一張絕美小臉時,他的聲音陡地斷掉。
「乘思。」李挽臨眉頭一皺,喚叫突然沒了聲的侄兒。
李乘思像是瞬間驚醒,俊臉微紅的對那充滿懼意的美人兒急急問道:「請問姑娘是否有撞見一人形色匆匆的路經此地?」他們原是一行五人,目的正是追查弒神的蛛絲馬跡。可不知是幸或不幸,他們在離此不遠的屋舍前發現一具剛斷氣的成名劍客的屍身,而且依據傷口研判,應是弒神所為,於是其餘二人便朝反方向追去。
瞧這三人的穿著氣質,分明就是江湖上所稱的名門正派,不如她就──
「有啊……奴家方才撞見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從我面前……嗚!真是嚇壞奴家了……」羽蝶兒垂首低泣,一副驚怕極了的模樣。
此話一出,不僅李乘思大喜,就連原本欲走的兩人亦在眨眼間來到羽蝶兒身前。「妳有看見此人長相嗎?」李挽臨聲音略顯急迫外,還夾雜不知名的激切。
「奴家……」
「快說!」李挽臨厲聲喝道。此女若真見過弒神,那對於綠煙山莊──不,是對與弒神結有深仇大恨之人,都是一項相當重要的線索。
「有!」被李挽臨這麼一吼,羽蝶兒馬上嚇得脫口而出。
「二叔,太好了!」李乘思除了激動外,臉上還多出一抹深沉的恨意。這也是理所當然,因為他的親爹,綠煙山莊莊主李挽風正是死於弒神之手。
「乘思,帶這名姑娘回莊。」李挽臨馬上接道,似乎一點都沒顧及姑娘家是否願意隨他們回綠煙山莊。
「對不起姑娘,我們必須盡快帶妳回綠煙山莊。」這時候的李乘思,心裡除了想著如何為爹親報仇,更有著……
「可是奴家……」原來他們是綠煙山莊的人,這下她就不必再煩惱今兒個該住哪家客棧或是張羅吃的了。
「姑娘若是擔心家人找不到妳,我可以──」
「乘思,別囉唆這麼多!這名姑娘應該不想讓她『家裡的人』找著才是。」李挽臨別有深意的說完,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下屬。
「我來。」李乘思先一步扶起還在思忖李挽臨話意的羽蝶兒,一行四人迅速離去。
☆☆☆
綠煙山莊雕樑畫棟,景致極為優美。身為武林三大莊之一,氣派之雄偉,自是不在話下。
只是,本該靜謐的山莊,此刻卻被柔軟的聲音給打破。
「少莊主,奴家著實不懂二莊主那句話是何含意……」
被「挾持」到綠煙山莊作客的羽蝶兒,在李乘思的堅持下,有幸住進山莊專門接待訪客的獨立跨院。而在李乘思將她安頓好後,她終於問出心中思索許久卻始終理解不出的疑問。
「這……」李乘思竟是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少莊主,二莊主真是未卜先知,知道奴家並無家人在旁。」奇怪,他那是什麼表情?要不是她現在需要一處安身之地,她老早就讓他見識癢癢粉的厲害。
「羽姑娘,我二叔絕無惡意。晚膳待會就送到,姑娘何不先休息一下?」好人家的閨女根本不會夜半出現在街上。正因為如此,李乘思才不敢說出自己二叔已將她視為煙花女子。
「少莊──」
砰!
急急合上的門扉並未讓她就此打住,她緊跟著拉開門,打算追上去問個清楚,可當她後腳才跨出門檻,兩名山莊侍衛卻突然冒出,擋住她的去路。
「姑娘,請回房。」
瞬間領悟自身處境的羽蝶兒馬上退回屋內。
「嘖嘖,綠煙山莊擺明就是要囚禁我嘛!這也難怪,我是唯一見過弒神真面目的人,他們必須靠我來指認誰才是殺了李挽風一干人的兇手……」她將自己縮在一張大紅椅上,搖頭晃腦地嘀咕。
沒來由地,她噗哧一笑。
「怎麼辦?我突然好期待再見著他喔……」
「如妳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