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羽柔
白洛可的手不停地在莫莉的身上遊走,並在她耳邊、胸前不停地低語:「為什麼?你被慾望打敗了嗎?你的堅持呢?你的執著呢?」
濃重的酒氣撲鼻而來,她幾乎要昏厥在他挑動的情慾裡,可是她還是極力地讓自己清醒,當他抬頭看著她的臉時,她才能勉強擠出話來,戴上偽裝的面具來面對她人生的第一道轉折。
她故作鎮定地說:「洛可,不要再問我為什麼,你自己說過——及時行樂、及時把握瞬間即逝的愛情,它不過是異性相吸時所產生的化學變化,等到所有的元素全部消失後,就什麼都不剩了,而且……恐怕連性都要失去了興趣——所以,你何不好好地享受一番?這都是你應該得的……」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付出全部,但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不得不如此的言不及義。
白洛可的動作頓時停止了,他被淹沒的理智又悄悄地在慾海裡抬頭。
莫莉的話好像一顆顆子彈,近距離地打進了他的太陽穴。他不敢相信,她竟然用他說過的話來回擊他!而她的行為不過是一種獎賞,她不過在離開之前要來償還他的酬勞而已……
猝地,他一把推開莫莉,她重心不穩地退了幾步,雙手掩著赤裸的胸膛,滿臉羞紅,一臉不解。
「哼!你真的變了,才和凱平一起成了真正的女人,馬上就變得和從前的我一樣,連我說過的話也一字不漏地學起來了。不過,你知道嗎?我們的角色好像對調了。真好笑!不是嗎?哈哈哈……」她又一次地刺傷了他,可是她永遠也無法體會。
「洛可……」莫莉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又退縮了,她以為這是他想要的,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減少離開他的痛苦,想不到卻得了反效果,她不是要來自取其辱的,她不該來的。
白洛可坐在床沿,將頭埋在雙手裡,好像在極力抗拒著莫莉的誘惑、抗拒自己。莫莉看不到他的臉,卻聽到從他手裡傳出來的聲音。
「那一天,我從紐約回來,我竭盡所能地擺脫了繁忙的事務,甚至放棄幾百萬的訴訟案件,只為了想要回來看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我的腦袋裡全都是你。我相信你是我今生惟一要相守的女人,我相信了你,我相信我自己也可以做到和你一樣,對愛情有著憧憬和堅持。但想不到你是這樣回報我的,你選擇了你前任的男友來打擊我,你們還——那一天,你竟然連面對我的勇氣都沒有!現在,你找我上床,到底還有什麼意義?是報酬嗎?是愧疚嗎?是憐憫嗎?還是想要做個比較?不必了!不必了!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了!」他抬起頭,紅著眼,對著莫莉橫眉豎眼地大吼大叫,脖子上的青筋像要爆裂開來。
他畢竟還是沒有說出來,他在第凡內買了一隻鑽石戒指,打算向她求婚,這是他僅有的尊嚴,是他還能夠緊守住的底限。
他只能一再重複地說:「你好傻、你好蠢,你真是天下第一蠢的女人……」最後他的聲音竟帶著哽咽。
莫莉淒然地看著為愛瘋狂、痛苦的他,輕輕地說:「我真希望再看到從前的你,那個玩世不恭、那個驕傲自以為是的大男人,他還自訂了一套愛情的遊戲規則,沒有負擔、沒有痛苦……」
白洛可抬起頭來,他的五官完美得像是雕刻家嘔心瀝血打造的完美塑像,可是他的自信,卻慢慢地在莫莉面前一片一片地剝離掉落——「是你讓我改變的,難道你還不知道?你已經殺了那個白洛可了!」
「對不起……對不起……」莫莉潰堤的熱淚不斷地流下,她轉身慢慢地將衣服一件一件地套上,困難地扣好扣子。
她穿好衣服,在轉身面對白洛可以前,先將臉上的淚痕抹掉,表現出一副堅強的模樣。
「你走吧!逃開我吧!逃得遠遠的,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的時候,離我越遠越好——」白洛可將頭埋在手裡,不想看到莫莉的臉。
她沒有說再見,她知道已經沒有再見的可能了。她離開了他,彷彿她仰賴的空氣被抽離了一樣,從今以後,她不過是個沒有生命的軀殼,一步步地向前挪開著步伐。
他像尊千年不動的石雕,定定地坐在床沿,連移動雙腳的力氣也沒有了,他的靈魂好像飛出了身體,一點都無法替自己做主。
求求你莫莉,不要走!白洛可的心狂喊著。
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人,但這一次,他幾乎要開口求莫莉留下來,他的心狂喊著她的名字,他的心撞擊著他的胸口,他忍著痛楚,驕傲的蟲在他的腦裡啃蝕,威脅他什麼都不要做,否則連他的心也不放過。
當莫莉走出了公寓,大門的聲音像是一扇地獄的閘門,「轟」的一響,將他鎖在地獄裡。
他知道莫莉是真的走出了他的世界,他真的失去她了。
他的掌心在出汗,連眼睛裡也出汗,空蕩蕩的房間裡,還流竄著冷颼颼的空氣,直滲入骨髓,他卻還是止不住眼睛裡沁出的汗水——
他的手機響起……
他看也不看地用盡力氣把它甩在地上,瞬間,手機四分五裂地散落了一地。
……*◎*……
早上八點,在奧斯汀的機場裡,莫莉準時和凱平會合。
凱平看到莫莉紅腫的雙眼,什麼話都投有說,只是不斷地回望機場的入口。
他昨夜在飯店裡用電腦發出了一通e-mail,可是看情形,收件人並沒有做任何動作。凱平心裡無法理解,還是又回頭看了一眼大門的入口處。
「凱平,走吧!你在等什麼人嗎?」莫莉疑心地看著凱平的舉動。
「哦!沒有,我以為我看到熟人了。」
「你在奧斯汀哪裡有熟人?我們很快就回到紐約了,雖然我很喜歡奧斯汀這個城市,充滿年輕的朝氣、悠閒的空氣,還有好多地方我都還沒有看透呢!可是——我就要離開了……」莫莉也轉身做最後留戀的回盼。
「那你應該留下的!」凱平固執地說。
「你在說什麼啊?」
「莫——莉——」凱平將她的名字叫得又重又響又長。
「凱平!」
「莫莉——」
「凱平。」
在人群來來往往的機場裡,他們停在走道上凝視著對方,互喊對方的名字,誰都知道對方的心意,只是都不願說出口。
莫莉看到了凱平眼底的憐惜和心疼,故意打起精神大聲地對他說:「好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的,不過是失戀而已嘛!你看著吧!不管到哪裡,我都會活得很好的——我保證!」
「天知道!」凱平斜睨了莫莉一眼,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嘿!你是在咒我嗎?看我不打你個腦袋開花——」莫莉作勢要撲上前打凱平的頭,凱平急忙閃身逃開。
莫莉看著他逃開的背影,頹喪地歎了一口長氣。
她想,至少回到紐約她不會是寂寞一個人,朋友不就是替她療傷的最好靈藥?至少——有人說過,友情能使喜悅加倍,能使悲傷減半。
但願這些話都是真的!她暗暗地祈禱著。
第十章
莫莉在紐約度過了寒冬,又度過了一季的暖春,九月襲人的熱浪開始延續著。她期待盡快度過高溫的季節,接下來就是在紐約的電台時常被點唱的《紐約的秋季》,來揭開寒冷的序幕。
紐約客,這些既可愛又可恨的人們,莫莉雖然不再覺得紐約是個冷血的城市,可是她卻漸漸染上了冷漠,時常獨來獨往地離群索居。
莫莉和凱平又回到了從前一起工作的日子,不同的是,凱平身邊另外有了一個固定的女伴,就是曾經和他發生關係的女同事安妮。
莫莉聽說他們的感情漸趨穩定,還想找間房子一起同居。她為了避嫌,也為了逃避安妮的敵意,漸漸地和凱平疏遠。雖然凱平很不滿莫莉疏遠的態度,但是女人的心胸是狹窄了點,面對安妮的抗議,他還是得放棄和莫莉相處的機會。
一個週末的午後,莫莉一個人走在第五大道上,她在商店街上和行人擦肩而過,走到了一家昂貴的鞋店門口,她看著玻璃窗內展示的女鞋,卻找不到那一雙已被白洛可丟棄的粉紅色涼鞋。季節變換了、人事也變了,展示櫃上擺的是最新流行的各式馬靴,再也不是粉色系的鞋類。
莫莉不願自己又陷入思念的漩渦裡,走過了洛克斐勒中心,走過林肯中心,不知又過了多久,猛回頭,又看到史都本玻璃大樓前的一座噴泉,許多觀光客,甚至於流浪漢都圍坐在旁。她心驚地加快腳步想要離開。
自從她回到紐約後,就再也不願走近任何一座水池。美國人是個愛許願的民族,只要是有水池的地方,總免不了會看到一堆銅板在水裡閃著粼粼的波光。
她戒了!莫莉戒掉了這個愛許願的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