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羽柔
莫莉怔怔地瞧著凱平微蹙的雙眉,他沒有白洛可的濃眉,看起來驕傲專橫的樣子。他的個性和白洛可有如天壤之別;他的性情優柔寡斷、敦厚溫文,完全不像白洛可堅決果斷,還有那伶牙俐齒,罵死人不償命,他真是天生吃律師這行飯的。
莫莉又開始失了神地回想,每一個和白洛可相處的片段。
一直到凱平大吼了一聲:「喂!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我看了就討厭。」
「什麼?你討厭什麼?」莫莉回神地問。
「唉!算了。這是回紐約的機票,明天早上九點,八點以前一定要到,不要弄丟了。我先拿走你這兩箱行李,明天我們直接就到機場會合,OK?」
凱平和莫莉相處的這幾天,他終於了悟到莫莉對他的情感從來沒有如此深刻過,他們不過是在一個陌生的國度裡,找到了屬於自己熟悉的異鄉情懷,就是這種吸引力,順其自然地把他們兩人牽引在一起。
……*◎*……
黛思家裡。
白洛可倒在華麗碩大、空蕩無人的客廳裡,手指毫無意識地搜了又搜手上的電視遙控器,這個時候他不想一個人獨處,於是來到姐姐黛思的家裡,不過雖然這裡人多,可是看到他的臉色,也沒有人敢接近他。
大電視裡正播放一出荒謬的肥皂劇,男主角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正要離去的女朋友,「珍妮,求求你,不要走,我把心都掏給你了,我把一切都給你了,為什麼你還要走?求求你,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
「我不愛你,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你為什麼還要糾纏我?放我走吧!」
肥皂劇裡的女主角堅定地拂袖而去。
白洛可低吼了一聲,狠狠地將手上的遙控器丟向牆上一幅昂貴的油畫。
遙控器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白洛可閉著眼,只想要把淚擠回,不要流下。
「該死的莫莉!愚蠢的女人!」
他受傷了,口袋裡還放著要向莫莉求婚的鑽石戒指,它的主人都還沒有機會看到,就要離開他了。
這一次他傷得不輕,因為他從來沒有這麼用心地付出過。
愛情在不知不覺中來訪,卻在他失去的時候才豁然發現。
他是真心地愛莫莉,愛得無法收拾。
該死的!他完全陷入莫莉的魔咒裡了,自從那一天他撿起那天殺的銅板時,就是她魔力施展的開端。
第九章
在奧斯汀的最後一夜。
莫莉站在無雲的夜空下,仰頭看著天河,體會無邊無際的黑暗,那遙遙相對的星辰就如同自己和白洛可的距離。
從前她曾經許過一個願望,希望許願池能實現她的夢,這個夢曾經溫暖過莫莉的心,她只想再看一眼,哪怕是在一種看不到的距離也好,也可以撫平一點失落的傷口。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白洛可的公寓外的,就像《麥迪遜之橋》裡攝影師羅伯說的,他開著破舊的老卡車,開了幾百里路,卻完全不記得他是如何到達目的地的,他一路上不斷地在回憶他和法蘭希絲卡相處的每一個時刻,窗外的景色從他的眼際裡匆匆飛掠而過,卻沒有一個畫面容納在他的記憶裡。
這個時候,夜靜謐得可以聽到四周千萬隻蟲鳴,莫莉緩緩將車子開近圍牆,她聽到車輪輾過碎石的聲音,也輾過她忐忑不安的心。白洛可的公寓入口豎著高大的鐵門,她只有停在路旁靜靜地體會這種咫尺的距離。
有一輛車開了進來,就在鐵門外按下密碼,莫莉急忙發動車子,在閘門還沒有關上以前,跟著前面的車子悄悄地進入圍牆內。
莫莉停在他的公寓門口,看見屋裡沒有半點燈光,屋裡的人睡了嗎?她走到了綠色的大門前,又走回車子旁,又轉身走到門口,又復離去,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裡?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驀地,在夜色蒼茫中,有人在莫莉的背後問出相同的問題。
「你為什麼在這裡?」
莫莉嘲笑自己的舉動,正打定主意想要回頭,猝地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沉的嗓音,她慌亂的心沒有一點心理準備下,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
是白洛可,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走到了莫莉身後。
莫莉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味。
「你來這裡做什麼?」
莫莉還來不及解釋,就聽見白洛可搖搖晃晃地說:「莫莉啊——莫莉——你把毒蛇放在你誘惑的胸口上,我還是把頸子靠向毒蛇的嘴邊,不顧一切地淺嘗你肩胛骨中的美酒,這酒味是苦的……她的一切全是虛假的,她的姿態都是空洞沒有意義的……」他腳步不穩,用英文喃喃自語,莫莉要很用心才能聽得清楚。
「洛可,你醉了——」
「我醉了?你——你錯了!」
白洛可兩眼迷濛地看著眼前三四個莫莉,他不知道是酒精的力量讓他無法分辨幻想和現實,只以為這又是一場沒有結局的美夢。
「洛可,給我鑰匙,我來扶你進去。」莫莉靠上自己的右肩,讓白洛可的手臂環住她的頸項,他全身的重量全斜倚了過來,她幾乎要承受不住。
支撐著高大的白洛可走進客廳,她將鑰匙丟在入口的桌上,把白洛可送進臥房躺下,然後替爛醉如泥的他脫下外套和皮鞋。
白洛可突然覺得胸口一陣作嘔,不禁起身坐在床沿,緊蹙著眉心,一臉痛苦的表情。
沒多久,莫莉從廚房端來了一杯熱茶,她放在床几上,退後幾步,就這樣沉默地看著他。他雖有頎長的身軀、令人羨慕的外表、聰明不可一世的驕傲,此刻卻像個小男孩般無法接受挫折打擊,任性地用酒精來麻痺自己。
「洛可,喝杯熱茶可以醒酒,你……你不該喝這麼多酒的。」莫莉想打破這尷尬的沉默。
「你為什麼要來?」白洛可嚴厲的口氣不像是一個問題,而是一句責備。
「我……我明天就走了!我只想再看你一眼,只想……只想告訴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我欠你很多……」
白洛可乾笑了一聲,胸口湧上一股怨氣,「你應該覺得驕傲的,從來沒有人能夠讓我心甘情願地為她做任何事,我是紐約市炙手可熱的律師,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我是人人仰慕的天之驕子,我一直就站在世界的頂端。從來是只有我要,而沒有我要不到的,我是白洛可!你知道嗎?你知道嗎?而你——你把我高高地推了下來,跌得粉身碎骨。你不但拍拍屁股走人,還把我的一片真心踐踏得滿地,你好狠……好厲害,我服了你……我服了你了!」他說著醉言醉語,擰著眉,頭痛得幾乎要炸開來,他又是喃喃地低語、又是高昂地大吼,藉著酒意,絲毫不想隱瞞地說出他痛徹心扉的苦楚。
莫莉聽完,一個箭步地衝上前跪在床沿,仰著頭對白洛可說:「我從來沒有想要傷害過你,如果你覺得我虧欠你,那麼——」
「那麼要如何?」白洛可陰沉地問。
莫莉靜默無語,白洛可就快失去耐性。
「那麼我什麼都可以給你。」莫莉說。
她站起身,抖著手,開始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上的鈕扣。
她終於脫下了襯衫。
她繼續和腰上的裙鉤掙扎,釣上的細線牽扯著,怎麼都拉不開——
白洛可緊閉著眼,再睜開眼,深邃的眼神緊盯著莫莉笨拙的動作,有點茫然、不能確定的懷疑,深怕再閉了眼,一切馬上要消失。
等他看清楚莫莉的舉動,酒也醒了三分。酒精的力量慢慢地消退,取而代之的卻是不可收拾的慾望。但他寧願自己還是醉的,醉得沒有理智,只有慾望,這樣一切都不會太困難……
莫莉無法集中精神跟裙鉤奮戰,白洛可伸出修長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他的手像是有魔法一樣,輕輕地一拂,她的短裙瞬間跌落在地。
莫莉驚奇地看著他,馬上又想,他不愧是經驗老道的情場老手。
他注視著她纖細的腰肢,一如他印象中的莫莉一樣,純潔得像朵小茉莉花。他真想用手緊緊地擁抱她的身體,一點都不遺漏地吻遍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可是瞬間他腦海裡閃過了一幕景象,就是她和凱平睡過的雜亂的床被。
她是個有著高貴純潔翅膀、卻來自地獄的魔女,而魔女正適合他這種身經百戰的男人……白洛可嘲弄地心想。
他撇了撇嘴角,一個小小的裙鉤就找回了他從前的自信,他的心又回到了起點。他熟悉地展現了迷人邪魅的微笑,「裙鉤那玩意兒就像愛情一樣,你越是掙扎,越是拉扯不開。」
「是啊——我到現在才懂!」莫莉跨出了落地的裙子。
她幾乎是赤裸裸地面對著他,這樣的景象,如果要逼他馬上轉身離開,不如一槍射死他算了!
白洛可無法再直視她的身體,他粗暴地將她抓近自己心跳狂亂的胸膛,惡狠狠地像隻猛獸似的吻咬那令人垂涎欲滴的肌膚。他一手鉗住了她的頸項,讓她無法掙扎、也無法逃開地更貼近他的雙唇,他的另一手合作無間地,瞬間就解開了胸罩後面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