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悠芙
狂風沙仍不停的吹著,呼嘯而過,那聲音完全不曾停息,彷彿就要鑽開萬物的每個間隙,瓦解掉這個大自然的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的人都在死神的搖籃曲中,沉沉的睡去,唯有風撤,眼睛雖然一直閉著,卻不曾睡去。
這樣的危險雖然他也曾碰過,但卻沒有過如此束手無策的感覺,他什麼也不能做,除了等待。
這種等待死亡的滋味並不好受,但真正讓他不好受的,反而是龍弩兒那張臉,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她一直不斷的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他有某種凌越了理智的衝動,傾聽著外面刺耳的風沙聲響,腦海裡翻來覆去的卻都是她的聲音、她的影像……
在這樣生死攸關、慢慢等待上蒼的裁決時,他依然記得的是自己的困惑,他到底是怎麼了?
「你有愛人嗎?」修亞特的聲音嘶啞的傳來。
風撤緩緩的睜開眼睛,瞄了他一眼,眼中的不屑,彷彿在嘲笑他。
「她是茱麗亞。」
躲也躲不過的,風撤看到了他胸前那嶸金上的照片。
「我愛她!」
這傢伙!準備說遺言了嗎?風撤不屑的想著,閉上了眼睛不想理他,但卻關不上耳朵聽他的敘述。
「雖然我信上帝,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我並不相信上帝與我同在,反而,我可以感覺到茱麗亞在替我加油……」
一個大男人可以這麼婆婆媽媽的,難道全都是因為所謂的愛情這種玩意?
風撤又瞄了他一眼,這一次修亞特臉上的某種神情留住了他的目光。
那種神情他似曾相識,憑藉著一個攝影師的眼光發誓,他一定有看過這樣的神情,只是,在這一瞬間,他竟然害怕去想起,這樣的神情他曾在哪裡見過?
「為什麼?」他突然開口,修亞特轉頭看他,一臉疑惑。
「為什麼……知道這些……愛!」風撤的聲音低沉粗嗄,隱隱浮著一股不安。
「愛?」修亞特臉上那不自覺浮出的笑容讓人欣羨,「為什麼?很簡單呀!就是知道你愛她,你深深的愛著她,所以會想著她,知道她永遠會在你身旁支持你。但是……」
修亞特的神情又逐漸的陷入哀傷和惶恐之中,「如果在這種時候,我想到的是,我會不會一輩子再也見不到她……天!幫我!我一定得活下去……為了她……我……」
修亞特後面近乎囈語的聲音沒能再進入風撤的思緒之中,在他腦中留存的,反而是一種與困惑截然不同的平靜。
狂暴的風沙,先前困惑時心底的掙扎與猶豫。
答案竟然是這麼的簡單!
他愛上她了。
不知道是從哪一刻起?但是,卻是在他面對死神的這一刻,他才發現了這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呵……可笑!
原來修亞特臉上的那個神情,就是他每天早上面對鏡子時的自己……
這麼簡單的答案……
第七章
風撤等一行人在一個星期後被發現時,全體人員都已經因為極度缺水而陷入昏迷或意識不清的狀態之中。
所幸沒有人死亡,只是六個人都必須在北京醫院的加護病房裡觀察。而理所當然的,有個超級天兵,就天天在風撤的加護病房外席地而睡。
她是跟著第二批搜救人員到達現場的,剛好看到風撤他們平安的被抬上急救直升機,並逐漸離去,她跟著剩下的人員,用最快的速度在現場搜尋他們留下的紀錄,然後趕在那不知何時會突然出現的沙暴之前離去。
當時,光是看到現場,龍弩兒的心幾乎都要停了,從現場那幾乎被覆蓋到十多公尺的沙堆上來看,要不是有現代發達的科技傳訊,不斷放出他們微弱的求救訊號的話,他們可能到了下一個世紀,都會被掩埋在那十幾公尺高的沙堆之下。
而龍曜溪竟然還對她說一切安好?
為了這一點,她堅持要留在北京等風撤康復,甚至跑到加護病房外都在所不惜。
幸運的是,第二天上午,風撤就在她隔著玻璃的注視下,悠悠醒轉過來。
「醫生、醫生,風撤、風撤醒了!他醒了!」她激動的大叫,讓一直注意著她那古怪行為,想送她進精神病房的幾個護土上立刻通知,一群人湧了進來。
「他沒事吧!醫生?」
醫生是一個頭略禿、面目慈善的中年人,他早在昨天就聽聞這個像男人一般的女孩的事跡。
他笑笑的對她說:「你也一起進來好了,你是風先生的愛人吧?」
「不是,他不要緊吧?」
得到許可進到加護病房的龍弩兒,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到別人怎麼看她的,她本能的回應了一聲,踏入了加護病房,看到床上的風撤,比在窗外看來還要憔悴虛弱時,她的心陡然停住,血液霎時凝結,就像被一個冰塊梗在胸腔一樣,她舉步艱難的邁向看著她的風撤。
「你……怎麼會在這裡?」
風撒以為自己到了天堂,上蒼聽到了他在意識昏迷前的最後一個請求嗎?讓他再看到龍弩兒一眼,讓他再看看她臉上那呆呆的傻笑,讓他知道,風撤也有一個可以愛到如此深的人活在世上,而她,現在真的在眼前……
「你……說話會不會痛?」看著他破裂還滲著未干血痕的唇,龍弩兒只覺得心裡的冰塊頂時成了融雪,再也抑不住的從眼中冒了出來。
她的問題,和臉上那令人懷念的神情,讓風撤想笑,他牽動著嘴角,不期然的,一絲血腥味傳到口中,「不痛。」
他緩緩的搖了一下頭,語氣中有著從未有過的溫柔,那溢滿在心底的溫柔和平靜,讓他生平第一次,如此自然的安慰著別人。
「真的?」在周圍人有默契的退讓下,龍弩兒又靠他更近,她透過還在眼底濛濛的淚影,仔細的看著他的唇,「還在流血耶!我好難過喲!」
「傻瓜!」
發現自己想抬起手來為她拭去淚水都有些力不從心時,風撤只好用開玩笑的語氣,輕輕握住她搭在床沿的手,「就算很痛也是我痛,你難過個什麼勁呢?」
「可是,可是……」一想到自己在夢裡都看到在沙堆下化成一堆白骨的風撤,龍弩兒又忍不住讓淚水流了出來。『
「別哭了,傻瓜!看看你……」
啊!風撤在心中讚歎著。
她什麼時候變得了這麼美麗了?就連在埃及打扮得像個超級模特兒時,有沒有發現在這個鼻頭紅腫、哭的浙瀝嘩拉的她來得可愛美麗。
他看著坐在床頭旁哭泣的她,兩個人都沒有發現其他的人已離開,一直到護土又進來幫他換了兩瓶點滴時,兩個人還是這樣默默無語的相對著。
窗外的天色漸漸昏沉,看到龍弩兒哭累了,竟倚著床頭旁的櫃子睡著了,風撤心中隱隱的擔憂也在這一瞬間釋放,他相信她是愛他的,不然,她不會為了他這麼哭泣,天呀!他之前為什麼會一直抗拒她呢?
她是這麼的可愛,又這麼的天真甜蜜,上帝保佑!他不要再和她分開了,他想和她在一起,就這麼簡單,他這一生,再也不要經歷過去這近兩年來的困惑或心煩了。
他只要不放開她就行了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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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星期後,歷經大難歸來的六個人,在休息室開了一次小小的會議,檢視那些搜救人員幫他們搶救回來的紀錄時,一群人聊著聊著,風撤竟然聽到沙法說要帶龍弩兒去阿拉伯沙漠玩的消息,他瞪著沙法,要他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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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弩兒說她去過埃及,可是,沒有機會去領會沙漠的美。」沙法笑說著,一張黝黑的臉孔上,透著阿拉伯人少見的優雅氣質。
「所以我跟她說,等我這次康復以後,就順便帶她再去埃及玩一趟。」
「誰准你這麼做的?」
風撤的故意來得連城牆都擋不住,沙法看著他,眼裡掠過一絲訝異,但很快的,他瞭解了這是怎麼回事,他慢慢的揚起一個微笑,眼中帶著光彩。
「怎麼?她跟一個朋友去旅行,都要經過老師的許可嗎?」
「你……」
這些天來,龍弩兒和整個隊員,連隊員的家屬都混熟了,她可愛得像個少年樣的姿態,輕易的撤除了所有人的心防,她除了幫忙照顧風撤,還不時抽空去幫助別人,當被問起她和風撤之間的關係時,她總是坦然的說,她是風撤的學生,彷彿這一句話,她就理所當然的應該這樣對風撤付出全心全力來照顧他。
但是,她的全心全意,又似乎不只用在他身上,就連別人要求她幫忙的事,她彷彿也都努力的去達成。
而這看在風撤的眼裡,自是吃味不已。不過,他當然一直掩飾得很好,直到現在「不准你碰她,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帶她出去,更何況是這麼危險的沙漠。
「笑話!『』沙法哼了一聲,」你又不是她的誰?更何況,就是因為這一次她看到我們的遇難嚇死了,想要克服對沙漠的恐懼,才會要求我帶她去體會一下在沙漠中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