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應廣璐
沒看過這麼有愛心的女孩,他不禁又多憐愛她一點。
「我去哪找?何況天快黑了,這裡又不太安全,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我不管,你快去找人來。」她命令道。
她又任性了。「你又不會武功,萬一強盜來了,你怎麼辦?」說什麼也不能由她。「我的輕功獨步武林,沒有人能追得上。」她、雪個、破雲除了要學自家師父的絕學外,尚可依各人的意願,學師叔或師伯的一門功夫,她選擇學武師叔的輕功;雪個學她師父的破陣;破雲則學佟師伯的解毒。
「我不要聽大話。」巽太子目光炯然地逼視著她,「你不也曾以為你的棋藝登峰造極,結果呢?」
風波臣聞言,默不作聲,過了半晌,她突然掩面跑開,跑得遠遠的,不忍看到他結束白馬的生命。
走了好一會兒,難過的情緒也過去了,倒是腳有些酸痛,風波臣停下腳步。天色垂暮,無燈無月,山路又崎嶇不平,得趕快找家客棧投宿,可是只有一匹馬,不好與他共騎,但也不能夜宿荒郊,風寒露重,不生場大病才怪。
該怎麼辦?出門前為什麼不先卜個卦?不就沒現在的困境。
巽太子繞到她面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風公子,上馬吧,還要趕路。」不上馬,說不過去,風波臣只好硬著頭皮跨上馬背。
天哪!好不舒服!她不動如山地坐著,生怕一個顛簸,她的前胸便會貼到他的後背。
他感到頸後傳來的氣息有些急促,巽太子詭秘地一笑。
猛地,他雙手一勒,馬身前蹄上揚,風波臣低呼一聲,雙手由後環抱住他的胸膛。天底下不會有比這更美好的碰觸,軟綿綿的、引人暇想的,他不禁有些陶醉。「你究竟會不會騎馬?我來騎。」風波臣在差點摔下馬後,凶巴巴地說。不多囉唆,巽太子很聽話地交出韁繩。
一隻粗厚的手輕放摘她的柳腰上。奇怪,以前怎麼沒注意到她的腰圍像女人的蜂腰?
哦,他恍然大悟,難怪她走路會有風的樣子,腰太細了,直腰的男裝穿在她身上,鬆垮垮地,一走起路來,下擺就飄呀飄的,看起來像起風了。
「把手拿開!」風波臣忙不迭地拍打他的手。討厭!他在吃她豆腐。
「手放在這裡有什麼不對?」巽太子明知故問。
「你手放這,我覺得癢癢的,我很怕癢。」她胡諂個理由。這理由說得過去,她不禁佩服自己的急智。
「這麼怕癢,將來會很疼妻子的。」他促狹地說。他好幸福,將來被妻子疼。「娶妻是幹嘛的,當然要好好疼惜!」她不置可否地說。
斷袖太子,死心了吧!她、水遠不會墮入那種離經叛道的愛情國度,一想到他愛她,雞皮疙瘩便爬滿全身。
他也會好好疼惜她的。
這句話,總有一天,他會告訴她的。
「客倌,小店只剩下一間客房。」店小二說。
「我們走吧,再找別家。」風波臣轉過臉看著巽太子,一股涼意立時從心底冒了出來。他會對男人和女人動歪念,跟他同榻而眠,橫豎她都不安全。
「客倌,沒有別家可找了,整座山只有我們這一家,外面黑漆漆的,山路又不好走,暫時擠一晚吧。」
「好,我們要那間。」巽太子決定道。
「那柴房可有睡的地方?」風波臣不死心的問。只要不跟他同床,即使是豬圈她也睡。
「除非你想跟我擠一張床。」店小二戲說。
怎麼每件事都不如她的意?風波臣的臉色,頓時就像屋外天色那樣陰暗。「騎了一天的馬,也累了,早點歇息吧。」巽太子轉頭吩咐道:「待會送點吃的來。」她是騎得骨頭都快散了,巴不得能馬上就寢,但一想到是與「狼」共枕,她的睡意立即全消。今晚不僅是個不眠的夜,說不定還是個驚魂的漫漫長夜,風波臣認命地想。須臾,店小二送來幾籠熱騰騰的湯包、小菜和豆粥。
餓了一天,什麼東西都覺美味,風波臣吃得既多又急,且毫無吃相可言,狼吞虎嚥的,桌上的東西很快就被她這只蝗蟲掃光,巽太子吃的不及她三分之一。吃完後,她打了幾個飽嗝。
巽太子倒了杯茶,吹了幾口遞給她,「水先含在口裡,再一口吞下去,就會止嗝了。」
「噢。」她羞赧地接過。他的體貼打動不了她的心,只會讓她頭皮發麻。十幾天來,她冷淡待他,閃躲他,不給他好臉色,原想他會知難而退,誰知他還是執迷不悟,對她一往情深,難道真要她明說?
可是明說,又怕巽太子會因羞愧而攆她出宮,屆時,她要如何實現師父的願望?老實說,巽太子也沒什麼不好,相反的,在各方面他可以說是非常優秀,唯獨他對女人、男人都愛的癖好,讓她不能荀同。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也不能因那一點而把他全盤否定,只要他不「染指」她,為了蒼生的幸福,還是輔佐他吧!等大事抵定後,再做去留的定奪好了。
萬般無奈都歸入一聲喟歎,唉!眼睛張大點。
可是到了深夜,周公來訪,風波臣一連打了幾個呵欠,最後乾脆站起來走動。周公,周公,今晚不要來找她,沒空打交道。
「有心事?」巽太子跟著站起來。
「是有些事擱在心裡。」她強打精神的看著他,「你先睡嘛。」
巽太子點點頭,很自然地在她面前解帶卸衣,赤裸裸地上床就寢。他有裸睡的習慣。
風波臣背對著床,臉上熱熱的,他……好壯碩!
風波臣,你知不知羞?裸男當前,你沒閉上眼睛,已經是很不應該了,還回味,更不應該。但她發誓她不曉得他會脫光光,可是春光乍現前,為什麼會有剎那的遲疑?無法理解的事,還是不要去想它。風波臣拒絕再做無謂的心理探索。
不知過了多久,天氣變了,風一陣,雨一陣,吹得燈焰忽明忽暗,越發為孤寂的身影增添了幾許淒涼,而巽太子的鼾聲和那空著的床位,則又成了強烈的誘惑。好幾次她思爬上暖軟的床,卻又怕頭一沾枕,睡得太沉,連被人做了都不自知,所以一直強打起精神支撐著。
眼皮好重……風波臣一手撐著香腮,頭不住地點著。
「去床上睡。」巽太子推一推她的手臂。看她倦得直打瞌睡,卻不敢上床好好睡上一覺,他心裡好生不忍。
風波臣吃力地睜開澀重的雙眼,只見巽太子穿戴整齊地站在她跟前,她搖搖頭,「不用了,我在這裡打個盹就可以了。」
「睡在這裡多不舒服,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去床上躺一下吧。」巽太子勸說。她是很想,可是……「我……我不習慣跟別人睡同一張床。」她吞吞吐吐地說。「哦,你有這習性。」他裝出恍然的樣子,「早說嘛,床讓給你。」
「這怎麼好意思?你才睡這麼一點點……」他的心意她焉會不知。被他愛上的人,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只可惜,他的不吝付出用錯人身上了。
「沒關係,我一向睡得很少,你去睡吧。」他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她清麗的臉。他情願勞累自己的筋骨,也不願她受分亳的苦。不過是一夜不睡,這不算什麼,他願意為她付出更多,承受更多,或者……失去更多。
他的眼神裡蓄滿大多的話,風波臣不由得怦然心動。
太可怕了!他的眼神會勾魂。
她一個旋身,不小心被椅子絆倒在地,急忙連滾帶爬地上了床,背對著他躺下,眼睛張得比銅鈴還大。
她的舉動在告訴他,他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怕。
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肯恢復女兒身?對她的好也才有理直氣壯的時候,而不是像現在,被她用有色的眼光看待。巽太子有點哭笑不得的想。
窗外已不聞雨聲,但西風入室,有點冷,巽太子掩上窗的同時,棉被裡的人動了一下。
他知道她睡不安穩,一有聲響就會驚醒。
為了要給她一夜好夢,巽太子悄悄走出房間,去柴房和店小二做伴。
風波臣睡到快晌午才起床,草草進食,匆匆盥洗後便上路,巽太子依然坐在她身後與她共騎一匹馬。
「昨晚跑哪兒去了?」她抖一抖韁繩。
昨晚關窗後,就沒感覺到他人在房裡,她起床查看,發現門是帶上的,於是她便把門閂上,倒頭睡了個好覺。昨晚緊張兮兮的,只圖自己的安睡,倒不知他是不是去解手,然後被她關在門外受凍?如果他因這樣而生病,她會過意不去。
「到柴房和店小二擠了一宿。」巽太子道。
「噢。」她心裡稍微好過,有地方睡就好了。
不遠之處有些人家,策馬到了那裡一看,在榆樹的濃蔭下,駐足暫歇的旅客行人還真不少;也有賣豆漿、賣胡餅的小販,正忙碌地吆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