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尹安芝
炎熾沒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瞧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
「為何出來找我?」
明明,她不是無動於衷。
「擔心我?」炎熾挑明了問,視線鎖在她妍美的容顏。
「又如何?」鏤月側過臉,避開他太過勾魂攝魄的目光,「換作是別人,我也是……」
「你也一樣會擔心?」炎熾替她回答。
鏤月深吸了一口氣,淡然的道:「沒錯。」
「我明白了。」炎熾若有所思的瞅著她,一雙眸子隱藏了喜怒,變得那麼深沉、那麼冷靜。
他突然將傘交回她手中,同時輕輕推開她。
頓時,她在傘下、他在雨中。
鏤月驚愕的瞧著他,不明所以。
「炎熾?」她的話惹他生氣了嗎?
「我要走了。」
「等一下!」鏤月來不及細思,急忙喊住他。
是她的錯覺嗎?在兩人視線相接的那一到,她發現他的眸沒了光彩。
莫名的,她的心抽疼了一下。
「有事嗎?」
「我……」見他態度冷淡,鏤月囁嚅了一下,改變了:原先想問的問題。「你的毒……」
「我已將體內殘留的毒全部逼出。」
「喔,那就好。」她低下螓首,一時無語。
氣氛突然變得凝滯,凍結不開。
炎熾背對著她,忍不住自嘲一笑。
他……還以為她會留住他。
「沒事的話,我要走了。」
他邁步要走,鏤月又喚住了他。
「等一下,炎熾。」她移步來到他面前為他撐傘,迎向他冷漠的目光,仍是鼓起勇氣道:「我拿件蓑衣給你吧?」
不管如何,她仍是不忍他吹風淋雨。
「你這是同情,還是憐憫?」炎熾戲謔的瞧著她,恢復往常的輕佻。
就算不能否定對她的感情,起碼,他還有一身驕恣狂傲可以武裝自己,不讓她輕易看透。
「炎熾,我是好心——」
「你就是太好心了。」炎熾話中有話的應道。
若不是她太善良、太有良心,始終義無反顧的想救他脫離險境,他又怎會愛上她,而且荒謬得越陷越深?
果真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你是什麼意思?」鏤月挑眉問他,有些懊惱。
他這麼說話擺明是怪她多事?
炎熾無意解釋,重新戴上冷漠面具。「你認為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你——」
鏤月正想和他理論,他突然伸手摀住她的嘴,壓低嗓子道:「噓!有人在暗處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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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掩人耳目,炎熾咬破舌尖、吐了口血,裝得傷勢沉重,同時要鏤月假裝受制於他,由他強押她進屋,直到進了屋裡,他才放開她,
鏤月儘管滿腹疑問,但炎熾渾身濕透,衣裳緊貼在胸膛上,惹人遐思,她根本不敢直視,只好讓他先去將濕衣換下。
等他更衣完畢,兩人才坐下來細談。
燭光搖曳,昏黃的光線照在炎熾輪廓分明的臉上,剛毅的線條似乎變得溫柔了些,整個人看起來俊美異常,鏤月瞧著他,一時失了神。
炎熾察覺到她的注視,直睨著她,「瞧什麼?」
「呃,沒什麼。」鏤月慌忙別開目光。
見她有些窘坦,炎熾也不點破,只是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好吧!他會等,等到她願意正視自己感情的那天。
鏤月定下心神,收拾起錯亂的思緒,突然想起他剛剛吐血的事情。
「對了,你不是說毒勢已經痊癒,怎麼會吐血呢?」
「要瞞過對方,當然得演得逼真些。」
「喔。」鏤月一聽,恍然大悟。「躲在暗處窺視的人是誰?」
「寒漪。」
「寒漪?」鏤月大感驚訝。
炎熾扯唇一哂,神色淡然。「這下子,他可稱心如意,可以邀功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炎熾冷哼一聲,嘴角勾起一抹笑痕,輕蔑的說:「不怕寒漪告密,最好水茉晨和叢青靄一起來,一併算賬,」
「啊?」鏤月這一驚,更甚方才。「你要取叢青靄的性命?」
「怎麼,不行?」她是驚訝他的大膽、他的狂傲,還是令有隱情?
「這……」鏤月囁嚅著,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說啊。」炎熾雙手環胸,等待她的答案。
「可不可以……」鏤月深呼吸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可不可以別傷害他?」
炎熾高高的挑起一道眉,「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你說過不認識他。」他瞧著她,面無表情,口氣突然變得冷淡。「你最好解釋清楚。」
「我……」
「既然不認識他,為何替他求情?」她不至於好心到博愛的程度吧?
鏤月垂下雙睫,輕聲道:「叢青靄……他……他是我娘的師兄,」
炎熾聽了,深邃的俊眸微瞇了起來。
這答案倒是出乎意料。
「你為何當初要隱瞞?」
「當時你我互不相識,再加上你用逼問的方式,我怎麼可能坦白以告?」她答得理直氣壯。「再說我一直以為你只針對水茉晨。」
炎熾微微頷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疑問,「你不怕叢青靄知道之後,會怪罪於你?」
鏤月一聽,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我雖然不希望他出事,但也不會不分是非的偏袒他。」
「既然不偏袒他,就不該為他求情。」炎熾瞅著她,直覺她的話有所保留,「你不說清楚,我不可能會放過他。」
他不惜以脅迫的方式來瞭解她的過去,她或許有苦衷,或許不想提起,但他非知道不可。
如果不能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又如何作出對兩人都好的決定?
鏤月猶豫了一下,無奈的妥協了。「好吧,我說。」
既然要求他幫忙,讓他知道也無所謂了。
「當年,我娘和叢青靄同時拜名醫須媚為師,兩人相遇相識,近而相知相惜,感情十分要好,在須媚仙逝之後,兩人遵師遺訓,選擇在東洞庭山落腳,更加埋首鑽研醫理,漸漸也闖出了名號。但叢青靄只擅於岐黃,並不懂得施毒、解毒。我娘不同,她不只醫術高明,對於各種毒物的用法與解毒之法也十分精通,『毒醫』之名,本是江湖中人為我娘取的封號。」
「哦?」聽到這裡,炎熾忍不住插話,「如此一來,叢青靄難道不會心理不平衡?」
「當然會。」鏤月停頓了一下,原先平靜無波的表情掠過一絲悲憤。「但我娘傾心於叢青靄,寧可將『毒醫』之名讓給他,也不要兩人心生芥蒂。於是,只要有人前來求我娘醫治毒患的時候,我娘便推說她無能為力,然後再暗中告知叢青靄解毒的方法,讓叢青靄為中毒的人解毒,久而久之,叢青靄也對毒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將我娘解毒的功夫學了七八分,江湖中人便以為叢青靄的能力其實更勝我娘,『毒醫』之名從此換了人。」
「原來如此。」炎熾微微頷首,總算有些明白。
難怪他沒聽過鏤艷這個名字,也難怪鏤月能解毒醫所施的毒了。
「令堂如此深情,叢青靄難道不被感動?」炎熾覺得十分疑惑。
鏤月一聽,低垂螓首,眸光黯淡下來。
「感動又如何?出名之後,叢青靄完全變了一個人,他不甘於平淡,開始渴望權勢,我娘對他雖然失望,卻又狠不下心一刀兩斷,更不好意思主動提起婚事,就這麼一年拖過一年。直到有一天,叢青靄無意中救了受傷的水茉晨,水茉晨看中他的能力,便煽動他加入四溟幫,表示願意聘他為副幫主,共掌大權。
「叢青靄貪戀著水茉晨的美貌和承諾給他的權勢,不顧我娘的反對,執意加入四溟幫,某晚和我娘起了激烈爭執之後,一去不回。我娘性子剛烈,在苦等了三個月,依舊等不到叢青靄回心轉意的情況下,離開東洞庭山,前來絕代鎮投靠雪姨。」
聽到這裡,炎熾覺得有些奇怪。
如果當年鏤艷和叢青靄是以決裂的方式收場,那便表示鏤艷後來另嫁他人,所以才會有了鏤月。
再者,從方才鏤月提到叢青靄時的語氣聽起來,她對他的態度十分生疏,對他過去的行為也不能認同。
可見,兩人之間並無情分也無聯絡。
既然如此,為何鏤月會希望叢青靄平安無事?
但他不想打斷她的話,按下心中疑問,讓她一次說完。
第七章
二十年前的事了。
但在鏤月懂事之後,晏雪,也就是她口中的雪姨在禁不起她的一再詢問,向她訴說了當年所發生的一切後,她一字一句都記得分明,忘也忘不了。
「我娘前來絕代鎮投靠雪姨之後,雪姨見我娘天天鬱鬱寡歡、精神不振的,便一直勸她另嫁他人,找個可靠的人過一輩子,別再冀望那個負心漢了。我娘起先不肯,總是認為叢青靄會來求她回去,但半年過去,我娘終於死心,她嫁給了我爹,雖過得平淡卻也幸福。誰知道婚後不久,叢青靄竟尋來了,他見我娘另嫁他人,沒說什麼,轉身便走,我娘傷心之餘,因此反悔嫁給我爹,她恨自己為什麼不多等叢青靄一些時間,於是,她日夜思念叢青靄,又變得鬱鬱寡歡起來,整個人消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