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易雪
「不,想都別想。」
昨晚才讓他甩了一巴掌,她可不想再自動送上門去讓他撕吞入腹……不,碎屍萬段。
像是早知席惜會拒絕,彩蝶僅是黯然一笑。
「算了,不勉強。無路可退時,頂多自我了斷。」
最後兩句,彩蝶是自語的喃念,可聽在席惜耳裡卻是教她心驚膽跳。
她猛吞了口口水,想道,她去,頂多死她一人,她不去,可是一屍兩命。
「我去。」不是她認命,只是不忍見一對有情人硬生生讓人給拆散了。
驚喜在彩蝶臉上漾開,「謝謝。」
席惜白眼一翻,「別謝那麼快,成不成還是個未知數,你大哥要更答應了,那時來謝還不遲。」
彩蝶僅是笑,纖指頑皮的輕按她紅腫的左頰。
「很疼吧,大哥從不打女人,你是頭一個。」
席惜疼得皺了眉,拍掉她的手,惱忿的瞪著。
「是啊,我還真是榮幸呢。」嗟。
彩蝶啖哈的笑了起來,自懷中拿出一早雷傲交給她的消腫藥膏。
原先還不明所以,現下,明白了。
握著彩蝶塞進手裡的藥盒,席惜不用問,也知道她給的藥膏要做什麼用,只是——「別笑了行不行?」???明知答應了他人托付的事就該去做,可席惜仍使上拖字訣,一天拖過一天,直到她覺得後腦勺快讓雙忿怒的眼給射燒出兩個洞,才不甘不願的去找萬俟雋。
自那天後,他沒再出現在她眼前,是不想看到她吧。
她不會自做多情的想他在躲她,他是何許人,需要躲她?
她躲他還差不多呢。
臭著張臉,席惜拖著千斤重的腳步,一步步拖向玲瓏閣。
來之前,她有先問過秦嬤嬤,知道他人在這兒。
其實,用不著問,她用腳想也知道,他窩在美人窟裡銷魂。
頓下腳步,席惜用力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子。
在想什麼啊,酸不溜丟的,吃醋不成——吃醋!
她瞠大眼,又重重敲了自己一記,別胡思亂想,她可是要去談正經事。
深吸口氣,席惜重振精神,這才又向自的地走去——才走到玲瓏閣門外,卻讓門扉內傳出的淫聲浪語給驚得愣在原地。
聽著門內不斷傳出嬌吟,席惜蹙眉瞇眼,知道此刻自己不宜敲門,要不,她連開口的機會也無,就讓他給轟回房。
可又不想再跑一趟,從她的房間走到這兒的路途挺遠的……眉一挑,席惜坐在門前階上,聆聽門內傳送的「音樂」,雖然很難聽,她還是很忍耐的把它聽完——終於結束了。
她站起身,拍拍沾了灰塵的裙子,轉身敲門去。
「進來。」
萬俟雋翻身坐起,穿上褲子後,不意外的迎上一雙清澄卻略帶懼意的秋眸。
他走到圓桌前,倒了杯水,仰頭灌下,才瞅著席惜四處飄的眼。
「什麼事?」從她飄移的眼,不難猜出,她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席惜看他一眼,又瞄瞄一旁正在向她示威的玉玲瓏。
「沒啥大事,只是,能不能到外面談?」事關彩蝶名聲,她不想第三者聽到。
萬俟雋順著她游移的眼看去,俊眉不由一蹙。
玉玲瓏未著寸縷的側身而臥。
「穿上衣服。」他微揚唇,一眼看穿她的意圖。
沒起伏的音調如地獄來的索命梵音,嚇得玉玲瓏一躍起身,慌忙著衣。
她以為這些天他夜夜留宿,定是她拴住了他的心,看來她錯了,萬俟雋根本沒有心。
末再多看玉玲瓏一眼,萬俟雋朝花廳走上,席惜同情的瞥了眼手忙腳亂的玉玲瓏,舉步跟進花廳。
「說吧。」萬俟雋落坐太師椅上,懶懶的問。
他有預感,他不會想聽她所言之事。
席惜拉了張圓凳在他面前坐定,謹慎的端詳他的神情,確定他此刻的心情是好、是壞,能否接受她帶來的消息。
「你研究完了沒?」他不耐煩的催她。
席惜腦瞟他一眼,暗罵,看一下會死啊。
「我是為彩蝶來的。」
「彩蝶?」他總覺預感將成真。
席惜點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似乎不顧彩蝶意願,硬要將她許配給她不喜歡的人。」
眉一挑,萬俟雋聽出她話中弦外之音。
「彩蝶從未提過有意中人。」
席惜白眼一翻,咕噥道:「你也從沒問過她。」
「嗯?」
面對那雙冷厲的黑眸,席惜還他無辜笑臉。
「是彩蝶要你來的?」他猜。
席惜當然——搖頭。
「是我自己要來的。」
「是嗎?」萬俟雋冷嗤,擺明不信,卻也不點破。「重點。」
「啊?」太直接,席惜霎時反應不過來,愣愣的張著嘴。
她的模樣有點兒蠢,卻可愛不造作。
萬俟雋險些失笑。「你來這兒的目的。」
目的?席惜皺了皺眉,好一會才想起自己為何要坐在這兒和他相望。
「彩蝶有意中人了。」她說出事實。
「你說過了。」他指出她是廢話。
席惜輕蹙眉,微惱的瞪著同樣亦瞪著她的萬俟雋。
「你不好奇彩蝶的意中人是誰。」她網都撒了,魚兒不進,她還有戲唱嗎?
凝著席惜微怏的小臉,萬俟雋似在折磨人的漾出一抹邪笑。
席惜的眉不再是輕蹙,而是打結。
瞧他那如狐狸的笑,看得更令人想掌他一拳。
嘖,愈看愈討厭。
「你不好奇?」他老神在在,她不甘的一再追問。
「你真的不好奇,那人你也認識。」
在萬俟雋「沉笑以對」的態度下,席惜宣告投降。
她環胸,冷冷地睇視一臉無興趣的他,恨恨的想到,以他的聰明才智,恐怕早知對方是何許人也。
「你早知彩蝶和雷傲相戀。」她的這句話是肯定句,而非問句。
萬俟雋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在,毋需,也不必詳加解釋予旁人知。
席惜聽得柳眉倒豎。「為何不成全他們?」
她不以為能聽到多中聽的答案,但,也別教她太失望。
「我為何要成全?」他玩笑似的回答。
失望佔滿心頭,席惜厘不清心中此刻對他的感覺,是失望,還是絕望。
「彩蝶是你妹妹,雷傲是你的左右手。」她低嚷,心中仍不願接受他的冷血無情。
在未真正認識他前,她可以無視他的冷血、無情。
可在多番接觸後,她無法接受,甚至不願去面對他殘酷的一面。
她怕,怕他在傷害他人時,自己同樣受傷。
怕?她有啥好怕?
是啊,他是他,她是她。
她不過是他名義上的妻子,除此之外,別無他意,她有啥好怕。
努力壓抑心頭不斷上竄的自欺欺人感,席惜一抬眼,就對上他興味十足又洞悉一切的黑眸。
她嚇得往後一跳,逃避的調開對望的眼,生怕教他給看出端倪。
「彩蝶的終身大事,不勞你費心。」
一句話,將席惜原就搖搖欲墜的心瞬間打落地獄。
她咬著牙,忍著一種遭人羞辱,鄙視的哀傷。「我知道我無權過問,可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你再次拆散一對有情人。」
她眼中瞬間的受傷,似把無形的刀,狠狠的刺在萬俟雋心口上。
他不想傷她,卻總是傷她。
是他太傲,還是她太難馴,總學不會明哲保身之理。
「既知無權過問,就回房去,安安份份的當你的莊主夫人。」
席惜怒目瞠視,心中升起強烈的反抗。
他喜歡溫柔嫻淑,她就鬧得他不得安枕。
「謝謝相公教誨,娘子銘記於心。」
臨去前,她送他一記「咱們走著瞧」的眼神。
直到門板闔上,萬俟雋才露出鬆口氣的溫柔神情,他就知道,他的娘子不是那麼軟弱,容易放棄的人。
她的固執,堅強不,逞強,他可是領教好幾回了。
回想著她離去前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萬俟雋忽爾覺得,她跟自己愈來愈像。
一直躲在珠簾後偷聽的玉玲瓏此刻的表情是猙獰的。
她清楚的看見萬俟雋從未對她顯露的溫柔,而今有幸見著,竟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該死的是,那女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握著拳,玉玲瓏眼中透著殺意。
她要好好的想想,否則,死的那個將是她。
第八章
萬俟雋做夢也沒想到席惜那記「咱們走著瞧」的眼神,竟是將纏功發揮到最高點。
她每天雞末啼就到他房裡報到,不論他人在何處,她總有辦法找到他。
他當然知道洩露他行蹤的內賊是誰,卻無意揪出。
雖然席惜每日上他房裡,不為別的,就為彩蝶的事一念再念,念得他都能倒背如流,他仍無意喝止她的愚行。
她的折磨,在他眼中是甜蜜的。
反正,他能每日張開眼就見著她,就算不能擁她入眠,他亦甘之如飴。
來日方長,她是他的妻,他總會等到擁她入眠,共迎晨曦的一日。
不知不覺中,他竟習慣了她如雀鳥的說話聲,悅耳的銀鈴笑聲,還有那沒一刻安定,如隻猴兒跳前跳後的嬌俏身影。
他不但習慣她的身影圍繞身邊,更讓她的倩影駐進他不自開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