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易雪
席惜愈說愈像一回事,連自己都快被說服,相信萬俟雋的無情僅是表象,而非真實的他。
「嫂嫂。」翩翩好笑的提高音量,她大哥和那兩個侄女是怎樣的個性,她怎會不知呢?「嫂嫂,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事想拜託嫂嫂。」
咦,不是怪她,而是有事求她——嗟,不早說,害她自己嚇自己。
「什麼事,說來聽聽。」
「我想……我想拜託嫂嫂幫我找個人——」翩翩附在席惜耳邊低聲將故事說了個大概。
她會如此小心翼翼,無非是怕神出鬼沒的大哥躲在某處偷聽,她不怪大哥將她軟禁在此,就怕大哥知道了「他」的落腳處。
席惜聽完,臉色簡直難看到極點,她沒想到僅見過兩次面的翩翩,對她如此信任,將心中秘密全告知她,這讓她頗為欣慰,至少在這莊裡,除了秦嬤嬤,還有另一個人是喜歡她的。
可翩翩再三交代不可將她所言說與第三人知的那份慎重,及所相托之事,都如塊巨石壓得她的心沉甸甸的。
席惜的猶豫、為難,翩翩全看在眼裡,心裡有說不出的失望。
「嫂嫂,算了,當我沒提。」也許,今生和「他」是無緣了。
翩翩沒有怨慰,只有濃濃的悵然和自憐,席惜看了實在是於心不忍,她向來是軟心腸,見不得人苦。
「翩翩,別沮喪。」拍著翩翩擱於腿上成拳的手,席惜笑得如慈祥老母,「我不敢打包票一定找得到你的他,可我會去。」
翩翩一喜,眼兒一紅。「謝謝嫂嫂,謝謝。」
苦笑著拭去翩翩滾下的淚珠,席惜心裡其實沒有把握,找人是一回事,出莊才是她的難題。
唉,希望她那冷面相公不會太過為難才好。???為了幫翩翩,席惜起了個大早,心情忐忑的跑到書房找萬俟雋。
她的出現頗令萬俟雋意外,連一旁的雷傲都感驚訝的注視著沒敲門就闖進來的席惜。
「有事?」萬俟雋環著胸間。
「我……我可不可以出莊?」席惜不但心虛,連講話也不似平常伶利,鏗鏘有力。
「出莊?」萬俟雋挑眉,「想來,你是早膳吃太飽,撐著了。」
餓了一夜,她依舊精力充沛到想出莊,看來他的處罰太輕,不足以令她產生畏懼。
萬俟雋的嘲諷,席惜聽懂卻不在意,惟一在意的是,她竟忘了先飽餐一頓,祭她的五臟廟。
「行不行?」他就不能乾脆點?
「什麼行不行?」萬俟雋裝傻。
「出莊。」席惜沒好氣的說。
「不行。」
還真乾脆,席惜在心裡暗啐了聲,忘了自己方才抱怨他不夠爽快。
「為什麼不行?」席惜沮喪又不滿,她連出莊的權力都沒有。
萬俟雋挑眉聳肩,不打算回答問題。
看著萬俟雋沒得商量的嘴臉,席惜心口一把火正緩緩的燃燒,忽爾她想到——「你該不會以為,我又是來當說客的。」一定是這樣,要不,不在乎她的他,怎會禁止她出莊。
凝著她,萬俟雋眸中寫滿——他就是這麼認為。
「我不是,我只是想……想去庵堂裡給我娘上注香,順道回去探視福嬸一家人。」這理由應當說的過去,騙的過他吧。
明知她心裡有鬼,萬俟雋卻找不到借口拒絕。
她的理由正當且充足,他若拒絕就真如她所講的小家子氣,雖然,他一點也不在乎。
「雷傲,幫夫人備車。」
雷傲領命而去。
「你答應了。」席惜好高興,忘情的扯著他的手臂。
萬俟雋側頭瞥向她揪扯的小手。
「抱歉。」席惜連忙退開,困窘的乾笑。
他不再理她,轉身進了內室。
片刻後,雷傲回來,告訴她馬車已備妥在門外了。
席惜道了謝,匆匆趕到大門外,同車伕說了目的地後才坐進馬車中。
從沒坐過馬車的她,進入車廂裡對內部的佈置只隨意的瀏覽,便將興奮的雙眸放在窗外的風景上。
看得入神的她,並未察覺身後疊成一堆的軟墊散開了,折好的絲被亦被扯開。
而另一頭,五年多未出莊的萬俟雋,破天荒的說要巡視旗下產業,帶著又驚又喜的雷傲坐上馬車,朝方才離去的那輛馬車方向而去。
第五章
席惜快昏倒了。
「你們……」她們不是被禁足了?嚇得說不出話,她只能瞪大驚恐的眼,顫抖的指著笑得好不開心的可人、可心。「姐姐,看到我們不開心嗎?」可人天真的問。
「她不只是不開心,簡直是欲哭無淚。」可心說著風涼話。
這話倒是說到席惜心坎裡去了。
她是真的欲哭無淚,若讓萬俟雋知曉她「不小心」將他女兒帶進城,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脫不了同謀的罪。
看不過席惜如喪考妣的哭喪樣,可心難得大發善心,安慰的說:「安心啦,只要趕在日落前回莊,爹是不會曉得的,而你的腦袋也會很安全的待在你的脖子上。」
「日落前?」她巴不得立刻折返將他們送回莊去,只是……席惜掀開窗簾——來不及了,馬車已經駛進城了。
「哇,好熱鬧。」可人湊到席惜身邊,貪戀的看著飛逝的街景。
菜攤、肉攤、字書攤、玉器骨董攤、麵食小攤……散落街道邊,如此景象可人是頭一回見到。
席惜離開窗邊,順道拉過整個人趴到窗上的可人。
「吶,我醜話可先說在前頭,要吃要玩都無妨,就是不准生事惹麻煩,尤其是你,可心。」
白了席惜一眼,可心完全漠視她嚴厲的神情和警告。
「行啦,你自個兒別惹麻煩就行了。」
席惜眼一瞠,還得再訓些什麼,馬車忽然停下。
「夫人,到了。」車伕在前頭喊。
席惜又警告的掃了可人、可心一眼,拉開車門跳下車。
「你們倆等我一會兒,待我辦完正事,再帶你們到市集逛。」
見可人、可心不甘不願的點頭後,席惜才關上車門找人去。
循著翩翩給她的地址,席惜找了好一會就是找不著翩翩形容的紅瓦大宅。
傾頹、荒廢的倒有一座——好像就是那間牆倒、屋傾、雜草叢生的宅院。
走進兩扇紅漆早斑駁脫落,搖搖欲墜的大門,席惜實在沒勇氣,也覺沒必要再往裡走。
眼前的屋宇大廳半傾,其餘只剩黑焦木樑。
這是她找錯地方,還是翩翩地址有誤!
想了想,席惜還是提著膽子往前走。
既然來了,總得探個清楚明白,回去也好交差。
站在陽光透進的大廳裡,席惜上下、左右、前後,各看一眼——沒辦法,僅一目便瞭然,廳裡除了毀損的桌椅、滿地的枯葉、碎瓦片外,就一根大梁斜橫在她眼前。
席惜已不抱希望,但還是盡責的將燒成黑炭的後院全看了一遍。
什麼都沒有,這是她早在看到這宅子時便知的答案。
她不失望,就怕翩翩聽了夢碎心傷。
一路想著回去後如何委婉的告訴翩翩她的所見,席惜漫步的走回到馬車所在地。
車伕在打盹,她躡手躡腳的靠近車門,輕輕的打開——人呢?那兩個小丫頭哩。
席惜先探頭掃視,終而不死心的爬上車,將能躲人、藏人、蓋人的軟墊、絲被全掃的亂七八糟。
還是沒有。
席惜跳下車,不知該往哪個方向找的呆在原地。
她們就這麼迫不及待,連點時間也不能等。
這下可好,她要上哪找人去?
六神無主,席惜選了馬車頭的方向。
走到車伕旁,她停頓了下,覆又想到,問車伕也是白問,他根本不知車上裡多了兩個人。
跺了下腳,席惜開始往前跑,直到離馬車有段距離後,她才敢邊跑邊叫。
「可人、可心——」嗚,你們在哪,趕快出來。
找了一條街,席惜眼眶含淚的拐到另一條。
「可人、可心——」小祖宗,你們跑哪兒去啦。
穿過數個街道,席惜來到方才經過的市集。
從頭問到底——沒有,倒是有人見到,只是沒留意她們的去向。
有人見過,就表示她們此刻很安全。可,到底在哪兒啊?
席惜不死心的繼續找,找得口乾舌燥,四肢發軟。
然後,她發現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她迷路了,分辨不出她從何方來,馬車停在何處。
完了,真的完了,這回她的腦袋鐵定不保。
扶著發脹犯疼的腦袋瓜子,席惜有路就走,想來個瞎貓碰上死耗子,說不定就讓她蒙對了路。
走著走著,沒頭沒腦的走進一條小胡同裡,待她看清正當折返時,一道她頗感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究竟說是不說?」
席惜瞇起眼仔細思索——她想起來了。
這聲音是——彩蝶。???「你究竟說是不說?」
彩蝶眼眶蓄滿淚水,含怨帶嗔的緊瞅著無奈的雷傲。
「蝶兒,時機未到。」他也想早點兒向莊主表明,早些娶她過門。
可,莊主和夫人的不和,令他不得不卻步,再三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