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易小蠻
老婦人感激得千謝萬謝才離開。
捐血對部隊而言並不新鮮,但林紫瞳可慘了!忘了曾有的「教訓」——人家捐血後休息十分鐘就夠,她則加倍躺著也無法完全褪去控制不住的暈眩。站起身,整個人暈得跌回座椅,方才想起不該莽撞行事的。這下好了!站不住腳怎麼辦?壓低帽沿,躲開被她「驚赫」到的好奇眼神。「都浴翰,帶同學們回去,並請何教官來一趟。」她吩咐。
「是!教官。」他應允後,又馬上喊:「教官好!」
大概是小哥來了,真有效率!她也沒睜眼,只喊著他的外號:「恐龍,我再躺一會。」
「不急,你慢慢休息。」
咦?不是小哥的聲音。連忙拉起軍帽——一張揚著無所謂的笑臉正擺在眼前,在他罵了自己之後,更是顯得不討喜!她懶懶地將帽子歸位,問:「你來做什麼?恐龍呢?」
「我來也一樣。」祁軍塵不喜歡她問到別的男人。
「差多了!」
「你該委婉地表達這些『偏見』。」他認真地糾正。
「稍早也不見某人含蓄的人身攻擊啊!」林紫瞳明確地提醒「最近」衝突。
他承認那些話是毒了點,但見到那群「變蠅人」張著大野狼似的嘴流口水,心裡就不舒服。
「我對事不對人!」祁軍塵昧著良心講。
她多少也明白。哪個帶兵的不會罵?還比技巧、比高竿、比深度的呢!能從柯林頓罵到關東大地震,從木柵捷運罵到蘇聯瓦解,保證叫人歎為觀止;更可以罵得死人從墳裡出來,再罵得他另掘墳墓躺回去。
「那可以把距離拉遠再說吧!」林紫瞳口氣軟化許多。慢慢坐起身,輕甩了頭,該差不多了吧!一著地,仍晃了一下,她隨即扶著椅子穩住,腰間也平空多了結實的手臂。
「沒事吧!」祁軍塵關心地低頭探望。
天氣已經夠熱了,他還靠得如此近,怎麼會沒事呢?林紫瞳早羞紅了粉頰。他俊朗的陽剛氣息,更叫她不自在地怦然心跳,匆匆躲開他的懷抱,正好看見何羅紀到來,便毫不猶豫投入來者的懷裡——
臉蛋的臊熱和急促的踉蹌,讓何羅紀誤會地責難:「為什麼不多躺會?我不是請軍塵來幫你了!」
「他又不是你!多丟臉。」
天啊!前五個字似乎說得太直接了,有張酷顏開始起化學變化,冷眼瞪著他們。
「丟臉!你也知道丟臉!?有個萬一怎麼辦?」何羅紀仍一味地斥責。
「我忘了嘛!」林紫瞳率性地撒嬌,連有外人在場都忘了。「一急,哪顧得了這麼多!你以為我喜歡啊?」
「還吃不吃飯?」他知道一定是白問了。
她輕輕搖頭。這些事還不夠「飽」嗎?
「不陪你了,我要回師部。」她說。
預料中的答案。何羅紀接著抬頭——
「那你——」他的話被「凍」住了。有沒有搞錯?三十八度的烈日都融不了老友臉上的冰霜吧!怎麼回事?緩緩地吐出完整問句:「你大概也不吃吧!」想也知道,誰理他啊!何羅紀無趣地聳聳肩,手臂橫過林紫瞳的纖腰輕攬:「好吧!我送你……」
「我送她就行了!」祁軍塵迅速接下他的話。目光落在纖腰上的「毛手」,恨不得宣佈驅逐出境般說道:「你去吃飯。」
哦!還是會說話,又沒說不讓他送,急什麼?何羅紀好笑地看著他,卻被林紫瞳搶去了發言權——
「迴避會陪我,你們都去吃飯,不用送了!」
何羅紀笑不出來了,楞楞望著看起來很正常的兩個人。今天不宜開口嗎?為何淨跟他搶辭?還是待會用餐不安全,所以他們都競相躲避?可是——怎麼看他們也不像是能預知危險的動物啊!算了!換地方吃飯,免得死於非命。不過——看看那隻大狼狗,想想他的「小老婆」,嗯,決定了!確定沒人要發言,便告訴林紫瞳:「讓軍塵送你,搭車輕鬆些,也省得教人擔心。」並攬著她來到好友面前:「交給你了!」
雙方交代清楚,他便踏出瀟灑步伐——再會啦!
林紫瞳才管不了這許多呢!一群大男人老是導著不變的戲碼,她才不要演;話不是她說的,她就沒遵守的必要,當然跟著走人。
祁軍塵卻更快補上何羅經的位置,連手也是。
「我送你。」他語氣堅決卻不失客氣地說道:「需要為這點小事爭執嗎?」
爭?基於雙方的距離及天氣溫度的雙重影響,害她連頭都抬不起來了,拿什麼爭?
「迴避也一起。」她這項堅持不變,只是聲音小了點。
「沒問題!」祁軍塵毫不猶豫。「走吧!」
看到車,林紫瞳恍然頓悟。他的大方不是沒原因的——軍用吉普車哪能和「你愛她」比!她懷著坐雲霄飛車的準備,卻意外發覺他收斂許多,沒像上回橫衝直撞地像跑百米般,大概是受限於它的高齡吧!望著兩旁有點舊、有點破、有點老的整齊房舍,心情竟好得讓臉上揚起顯而易見的笑容。
「俱樂部周未有舞會,有沒有興趣?」
突來之語令林紫瞳收回視線。俱樂部是飛官「集散中心」,常辦舞會,她一次也沒去過——因為不想!興趣缺缺是必然的,但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有高度的興趣想知道。
「這——算是邀請?」她試探性地一問。
「不是!」祁軍塵乾脆得不拖泥帶水,卻後悔得要命。
這人是哪跑出來的?不是邀請,難道缺打雜小妹?說不定是要個廚娘!唉!問一答一就好了,何必旁生枝節。
「話說在前頭——對事不對人!我對舞會是興趣缺缺,所以——」林紫瞳輕輕聳肩。
「還記恨?」祁軍塵把車暫停在師部門口。
「不是每個女人都有狹窄的心胸。」她不刻意回答他的問題,趕在車開進師部前跳下車,她不想成為「緋聞」的焦點。「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是因為他吧!」
「誰?」她困惑地回頭。
帥氣的臉龐多了嚴肅的神色,銳利的雙眸直直地盯著她。好一會——祁軍塵才說:「何羅紀。」
有一剎那,她真以為他在吃醋。不過沒道理啊!錯覺吧!
但小哥和舞會有什麼關係?她有漏掉什麼重點嗎?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和誰都無關,她可是個獨立自主的個體。
「絕對和他沒關係!」林紫瞳確切地答覆。「拜拜!」
目送心儀的倩影遠去,祁軍塵臉上慢慢綻放出無由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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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管區總是格外的悠閒。林紫瞳卻看著不該悠閒坐在窗台上的何羅紀正望著她——不單純的!
「晚上俱樂部有舞會,我是主辦者之一。」
「我知道。」她指的是前半段。
「你知道!」他意外地自窗台跳下,坐在林紫瞳對面。「知道也好,賞個臉一起參加吧!」
有問題!軍官聚會她從不參與,更甭提他們的飛官舞會。碰過那麼多次釘子了,今天怎麼又想不開找她?「恐龍,你的腦袋真的成了化石嗎?」
何羅紀不悅地皺眉。也不知是哪個沒腦兒取的綽號,說他的名字要「合邏輯」的話,只有侏羅紀裡的恐龍最恰當,絕種的動物和他無人可及的電腦天才,正好配合得天衣無縫。自那時候起「恐龍」就等於何羅紀!也不曉得怎麼傳的,倒方便小妹在外人面前使用。現在,他的「威名」只差沒遠播海軍了。恨哪!他只有這句話:「不雅的外號!」他不很高興卻得忍著。「我缺舞伴,幫個忙吧!」
林紫瞳遺憾地搖頭。原就不怎樣的心情,更不怎樣了!說他缺「千人枕」的手臂,她會自掏腰包贊助義肢。舞伴——去跟鬼講、去騙三歲小孩都行,就是不能對她用!
「把口袋裡的電話簿攤開,馬上就有一大堆美女搶著你的手臂。還有方法二、方法三,我可以教你。」
「庸脂俗粉哪能和你比!今晚我開舞,可丟不起這個臉。」何羅紀講了一半真話。
「我是你妹妹,不是你女朋友,威風得起來嗎?」她只覺得無聊,包括現在浪費唇舌說中國字。請她當食客去白吃一頓,可能還勉為其難地列入考慮,活體展示品就免了,等她「作古」再商量吧!
「又沒人知道我們的關係……」何羅紀很有自信。
林紫瞳處於「寧靜」狀態了,連她脾氣在倒數計時、蓄勢待發都不知道,答案明顯的二選一——眼前這個人不是被附身,就是背著自己做了「不法勾當」,而且和她脫不了關係。「傻子事件」才饒了他,現在又不怕死地再玩一次?做個深呼吸,她討厭那一張一合出聲音的動作——
「你很煩耶!為什麼非我不可?」她不耐煩低吼。
惹得腳邊的迴避堅起耳朵,警戒地抬頭備戰——它是六親不認,只在乎她!
安撫地拍拍它的頭,厭惡地看著何羅紀正努力編織足以使她信服的理由,火了!「我的耐性不用考驗了,不妨測試我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