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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頁 文 / 衍衍

    他想要獲取手槍卻失去平衡,歪斜地倒向自己的吊床。杜雷蒙無視於婕安,躍過劇烈晃動的吊床及她歪斜的身體,當他胡亂往柏恩身上砍去時,臉上因邪惡的愉悅而露出猙獰的笑容。柏恩用腳絆住杜雷蒙,自己跌倒在地。

    柏恩因跌倒撞到肩膀使得槍掉到地上。他撿起槍,知道已經錯失了珍貴的幾秒。杜雷蒙恢復過來再度猛攻,把刀舉得很高。

    柏恩單膝跪在地上。婕安在旁邊掙扎著起身。「跑!」他大叫道並推她,然後他就沒有時間了。杜雷蒙揮舞著刀,柏恩撲向他,用肩膀猛烈地撞擊他的腹部,用左手箝住杜雷蒙握刀的手,使得他無法再度揮刀。杜雷蒙大叫一聲,但是他跟公牛一樣有力。他聞起來是如此刺鼻地酸臭。柏恩試著握住槍,但是被杜雷蒙看見,抓住他的手。

    他們兩人在這場殊死戰中緊緊地交纏在一起。先奪到武器的人就是勝利者。

    杜雷蒙是打架高手。他不會笨得向後滾,把柏恩朝後踢,因為除非能同時從柏恩的手中搶過槍。否則就讓柏恩有機可乘。

    杜雷蒙將柏恩撞向支撐陽台屋頂的木柱。尖銳、粗糙的木柱戳進柏恩的背部。杜雷蒙的子彈砰地一聲射出,想要擊中柏恩的臉。柏恩撇開頭,用腿鉤住杜雷蒙的腳踝絆倒他,但是杜雷蒙並未放鬆,兩人向外滾至雨中。婕安站了起來。看著杜雷蒙,聽到她心愛的男人叫她跑的聲音,並置自身於危險中以保護她,就像是一場惡夢。她呆立了幾秒,視線盯在泥中及雨中翻滾的兩人,只靠閃電照亮他們的身形。雷聲在他們身邊作響。

    婕安的身後亮起一道閃電,微弱的光照到陽台上。噪音吵醒了女主人。

    閃電的出現同時釋放了婕安的心結,彷彿這兩件事是相連的。憤怒席捲住她,她感覺自己因為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而流汗。她的喉嚨不自覺地發出一聲低沉、非人類的怒號。她所見到的只是杜雷蒙醜陋的臉充塞她的視線,他的週遭是一片漆黑。她不假思索、毫不費力地隨著他們奔入雨中。

    婕安跳到杜雷蒙的背上,雙手緊握住他潮濕、油膩的頭髮並使勁地扭轉,用盡全部的力量往後扯。他痛苦地哀嚎。當他試著抗拒頭部被往後猛扯的力量時脖子青筋畢露。

    婕安聽到柏恩喘不過氣的叫聲,但卻無法聽出他在喊些什麼。她用腳猛踢杜雷蒙的背,拳頭仍然緊扭住他的頭髮。大把頭髮隨之脫落,婕安往後踉蹌了幾步,繼而跌倒在泥濘之中,黑色的頭髮夾在她的指縫之間。

    杜雷蒙因疼痛而發狂般地尖叫。他跨坐在柏恩身上,巨大的重量使得柏恩陷入泥中。柏恩只能堅守陣地與這頭被激怒的公牛相對抗。他無法甩脫他。杜雷蒙開始瘋狂地抓住柏恩握槍的手猛擊地面,想要把槍擊落;柏恩奮力地支撐,他使盡最後一絲力氣握住手槍,因為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婕安跳起來。沙女士在她身後大聲喊叫。篷屋裡的人都醒了,在一旁沉默地觀看。

    杜雷蒙跨騎在柏恩身上,因位置太高,柏恩無法用他的膝蓋頂他。婕安踏步向前時,腦筋如戰場上的勝利者般清晰,視線的焦點集中在目標上。她毫不遲疑地將腳精確地踢向正確的位置,並用全身的力氣砰的一聲撞向杜雷蒙的鼠蹊,再輔以揮踢的動作。

    杜雷蒙尖叫,聲音高起並變得非常恐怖,他的身體整個彎成弓形並曲向一邊。柏恩迅速起身並奪回手槍。他開了一槍,子彈射中杜雷蒙的太陽穴。彪形大漢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柏恩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婕安站在數尺之外,雨水滑落她的臉頰、頭髮和衣服。她無法將視線從杜雷蒙身上移開;她的拳頭緊握,胸部起伏,彷彿等著他再度移動。

    「婕安?」他謹慎地靠近她。「他死了。」

    她沒有答。柏恩仍然記得當她像個潑婦般跳上杜雷蒙的背部時,所發出的低沉、令人戰慄的聲音,就像是動物的咆哮聲一樣。他很輕柔地碰觸她的手臂,將她帶離這場惡夢。「他死了,親愛的。我射中了他。」

    她遲疑了一下,接著快速地點點頭。「你救了我的命,」他繼續用低沉、鎮定的聲音說道。「你用什麼東西打他?的確分散了他的注意。」

    她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轉向他,眼神遲鈍。她迎向柏恩的注視,以處於震驚狀態中客氣微弱的聲音說道:「我猛踢他的私處。」柏恩抑制住不由自主的瑟縮。「來吧!親愛的,我們躲躲雨吧!」他把手滑向她的腰。她掙脫他的掌握,坐在泥地中留下他擁著空氣。柏恩拉她起來,但是她的表情阻止了他。他知道她的感覺,因為他自己也經歷過。她正處於殺人的感覺之中,得靠自己清醒過來。此刻的她只想要獨處。

    沙女士在陽台處對他喊叫。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長睡袍,右手還握著一把刀。他看著婕安。她就坐在那兒,雙肩垮下、頭部低垂,大雨打在她的身上。她已經全身濕透了,所以也不會淋得更濕。他不情願地留下她並走向沙女士。

    「你對此事有任何解釋嗎?」她以深沉、粗嗄的聲音咆哮道。「那個男人是誰?」

    「我會把一切的經過告訴你,」柏恩說道。「可不可以請你泡壺咖啡或茶?婕安會需要的。」

    她站起身怒目瞪視著他,好像他在責備她缺乏待客之道。「當然,我還會帶幾條毛巾來。」她的視線到杜雷蒙的屍首上。「會有人處置他的。」事實上村子裡的每個人,在這個下雨的夜晚都出來了,一群群地站在附近盯著屍體看。沙女士對他們叫道。「帶他到篷裡。」數名男子一起抬起杜雷蒙粗壯的手腳,把他拖到小屋中放置到早晨。

    沙女士走回室內,柏恩轉向婕安,蹲在她旁邊。「來吧,親愛的。沙女士帶毛巾來了,我們把身體弄乾再喝些咖啡。聽起來如何?」她抬起頭看他。「無趣。」婕安說道。柏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的確。而那卻是在你經歷一場危機之後,唯一能幫助你恢復平靜的方法。」

    「好吧!」她歎了一口氣站起來,謹慎緩慢地移動,彷彿手腳全不聽使喚。當他們走回陽台時,他再度環住她的腰。雨停止了。風暴也遠離了,,柏恩抬起頭由雲層的縫隙中看著星星。沙女士拿著數條毛巾走出來。婕安用其中一條擦臉,接著抹乾滴水的頭髮。他們沒有干衣服可換,所以那是她對於整理儀容唯一能做的事。

    沙女士注視著他們,嘴唇冷酷地抿緊。「或許我能替你們找幾件衣服,」她說道。

    「我的丈夫跟你一樣是個大塊頭,先生,上帝詛咒他腐朽的靈魂。我也有一條裙子和寬鬆的上衣借你,可憐的小雞。」

    婕安真的覺得自己像只可憐的小雞。她又濕又髒又累。沙女士帶衣服出來,婕安跟著柏恩走到屋子另一端較隱密的陽台換上乾淨的衣服。沙女士的裙子又大又長,一直蓋到她的小腿,但她同時也提供一條灰色的髮帶,婕安用它當作皮帶,在腰際打上一個結。她把泥濘的靴子丟在一旁,但卻沒有其它鞋子可換。柏恩同樣地也光著雙腳。沙女士又幫了他們的忙,拿出兩雙老舊的涼鞋,較小的那一雙對婕安而言還是太大,但是她仍設法穿上而不掉下來。

    接著他們坐在桌旁喝著香甜溫熱的咖啡,讓咖啡緩和升高的腎上腺素。當柏恩對沙女士坦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時,婕安不發一語地坐著,臉色蒼白。柏恩省略了大部分的事情,當然也沒提到「女王之心」,只解釋在探險時杜雷蒙殺了婕安的哥哥,因為他們三人是目擊者,所以也被迫殺。他並未解釋太多,然而沙女士也不再繼續追問。她以一種相當令人驚訝的淡漠態度說道:「我的人在明天早上會把屍體運到內陸。不能將他埋在屋子附近,會產生臭味。」

    柏恩懷疑杜雷蒙死後會比生前難聞多少,但是他並未說出這項評論。他們之中沒有人提到要通知有關當局,因為生活在這種孤立村落的人習慣自己解決事情。

    「沙女士,」婕安說道。「我可以借用你的設備嗎?」這是自從她向沙女士謝過咖啡後所說的第一句話。老女人親切地點點頭,並用手指向屋子的後方。婕安離開座位。柏恩看著她,注意到她低垂的頭。「她會沒事的,」沙女士說道。「她很勇敢;她毫不猶豫地攻擊,並未浪費時間在歇斯底里的尖叫或絞扭雙手上。」「我知道,」柏恩說道並且微笑。「她擁有比十個普通人加起來更多的勇氣。」十秒鐘之後柏恩猛然醒悟,快速地站起身。他跑到他們曾經睡過的陽台上。他的背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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