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亞伶
他不是沒輸過,但聽到楊靈霜這樣說,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因此,他練劍練得比以前更勤了,專注的神情連楊靈霜都覺得他跟從前不一樣了。
「司徒昊,你怎麼回事?」看到他練劍時那如鬼魅附身般的神態,楊靈霜直覺的感到不喜歡。
俐落的以腕為軸,長劍在虛空中挽了一個圓,「鏘」的一聲,幾乎連看都看不清,司徒昊的劍已經回鞘。這把劍是他在御鐵山莊的兵器庫裡隨手挑的,畢竟一名劍客不可一日無劍,即便他託了楊武錡為他打造一口利劍,但在劍還沒打好以前,他仍需要一把劍防身。
楊靈霜不得不在心中承認,司徒昊的劍術進步得很快。過去她還能輕易辨清他的劍招走勢,如今若不全神貫注,可能連劍是何時出鞘的都不知道。
司徒昊看了她一眼,心裡暗歎了口氣。也許他真是遇上了剋星吧,向來不喜沾事,甚至可說是有些淡漠的他,自從遇上了楊靈霜後,常常都會被她的一舉一動牽扯得無法心靜,就連冷漠的神色都擺不出來。
難不成是前世欠了她什麼債嗎?
猛然一怔,司徒昊訝異著自己的想法。
「有什麼事嗎?」思緒浮動焦燥,他說起話來毫不客氣。
楊靈霜蹙起眉頭,不喜歡他這樣的語氣。以前司徒昊從不會這樣與她說話的。
以前他對她說話時都是平平淡淡,頂多被她纏得煩時有些無奈,但不會像現在這樣,表面上用字客氣,但語氣裡總夾針帶刺似的。
自從去過玄寒莊以後,他說起話來就怪裡怪氣的,而這態度是只針對她才有的,難不成……他還在為那天的話生氣?
「我爹找你。他人在鑄劍房。」
「等一下就過去。」不再看她一眼,拿起布巾胡亂的擦汗;整好衣裳後,司徒昊便往鑄劍房走。
推開鑄劍房門,炙人的熱氣迎面而來。這裡的火爐終年不滅,即使沒有打造兵器,爐火也不能熄。
楊武錡蹲在爐前看著裡頭紅艷的火焰,鏟了一鏟煤炭放入,再拉起風鼓,火焰便熊熊燃起。
司徒昊被鑄劍房裡的高熱悶得差點透不過氣來。他之前也曾來過這裡,但由於楊武錡已多年未曾鑄造兵器,當時這裡的爐火始終只維持著不滅的程度,而今天卻是烈焰沖天。
「你來啦!」楊武錡一直看著爐內的火色,頭也沒回的問。
「不知莊主有何吩咐?」
「想拜託你去拿個東西。」說完,楊武錡指著門旁的一張簡陋矮几,上面放著一個袋子。
司徒昊打開袋子,裡頭是一張地圖及一封用火漆封起的信簡。
「地點就繪在圖上,按著圖去找就可以找到地方,再把信交給住在那裡的看守人,他自然會把我要的東西交給你。」
「我知道了。」
「拜託你了。」
楊武錡聽到司徒昊離去的聲音後,轉過頭來看著關起的房門,粗獷的臉上笑了一笑。
※※※※※
司徒昊騎著馬出了御鐵山莊,拿出地圖確認該往哪個方向走,後面卻冒出了他熟悉的嗓音。
「司徒昊,你真不夠意思,要出莊去玩也不會叫我一聲!」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後面的人是誰。果不期然,楊靈霜策馬跟上了司徒昊,與他並騎,臉上是令司徒昊每每心煩卻又熟悉的靈黠笑靨。
「我不是出莊去玩。」
「是幫我爹辦事吧?沒關係,反正不管你是出去玩還是去辦事,我都要跟!」
「你為什麼總是喜歡跟著我呢?」不管是以前還是在御鐵山莊,楊靈霜都喜歡跟著他一同外出。
「因為跟著你總是可以碰到有趣的事呀!」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你不知道,一天到晚待到莊裡是很悶的一件事。御鐵山莊每一個地方我都走遍了,玄寒莊也是,實在找不到什麼好打發時間。跟你出來就不一樣了,常常可以看到你去挑戰別人,或是別人來挑戰你;跟著你到處跑,什麼樣的景色都有機會看,而且還不用怕有人找我麻煩,因為你會幫我擋掉。你說,我為什麼不跟著你呀!」
司徒昊啞口無言。
原來,原因是出在他身上?
「好了,走啦!」她拉著馬韁,驅使著馬兒向前。
看來似乎是甩不掉了……
一如往常楊靈霜跟著他時每每出現的反應,司徒昊頭痛的想著,沒一會兒卻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
因為楊武錡並不急著要東西,再加上楊靈霜一路上玩興大發,所以司徒昊並未策馬疾馳,只是慢慢的走,耐心的陪著楊靈霜在沿路城鎮遊玩。兩人照著地圖一路走,已經走了數天。這天,在翻過一座山嶺時,遇上了大雨。
「進去裡面。」
司徒昊找到一間破舊的山神廟。雖然只是一個破敗多年,幾乎可說只剩木板樑柱殘留的木屋,但好歹仍可遮風避雨。
安置好馬匹,再拿了些稻草木枝生起火堆,司徒昊正想叫楊靈霜過來烤火,他出去門口待著,一回頭,卻看到楊靈霜已經脫下了外衣,正在擰水。
「衣服不要脫得這麼快!」臉上發紅,連忙將臉轉向另一側,司徒昊有生以來頭一次如此失態的大吼。
「可是……很冷啊。」楊靈霜有些委屈的說著。既然生了火,當然就想脫下濕衣服烤火嘛!而且,她又不是脫光,底下還有好幾件衣服呀。
司徒昊心裡暗暗詛咒,並且奇怪自己的冷靜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對我太放心了!」再怎麼說她也不應該當著一個男人的面脫衣,即使那個男人是他。雖然只脫了一件外衣,但,不應該就是不應該!
「對你不放心的話,敢這樣跟著你嗎?你絕對是個君子,不會對我做出非分之事的。」
「給你一個忠告。永遠都別太相信男人,尤其和一個男人獨處的時候。」最起碼他現在就已經開始不放心自己的自制力了。
「……知道了。」瞪了司徒昊的背影一眼,楊靈霜沒好氣的回答。
一人背對著另一人,就這樣在破廟裡烤火等著雨停。楊靈霜烤乾了外衣穿上後,司徒昊才回過身來,不發一語的往火堆裡加些樹枝助燃。
楊靈霜移了個位子,避開火堆冒出的嗆人白煙,邊偷瞄著司徒昊幾眼,好不容易才開口:「司徒昊,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什麼?」問得突然,一時間他弄不清楊靈霜是在問什麼。生氣?氣她剛剛的舉動嗎?
「就是上個月去玄寒莊的路上,我跟你說的那些話……。」
一怔,司徒昊想起她那時說他的劍術比不上玄寒莊的大公子韓景天,若是與韓景天比劍,他必定落敗。
「我早忘了。」
「如果真忘了,為什麼從那天後,你練起劍來就格外拚命?還有,你跟我說話都不像從前那樣自然了,只要跟我說起話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楊靈霜指控。
「我沒有。」他想早點結束這個話題。
「就是有!」她委屈的嘟起菱唇,把這一個月來為了司徒昊無意中的舉動而累積的不滿全高聲喊了出來。
她就是受不了司徒昊這種急著想擺脫話題的態度,好像跟她說話是在浪費時間似的。以前他雖然不太會回話,但他會聽她說話,偶爾也回個一兩句,但現在卻是簡單的回了她的話後就不太理睬她,顯然是應付了事,讓她大感受傷。
她把司徒昊當成好朋友,如今卻受到這樣的對待,楊靈霜雖然聰靈,但還有些直性子在,四下無人就把她的不滿說了出來。
「你現在這樣不就是不想跟我說話的態度嗎?」
「你誤會了。」
「是不是誤會你自己心裡清楚!」忿忿的瞪了他一眼,楊靈霜抓起地上的沙土和草屑往火堆裡扔去。
被她一個回嘴,司徒昊就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他並不是在生她的氣,只是每每看見她就會浮現她提起韓景天時那股喜悅的表情,跟著就是莫名的心煩意亂,因此只要她找自己談話,總會下意識的希望早點結束話題,早點收回掛在她身上的心神。
起先他也沒有發現,後來看見楊靈霜幾次與他談完話後困疑的臉色,細細回想,才發覺自己竟有著這樣的心態。
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因此也不曉得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於是就這樣拖了下來。
今天楊靈霜挑明了問他,他依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真的沒有生氣。只是這一陣子心裡有點事,可能是因為這樣,所以你覺得我跟你說話時並不專心吧。」
「真是這樣?」
司徒昊點點頭,表示不假。
「喔……」知道司徒昊從不說謊,楊靈霜安下了心。她一直以為是自己那天的話刺傷了司徒昊,現下知道司徒昊並不是為了她的一番話而惱她,心裡舒坦了許多。
「那……到底是什麼事困擾了你,說來聽聽好嗎?」張大了靈動的水眸,玉手不自覺的抓緊了衣袖,楊靈霜極為誠摯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