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紫璇
「姐，教我算數學。」一道可愛的聲音在我背後傳來。
我轉頭一看，是宇軒。他正拉著我的衣袖，一雙大眼閃著請求的眼神。
不曉得為什麼，此次我回家，發現他很黏我。每每他一下課回家，找的人一定是我，而且時常要我陪他玩、做功課。
對於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的熱情，我還真有點不習慣呢！
「好，我們進去，我教你。」我起身牽著他要進屋子去，紀阿姨卻出來了。
「宇軒，你先進去，媽要和姐姐講話。」阿姨彎腰同宇軒說話。
只見宇軒扁嘴，說了句：「姐，等一下你要來哦！」
「好。」我微笑地向他保證，他才進去。「阿姨，有什麼事嗎？」我的笑容隱去，換上的是客氣有禮的樣子。
阿姨對此並不以為意，反而笑說：「明天要回台北了？」
我點頭。
「這次你回來，你爸爸好高興，比平常更常笑，食量也好很多……」她頓住，又繼續說：「你爸他真的很想你，他常盼望你能回來看他；我叫他打電話給你，他又說怕會打擾到你。有時我看到他拿著你的相片在發呆，我的心就很難受。」她娓娓道出父親這幾年的情況。
我聽完，全身一僵，緊抿著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長久以來，我一直以為父親有了阿姨及宇軒就夠了，而我在這個家中則是多餘的，因此我才會毅然決然地離開這裡。難道，我錯了嗎？
因為思緒十分混亂，所以我選擇不說話。
阿姨見我不語，重重地歎了口氣。「小雪，你還是不能接受我，是吧？」
我愣住，不知該怎麼回答阿姨。
阿姨沒說錯，她說中了隱藏在我內心深處多年，而我一直不願去碰觸的事實。老實說，我是怨她的，怨她把我唯一的親人搶走；怪她讓父親的心目中，我不是唯一重要的……
「我想答案是肯定的，否則你不會這麼不想回家來；就算回家了，也都是待不到一兩天就走。」阿姨淒楚地說著。
「阿姨，我……」我思索著該如何說才好。
「沒關係，我能明白你的感受。」阿姨勉強扯出一抹笑。「只是，我希望你不要怪你爸，他是真的很愛你的。」
她真的是愛父親的，此時我深刻地體認到這一點。
經過父親此次意外，我意識到多年來陪伴父親、照顧父親的人，是紀阿姨，而不是離家在外的我。更別提我是多麼地不關心父親了！父親是需要紀阿姨的……我知道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為此，我鼓起勇氣：「阿姨……」我向她坦誠我多年來的心情和想法。為父親，也為了我。
誰知，阿姨卻淚流滿面地罵道：「傻女孩，你怎麼會這麼想？你應該知道你父親他有多愛你啊！」
說出來，真是暢快多了。不過，沒料到我訴說的對象會是我曾經排斥的紀阿姨。我笑著接受阿姨的指責。
「阿姨，請不要告訴我父親，他會傷心的。」
「我明白。」阿姨答應了我。
「阿姨，以後請你多照顧爸爸了。」我鄭重地拜託她，這也代表我接受了她。
「我會的。」阿姨笑了，形成又哭又笑的樣子。「謝謝你，小雪。」
不習慣被人感謝，我借口要進去教宇軒功課而逃了。
☆☆☆
隔天一早，我收拾好行李準備回台北。
「爸，您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傷口記得要換藥。」我百般叮囑父親。
「瞧你，囉嗦起來了。」父親笑我，但我知道他捨不得我。「我有你紀阿姨照料，你不用操心。」
是啊，有紀阿姨照顧父親，我可以放心了。幾年以來，不都是阿姨在照顧父親的嗎？我不禁莞爾一笑。
「小雪，你父親我會好好照顧的，你放心吧。」阿姨她一如昨晚允諾了我。
我投給阿姨一個感謝的眼神，阿姨也回望我，似乎是達成某種協議。
「小雪，以後要常打電話、常回來哦！」父親反過來叮嚀我。
阿姨在一旁幫腔：「你爸說得對，我們都希望你能常回來。」
我笑著點頭。「好。」內心感動不已。
「幸好，宇軒上學去了，否則他肯定拉住你，不讓你走。」阿姨笑說。
想起可愛的弟弟，我不知不覺地漾著笑。
我對他從未盡過做姐姐的職責，可他對我這個姐姐卻一點也不生疏，反而愛跟著我。或許，他還是小孩子，不懂事。
「好了，別再說了。」父親向我說：「快去搭車吧！要不然等一下趕不及。」父親催促著我。
「嗯。」我輕聲應好，在他們的目送下離開了家門。
相較幾天前坐火車憂心的心情，現下的我，可是帶著豁然的心情。
不管我是何情緒，火車仍盡本分地將我載送到我的目的地。
風塵僕僕地回到台北，我先回住的地方放下行李，然後就趕去香榭大道。
☆☆☆
匡啷！我推開門。
吧檯內那兩個女人張大眼，驚訝得看著我。
「江雪！你終於出現了！」李晴首先發難。
芷菱也不甘示弱：「是啊，你到底是怎麼了？無故曠職那麼多天，你知不知道老闆——」
我使眼神示意，要她們注意一下音量，客人都在看我們了。
我緩緩走入吧檯內，她們才壓低音量繼續批鬥我。
芷菱將未完的話接下去說完：「你知不知道老闆很生氣？」
「對啊！」換李晴接棒。「你不來，也不打個電話請假，我們都還以為你發生什麼事了咧！」
兩人有志一同地用譴責的眼神看著我。
「家裡發生了點事，所以才沒來上班。本來我也想打電話說一聲，但是電話號碼留在台北了。」我大略說了一下情況。
芷菱好奇也關心地問說：「你家發生什麼事了，需要你回家一趟？」
我不願多說，隨便說說搪塞過去。「沒什麼，都過去了。」
李晴看出我的用意，為防芷菱不死心繼續追問，她將話題繞到別的地方去。
「江雪，這幾天你沒來，你學校那個駱教授倒是天天來。」聽得出來李晴的話別有用意。
她們肯定在猜測我和駱劭農的關係。上次駱劭農跑來問她們我的事情後，我就知道她們會亂想。
「是嗎？他之前不也是天天來？」我裝傻。
「你不好奇他來做什麼？」李晴語帶試探。
我是好奇，可我不能說。不過我想他是來找我的。
「來這兒，還能做什麼？」我反問。
芷菱賊笑。「他可是天天來找你的哦！」
芷菱的話，證實了我的猜測。一股不可言喻的喜悅在我心底湧起。
李晴趕緊補充說：「是啊，他每天都來看你有沒有來，知道你沒來就走了。」
我仍是不慍不火。「我知道了。」
李晴及芷菱杏眼微睜：「你知道了？就這樣？」
「不然我該如何？」我帶著淡淡的笑意。
李晴垮著肩，唉聲歎氣地說：「你還真夠冷的耶！」
但是，芷菱猶是不懂何謂「放棄」。「喂，那個駱教授是不是在追你？」
追我？想太多了吧！他從未向我表示過什麼呀……
「不曉得。」這是真的。
芷菱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我阻止了。
「我的事，我不想多說。」我向來不喜歡別人知道我太多事，這也是為什麼我始終和人保持距離的原因。
芷菱頓時啞口無言，氣氛有些尷尬。李晴只得又出來打圓場：「別說這些了。江雪，衣服換換來做事了。」
「我今天來是想來告訴你們，我要辭職了。」
「什麼？」她們兩人又是一陣訝異。
「請你們轉告一下老闆，請他結算一下我的薪水，我改天過來拿。」我拜託她們。
之所以不想做了，是我想能有多一點時間可以回家；打工的話，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
「我想，如果我問你為什麼，你也不會說的，是吧？」李晴無奈地說。
「嗯。」這是我自己的事，何必說呢？
「好吧，我會告訴老闆的，你過幾天再來拿薪水。」李晴答應了我。
「那我走了，你們忙吧。」
我走出吧檯，向她們道別，離開了這工作許久的地方。這裡也是我和駱劭農相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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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轉啊轉，我轉到了學校，來找駱劭農。
現在，他應該在學校吧？我在企管系打聽了一下，知道他現在在自己的研究室內。
我來到了他的研究室前，裹足不前，心裡有些緊張，不曉得侍會兒該說些什麼，這可是我第一次找他。旋即，我低斥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於是，我鼓起勇氣敲了門。
「請進。」低沉的嗓音從門內傳出。
我鎮定心神，開門進入。只見他埋首於電腦前，雙手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一點也沒注意是誰進來了。
「要交報告嗎？」他視線仍沒離開電腦螢幕。「放在桌上就好了。」
他把我當成是他的學生了，這應該才是他的「教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