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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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談間,嘟嘟車已經將他們載到目的地,黎蜜柔沒有再多說什麼,冷冷地拋給方浩然一個「私底下再說」的眼神後,便換上嫣然的笑臉逕自下車走向看似一臉餘悸猶存的川島五郎。
「川島先生,我聽說高爾夫球是您最拿手的運動,所以今天特地邀請您來這兒,待會兒您可得展現絕技給我們這些後生晚輩瞧瞧,好讓我們開開眼界。」從大學時就在商場上謀生至今,黎蜜柔非常清楚如何去拉攏顧客,在日本企業文化的教育下,她不得不昧著良心去承認顧客永遠都是對的。
可悲啊!
她不知該為她個人感到可悲,還是該為整個利益輸送的結構感到可悲。她無能為力去改變什麼,只能將那愚蠢的一面表現於面對客戶時,私底下的她可是完全忠於自己的情緒,這也是為什麼方浩然看到的總是她冷若冰霜的一面。
思緒飄及此,她愕然怔仲了半晌,換句話說,也就是她總是無意間在方浩然面前表現較真實的一面。
「是啊、是啊!黎總經理,我們倆今天真幸運,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見識川島先生高竿的球技。」
方浩然朗聲的笑語拉回她的思緒,回神一看,方浩然已陪著川島五郎準備做揮桿動作了。
雖然不想讓方浩然插手這件生意,但高爾夫球這項運動畢竟是她所不熟悉的領域,不如就讓他先表現一下,至於合資細節就等待會兒她再來談。
「只有我們兩個人打多沒意思,黎總經理你也陪我們一起玩玩吧!」川島五郎邊說邊往黎蜜柔的方向走去,一隻肥短的祿山之爪正欲朝她的皓腕抓去。
就在黎蜜柔覺得自己一定難逃對方魔手的碰觸之時,方浩然以極迅速的步伐靠近,用他偉岸的身子擋在他們之間。
「爪島先生您可能要失望了,黎總經理可是我們公司內出了名的運動白癡,尤其以球類運動最為嚴重,要是您讓她來打高爾夫球,恐怕她會一不小心連球桿也一併揮出哩。」
他順著川島五郎伸出的手勾搭上他的肩膀引他回到發球區,以不得罪人的說辭委婉地替黎蜜柔婉拒,巧妙地扮起護花使者。
黎蜜柔釋懷地吁了一口氣。還好有他來擋掉令人作嘔的川島,從這一點來看,讓他一起來似乎也滿有作用的,只不過,他說得也太離譜了點吧!她就算再怎麼不諳高爾夫球這項運動,也不至於會把球桿一起揮出啊!太過分了,竟把她形容得好像爆笑劇演員一樣。
「不會打高爾夫?」川島五郎的臉上出現暗爽的笑意,一臉橫向也跟著微微抖動。
他這個反應完全出乎方浩然預料之外,一抹大事不妙的念頭躍進腦海裡,才驚覺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說錯了話。
「正好,我最拿手的就是指導女孩子打高爾夫球,凡是讓我親身教授過的人,每一個球技都是突飛猛進。黎總經理快過來,讓我來指導你一下。」他選了一支球桿硬塞到黎蜜柔的手上。
「這……」黎蜜柔攏起柳眉為難地看著手中的球桿,再笑得極為牽強地看著川島五郎,最後則是憂心如焚地轉看向方浩然。
讓川島五郎教她打球?那不等於是送羊入虎口,光看他一副色慾橫流的饞樣,黎蜜柔就禁不住一陣哆嗦,現下她四肢百骸中的每一根寒毛,全都豎立起來向她抗議著。
方浩然一派優閒的取走她手中的球桿,並已自若的對川島五郎說:
「川島先生,真是不巧,剛好昨天黎總經理身體微恙,本來想跟您取消今天的約會改天再向您陪罪的,可是我們黎總經理非常重視與您的約會,說什麼也不肯取消,硬撐著不適的身體抱病前來,所以請看在她對您的這份用心上,川島先生您大人有大量就讓黎總經理休息一會兒,我代替她來陪您打也是一樣的。」
他話雖說得謙卑,但拒絕的意思卻十分明顯。
黎蜜柔走近方浩然身邊,跟著他一搭一唱:「是啊!川島先生,就讓方特助陪您打幾桿吧!他的球技也是有一定水準的喔!」
也許人在面對外敵的時候就會變得容易親近同伴吧!不知為什麼,她縱使平常都以冷漠臉孔對待方浩然,但此時卻不由自主的親近他身邊,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移動;也許是怕川島五郎再有什麼逾矩的行為,也或許是待在方浩然偉岸的身軀旁邊就會覺得格外安全之故吧!
黎蜜柔本就是端麗高雅的氣質美人,她的美並非嬌艷炫麗那一型,而是自成風韻的成熟美與智慧美;而方浩然在傲視群倫的俊俏外表下雖然常常給人風流惆儻的感覺,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並不是空有外殼的花花公子,從他炯然精銳的雙眸中透露出來的是卓絕不凡的氣勢。這兩個人分開來看只會覺得他們各自是人中龍鳳,但當這兩人並肩而立時散發出來的竟是難以言喻的協調。
但是——有一個人卻不這麼認為,川島五郎向來看不慣美女的身邊搭配著他以外的男人,自大的男性優越主義作祟,致使他堅持著非要黎蜜柔陪他打球。
他不懷好意地斜睨著黎蜜柔。「這可不成,黎總經理既然都邀我來這兒了,豈有不陪我揮幾桿的道理,我可是看著你的面子才赴約的,你隨隨便便叫個人來陪我打球未免太說不過去了。」他言下之意是黎蜜柔不給面子陪他打球的話,這場生意就甭談了。
黎蜜柔聞言瞼色起了微細的變化,但她僅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掩飾得宜,勉為其難地恢復原先的笑意。她不得不說服自己,為了生意做點犧牲是在所難免的。「當然,川島先生您說得是,我確實是太失禮了,還是讓我來陪您打吧!」
「太好了,黎總經理果然是個聰明人,就讓我好好指導你一下。」川島五郎笑得不能自抑,不由分說地拉著黎蜜柔走到小白球旁邊。
「知道嗎?高爾夫球是最適合女孩子的運動,因為揮桿的動作必須運用到腰部的力道,這能讓女孩子的腰部曲線變得更加曼妙。」他笑得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細縫,一雙毛手悄悄地往黎蜜柔的纖腰移近,正欲乘機上下其手。
方浩然看到了,一把怒火在他體內狂烈燃燒著,除此之外還有一股達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酸溜感在胸臆間慢慢蔓延開來;不悅的情緒促使他跨步往前,欲拉黎蜜柔脫離魔掌。
但是他的動作在接觸到黎蜜柔暗示性的眼神後便戛然驟止住,她正用眼神告訴他不要插手。
為什麼不要他插手呢?她這個舉動無疑替方浩然心中的怒火加了油、添了醋,方浩然額上的青筋已微微浮現,上揚的軒眉說明了他的不悅,圓瞠的銅鈴大眼鎖住黎蜜柔的,想在她眼裡找到答案。
黎蜜柔故意對方浩然那噬人的鷹隼目光視若無睹,她一咬牙,別開了眼,轉而與川島五郎相視而笑。
她不能得罪這個客戶,這是她進公司來的第一筆生意,只要談成了,有關茶餘飯後的流言、能力的肯定、部屬的順服,都會在這筆生意談成後不攻自破。
「川島先生,是這樣嗎?」她握著球桿擺好揮桿的姿勢,虛心求教著。
「你做得很好,可惜還有一點美中不足,讓我來教教你。」川島五郎色迷迷地將雙手由黎蜜柔的背後繞至身前,握住她握球桿的柔荑。
黎蜜柔一顫,她顯然被川島五郎這個駭人的動作給嚇怔了,原以為在公眾場所中縱使他再怎麼色慾薰心也當有所顧已心節制才對,以為只需稍微滿足一下他愚蠢可笑的男性自尊便行,卻怎麼也料不到他會有如此膽大囂張的行為出現。
「川島先生……我可以自己來,不……不用勞煩你親自動手的。」她的嗓音出現了明顯的顫抖,川島五郎如蛙腹般突出的啤酒肚頂在她背後,讓她有如芒刺在背,沿著背脊往上竄升的冰冷感更讓她不寒而慄,她都可以感覺涔涔的冷汗就快沁濕她的衣裳了。
方浩然原本因怒氣無處發而將球桿握得死緊的手,在看到黎蜜柔花容失色、戒慎恐懼的蒼白容貌後,差點將那支可憐無辜的球桿折成兩半。
不過還好,方浩然似乎沒打算將他狂燒的怒焰發洩在球桿上,他的注意力轉而到地上的高爾夫球,一抹邪笑悄悄地出現在他唇畔,烏黑的眸子裡閃著狡黠光芒。
他將視線鎖在川島五郎的膝蓋上,瞄準、提氣、凝神、揮桿——
「啊嗚——」一記震天價響的哀嗚聲從川島五郎的口中號嘯而出,堅硬的小白球不偏不倚的正中他的右邊膝蓋,痛得他倏地放開黎蜜柔,改而跌坐在草坪上抱住受傷的膝蓋呼天搶地。
「川島先生!真是對不起,您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方浩然飛也似的奔至他們身邊,嘴裡雖然說著關切川島五郎的話,行為卻是背道而馳,只見他雙手牢牢攙扶著黎蜜柔,絲毫沒有要扶川島五郎起身的意思,要不是川島五郎的助理誠惶誠恐地將其扶起,恐怕他還得在草坪上坐上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