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子玥
「但那是我的毒藥!」他氣憤道:「若讓呂洞賓追查出來,不就前功盡棄?」
「他若能追查到,喬文華的病不會拖到現在。」
「這毒藥本就不是要一次使用,你究竟給殷小小吃了多少?」少量使用,這種毒物的毒性非常隱晦,叫人探不清虛實,他也能掌控;但大量使用?他沒用過,也不知效果如何?而他厭惡「未知」的狀況發生。
來人冷冷一笑,並不回答。
「你……」他想發作,卻忍了下來。「你究竟想做什麼?殷小小與我們的計畫無關。」
來人更正,「是與『你的』計畫無關。」
若非他們是在同一艘船上,他早──可惡!
但這種受制於人的景況不會太久,等他掌控喬府大權之後……「好吧!她究竟與你有何深仇大恨?」
「你不會懂。」這種腦中只有金錢名利與美色的小人知道什麼?
他厭惡來人總是冷淡中帶著諷意的神情,似乎在鄙視著他。
「你不說,我大概也知道。」他冷笑一聲,「女人無聊的嫉妒。」
「你懂什麼?」來人被激怒地叫道。
他──哦,不,是「她」,原本打算讓喬文華在最值得被保留下來時死去,但呂洞賓及殷小小毀了一切!
所以她必須讓喬文華回到沒有殷小小出現的時候,最快的方法就是讓殷小小消失。
因為殷小小讓喬文華改變了,而她痛恨這種改變。
「呵呵,我不懂。」誰會願意懂你那種可怕的慾望?「放心,等我控制喬府之後,會為你找個條件不輸文華的如意郎君。」
她沒有回應。他的想法太愚蠢,讓她連想虛應的慾望都沒有。
他繼續道:「我也不想冒著風險找你出來,但希望你做任何行動之前,能三思而後行,莫要做出招致失敗的蠢行。」
「這不是蠢行。」
是不是蠢行,各人自有定見,他也不想浪費時間在無謂的爭執上。
「不論如何,殷小小沒死,但你最好別再妄想再次下毒,可想而知文華會加強警戒的。」他叮嚀道。
跟女人合作就是有這種風險啊……但是她卻是合作最佳的人選。
呂洞賓不慕榮利、講義氣、重友情,何況他與文華是穿同條褲子長大的兄弟,要他背叛文華甚且害死他,萬萬是不可能的;但女人不同,往往會為了男人不能理解的理由而輕易背叛,即使是親密如枕邊之人。
像她,他便無法完全瞭解她的想法──隱約瞭解了些輪廓,但他拒絕繼續往下探究。
她淡漠的表情讓人無法看透她的想法,但他知道,那不是同意的表情。
「總之,記住我的話。」他不便久留,先行轉身離去。
她留在原地久久沒有移動,任雪水浸濕她的小腳。
「依人。」突來的聲音讓她悚然一驚,「果真是你。」
喬大少不敢相信地愣愣望著她。他站了許久,足夠聽到所有他想知道的。
他曾相信她說的「沒有」,即使他已有七成把握,但──他只是遞出一張小紙條,要老三注意身邊最不可能的人。
喬依人緩緩轉身,「大哥。」
「你為何要做出這種事?」他望著眼前的女子,真是那個在他眼中天真可人的妹妹嗎?「為了什麼?」
不只一次看見她在為老三煎藥時,自以為無人注意地丟了一撮粉末進去。記得第一次看見時,正是呂洞賓長住喬府之初,並使一度無法進食的老三恢復了進食,當時他不以為意,並未放在心上;第二次則相隔一年之久,亦是偶然之間見到,他才真正注意起這個舉動,因依人明顯在躲避婢女的視線。
若是普通藥材,何需在意婢女的視線?
此後他漸漸懷疑起來,曾特意前往依人閨房對她旁敲側擊,卻無法得到什麼線索。依人與老三感情那樣的好,沒有人會相信她會在老三身上下毒,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但如今,一切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為自己沒有及時遏止她的行為,感到後悔與痛心。
喬依人在最初的驚惶過去後,此刻面容平靜地望著他。
「大哥,你敢說你全然不曾有過這樣的念頭嗎?」
「什麼?!」
「你不曾想過若是文華哥不在了,你就能受到更大的重視、有更大的發揮?」喬依人緩緩移動一步,注視著他。「大哥,你真的不曾想過嗎?」
「你……」
她繼續說道:「大哥,你是長子,人人卻都拿你與文華哥比較,你不會感到忿忿不平嗎?」
喬太少瞪大了眼,「依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在煽動!她在蠱惑!她在尋求他殺死老三的認同!
「我在說出實話呀,大哥……」
她淡漠的眼彷彿她說的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而不是與她相親的兄長!
喬太少打了個冷顫。
「別再說了!」他怒道:「解藥拿出來!」
喬依人輕輕歎了口氣,似乎惋惜於大哥的冥頑不靈。
「不要一錯再錯,解藥拿出來,大哥自會想套說詞搪塞過去的。」
「沒了。」她輕聲道。
「沒了?!什麼意思?」喬大少倒吸一口氣,這豈不表示──「就是沒了。」喬依人冷聲回應,「毀了,全毀了。」
喬大少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叫道:「不可能!你們怎麼可能自己不留解藥?」
她微笑,「就是怕這種時候,方才不留下解藥。」
「那老三跟他的妻子……」
「沒錯。大哥,就算你現在說出來,文華哥與殷小小都沒救了。只會讓爹傷心……他的兒子自相殘殺。」
「這是誰造成的!」喬大少不敢相信她的冷血!「說,毒藥從哪裡買的?只要知道哪裡買的,總會弄到解藥!」
「來不及了,大哥。這藥遠從西域而來,你瞧文華哥來得及嗎?」
「至少殷小小──」老三喜愛的女人能夠得救!
「哼,我給她下了剩下的全部藥粉,她能撐到解藥來嗎?再說……這藥來自一個神秘的地方,平常人是無法到達的。」
「依人!」此時再多的責罵與痛心都於事無補,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問:「為什麼要這麼做?老三不是一向寵愛你?還是老三哪裡對不起你?」
喬依人默然。
「你竟連老三的妻子也──」喬大少痛心疾首,卻無法挽回什麼。「老三做了什麼,要讓你如此趕盡殺絕?」
雖然平時不親,但自己的手足之間發生這種事,總令人感到痛苦。
喬依人望著兄長痛心的臉,幽幽啟口道:「就是因為他什麼都沒做……」
就是因為他,什麼都沒做──米米米很奇特的經驗,殷小小睜開眼睛時想著。
人生就是經驗的累積,好啦,她現在多了一個昏倒的經驗啦!
那一瞬間只覺暈眩,天旋地轉得難受,不一會兒便失去知覺。
她只感覺新鮮,但轉頭看見臉色比平常更難看的喬三少,她忽然覺得這種讓人擔憂的經驗還是少來為妙吧?
喬文華見她醒了,緊緊握住她的手,「還有哪裡下舒服?」
「沒有。」她自己坐起來,「倒是你,看來比我更不舒服哩!何必在床邊守著我?可以上來呀!」
「只要你沒事就好。」喬文華放下心中半顆石頭。
心中另一半石頭是她身上的毒。為何會對她下毒?
他若死了,她便只是個三少夫人,守寡的寡婦,對喬府的大權完全沒有利害關係,誰會害她?
殷小小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想什麼?」
喬文華閉上眼,「你嚇死我了……」
「我才要讓你難看的臉色嚇著了哩!別讓我才醒就得照料你這病人啊!」殷小小心中其實是感動的。「我娘呢?」
「請岳母回房歇息了;岳母身子不好,不宜太過勞累……」他皺了下眉,忍住溢到喉頭的一聲咳嗽,卻不成功,溜出一串悶咳。
「不宜勞累?」殷小小不悅地拍著他的背,「你在說你吧?上來。」
「嗄?」
她退到裡面些,拉起棉被,「快呀!還要我伺候你脫鞋更衣不成?」她瞇起眼睛道,「不……不必。」喬文華慢吞吞地起身,脫鞋上床。
殷小小棉被一拉,蓋住兩人,笑嘻嘻地說:「好啦!這樣你也不會太累了,想睡便睡,不是挺方便的?」
「是呀……」望著她,他微笑道。
「對了,」殷小小突然瞇起眼,語氣不善地說:「那個欠揍的呂洞賓跑哪裡去了?」
「洞賓怎麼了嗎?」雖然不見得會同情他將有的下場,但他還是該好奇問問。
「他竟然敢對你胡說八道!」殷小小激動道:「破壞我的名聲,我非要他好看不可!否則我就不姓殷!」
雖然知道這時候提起這件事不太恰當,但……「小小,你早已不姓殷了。」
嫁了他,便改姓喬,她忘了嗎?
嗄?殷小小頓覺有點糗地橫他一眼。臭病癆子!這裡沒人還拆她的台!
棉被底下,喬文華拉住她的手,微笑地說:「小小,等你痊癒之後,我們一同去逛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