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子玥
「一樣的味道。」他也是一樣的回答。
一碗藥喝完,殷小小喚來門旁守候的婢女將藥壺清洗一下。
「你到底是什麼怪病啊?若是怪病,呂洞賓開的又是什麼藥?」終於有機會問他。
喬文華聞言笑道:「小小,為何突然想知道?」
「這……」為什麼突然想知道?殷小小皺眉,「想知道就是想知道,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他將被她掃亂的帳簿重新一本一本疊好,邊疊邊說:「洞賓開的是養氣補身的補藥,暫時能夠拖延一段時日,但若要對症下藥……」
他搖了搖頭,若能知道是什麼毒就好……但連洞賓都測不出的毒,就算知道是什麼毒又有什麼用?除非知道是如何煉製的。
然而洞賓說過,毒性能抑制這麼久而不加劇,應是他開出的藥方之中誤打誤撞地加入了對此毒有抑製作用的藥物,若能知道是什麼就好了。
「這樣瞧來,呂洞賓也沒啥了不起嘛!」殷小小望著他蒼白的臉道。
這麼長一段日子,連他生什麼病都不知道,只能消極地幫他補身。還說什麼赫赫有名的大夫哩!依她看只是跟街尾那家兒科大夫同等級,只能醫些普通小毛病。
「天下太大,莫對洞賓太過苛求。」
或許再過個二十年,洞賓絕對可稱做神醫,但如今……見識仍有不足之處。
「大夫做的是救人的行業,每筆生意都是人命,怎可不苛求?」又不是像她一般,隨口胡謅也無妨。
「據我所知,洞賓仍未醫死過人。」
殷小小睨了他一眼。怕你是第一個啊!
握住她的手,他笑道:「不必擔心,你不是說過我會長命百歲?」
那是胡謅的呀!笨瓜!
望向窗外,這裡太過僻靜,令他有山中歲月不知年的感慨。只能依靠著窗外的落葉、飄雪,得知秋去冬來,至於節日……除非刻意去數,否則很容易遺忘,也感受不到那樣的氣氛。
洞賓便常笑說,他是隱居在京城裡的隱士。
他一開始也有些不習慣,但久而久之……不得不習慣。
但這樣的日子對一個正青春年少的女子來說,或許太過寂寥了些;不是煎藥,便是呆看他對帳……「小小,想出去嗎?」他微笑著問:「替我到街上買幾樣東西回來好嗎?」
X米米「唷,這不是弟妹嗎?」
看向眼前來人,殷小小皺著眉在她對喬家人少得可憐的記憶裡搜尋,半晌後還是放棄了。
「你是誰?」眼前的男子太過流氣,不討她喜歡。
來人的笑瞬間僵在嘴角,「弟妹真是貴人多忘事。」
廢話真多,若不是看在他是喬文華的家人份上,她老早不客氣地走人,哪跟他廢話這麼多!
「你到底是誰?」她再問一次,「不說我便當你是不認識的路人甲乙丙丁,別怪我不打招呼。」
呃,他的笑結結實實地凝在臉上,面子有些掛不住。
「連自己大伯都不認識嗎?」喬依人冷淡的聲音從後頭傳來。
殷小小側過身,看見一身白衣的她款款走來。
「大伯?」她目光又調回男人身上,「你是三少的大哥呀?」
還要靠人提醒才能恢復對他的記憶,真是有夠窩囊。喬太少勉強維持住風度,自認瀟灑地點頭。
「叫住我有事?」殷小小看著喬依人走到他身邊站定,以一副高姿態睥睨著她就有氣。
兩人對彼此的印象不可能好得起來,她還是別浪費時間跟小姑聯絡感情,免得自討沒趣。
「殷小小,對長輩說話是這種語氣嗎?」喬依人刻意為難道。
她皺了皺眉,「大哥都沒說話,你做小妹的插什麼嘴?這種禮貌便對了嗎?」
「你……」給她一陣搶白,喬依人臉色瞬青瞬紅。
喬太少反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手中裝風流的折扇剛地打開,「真活潑。」
「大哥!」喬依人蹙緊眉。哪有自家人被欺侮,而他反在一旁助陣的道理?
「別生氣呀,依人。」他爽朗地笑道:「弟妹也算是你的長輩啊,哪有嚴以律人、寬以待己的道理?」
殷小小眼睛一亮。這傢伙人還不錯嘛!
喬太少看向她,「叫住你只是想仔細看看你,我們還沒正式拜見過吧?」
「嗯,那看夠了吧?」她大方地任他看。
喬依人立在一旁,臉色神情怎麼都好看不起來,「又非煙花女子,豈可讓人任意觀賞?」
「大哥,你妹子在懷疑你的清白。」殷小小低笑一聲道。
喬家人關係太複雜,她老記不得誰跟誰是同母、誰跟誰又是異母,反正只要記得大小排行就是了。就算母親不同,爹也是一樣的,總是兄弟姊妹嘛。
「哈哈哈!」喬大少哈哈大笑,難怪依人討厭她,因為不好欺負啊!
「大哥!」喬依人瞪了大哥一眼,轉而向她道:「你不好好待在文華哥房裡伺候著,跑出來做啥?」
她聞言一笑,「妹妹,我是三少的妻子,不是奴婢吧?」
「做妻子的本該伺候丈夫。」
「是啊,所以我趕著出門去幫三少買東西。」好煩哪!殷小小只想快快閃開,詰氣十分敷衍地說。
「胡說,喬府裡要什麼東西沒有,需要三少夫人親自出外採買?」
殷小小點頭附和道:「是啊,你三嫂我也這麼想,但三少都這麼說了,做人妻子的得服侍丈夫嘛!」
喬大少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弟妹說得是,那麼就不耽誤弟妹了。」
原來文華喜歡這種女人?真是特別呀!
老三平日豆腐嘴、刀子心,嘴裡一套、實際作為又是一套,表面上與你稱兄道弟,但說到做生意可是不留情面,所謂在商言商──嘖!真是夠討人厭的假面人。
以為他會娶個跟他同樣虛偽的女人,比如邱家小姐,沒有想到最後卻是個說話不經修飾的江湖術士。
說實在話,當老三被人退親與要娶妻沖喜時,他都在一旁冷眼看笑話!
「大哥!根本是她自己待不住了,不安於室……」喬依人不滿地說。
「依人,這話不能隨意宣之於口,有損弟妹聲名。」
這番話讓殷小小對眼前流氣的男人改觀了。看他的外表與氣質,還以為會是個下流當風流的公子哥兒呢!
嗯嗯,她又學了一課──不以貌取人。生得這樣,也不是喬大少願意的嘛!
「那我可以走了吧?」她很客氣地問道,意思意思地朝喬大少點頭致意便轉身走人。
隱隱約約還聽到兩兄妹在爭執些什麼東西,細細的聲音聽不大清楚。
不過反正也不關她的事。
但是……三少要買這些東西做啥啊?
有燈籠、春聯、窗花、橘子和……炮竹?這些,喬府沒有嗎?
米米米「大哥,你為何不讓我說?」喬依人不悅地問。
喬太少聳聳肩,「畢竟木已成舟,你跟她作對也是跟自己過不去。」
他的人生哲學是──得過且過。
老想著誰配、誰不配的事,痛苦的會是自己。
像他,雖是老大,偏偏卻是庶子,若他老認為自己能力不輸文華,日日想取而代之,那人生怎麼可能快樂得起來?
所以他很認命,雖然偶爾也會扯一下老三後腿發洩發洩。
就算他自己不當回事,但旁人老把他倆拿來比較,他難免也會一肚子氣。
「我要讓她認清事實,她與喬家根本是格格不入!」喬依人低吼。
「隨你。」一個人要想不開呀,十匹馬都拉不動。「我要去探望老三,你去是不去?」
她怎麼可能不去?她要再去勸勸文華哥。
當兩人走到廂房前時,很意外地碰上老二與老四。平日能不見就盡量不見的兄弟三人,這會兒卻都到齊了。
喬二少有些意外地看著兩人,隨即臉上堆著笑,「大哥,來探望三弟?」
「是啊!這麼巧,你們也來?」
這氣氛真有些詭異,寒暄了幾句,四人一齊進門去,只見溫暖的房內,喬文華正坐在床上翻閱著帳簿,房裡濃濃的藥味散不開。
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他自然而然地抬起頭來,見三個兄弟全到齊,不覺露出習慣性的笑容。
「大哥、二哥、四弟及依妹,怎麼一起來了?請坐,恕我不能起身。」他擱下手中的筆。
四人各拉了一張凳子坐到床前。
喬四少一雙眼賊兮兮地瞟往床桌上的帳簿,「三哥真是辛勞,病中仍然不得安寧。」
「爹倚仗老三嘛!」喬大少拉開扇面,笑著道。
「我們也能幫爹分憂解勞啊,實在該讓三弟好好休養身子,將來才能繼續幫助爹啊!三弟,這些帳簿……可看出什麼問題嗎?」
喬文華笑了笑,「爹沒把全部的帳簿拿來,我不敢斷言……」
「那便是有問題了?」喬四少緊張地問。
「嗯……」他不置可否。
又來了,總是曖昧地吊人胃口。喬大少非常不爽地搖著扇子。
「不說這種乏味的事。」他挑眉硬是改變話題,「適才來這兒的路上,我看到弟妹急忙出去為你採買……老三,府裡什麼東西沒有,你為何偏要叫自己的媳婦兒去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