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子玥
小青蹲在爐子前,抿嘴偷笑。
「哦,就是……我有說過那姑娘的名宇嗎?」
喬依人搖搖頭。
「這就是我意外的地方,據說我當時在城隍廟有提過她的名字,可我一點都不記得,而文華卻是一照面便叫出人家名字……雖然那也不是那姑娘的名字……」
聽呂洞賓拉拉雜雜、顛三倒四地說完,小青得到了一個結論:呂少爺的敘事能力實在有待加強。
喬依人聽完,只是微笑道:「三哥一向細心有禮,記得人家名字很正常呀。」
「對,沒錯。」呂洞賓不管先前自己有啥想法,頓時全拋到九霄雲外去。
「呂大哥,你還沒說那姑娘怎麼進來府裡的……喬府已經很久沒發生,姑娘偷溜進來找文華哥的事了呢!」想到以前,喬依人頓覺好笑。
「她不是偷溜進來的,而是伯母請進來的。」
「大娘?」她心裡打個突,「大娘為何會請個姑娘進府?難道……難道是大娘為文華哥找來的……嫂子?」
「哈哈哈,你想到哪去了?」呂洞賓哈哈大笑,「不過也難說……我沒聽說神算子是個女娃啊……」
「神算子?」她聽說過此人,最近女伴之間對這人的傳言甚盛。
「是啊,說是請來看看文華的病,順便為他算算姻緣好沖喜。」
沖喜……喬依人低下頭,「文華哥想娶妻了嗎?」
***
「我不姓紅。」殷小小盯著床上的病人看。
奇怪,她有見過他嗎?或許她沒見過,但他見過她,誰知道呢?每天那麼多人慕名而來,她不認識的人認識她,這也不足為奇。
「那失禮了。」喬文華微微一笑,窗外的雪景頓時吸引不了他了。
她依然一身紅衣、紅褲,看來似乎相當喜歡紅色。
殷小小打量著房間裡的擺設,不再把目光放在床上病懨懨的男人身上。這人一看就知道沒救了,還娶什麼妻?存心害人嘛!
兩人沒發現早在喬文華一聲「紅姑娘」喊出口之際,呂洞賓就已消失得不見蹤影,並順手把守在門口的喬福管事挾去拷問。
「咳咳……」喬文華輕咳著坐起身,他第一次見到獨身在男人房裡還能泰然自若的女子。「還滿意你所見到的嗎?」
殷小小繞回屏風後頭,「很好看哪!」
嘖嘖,光這間房就夠她吃喝一輩子了,京城裡有錢人真多。
「謝謝。」喬文華失笑,「敢問姑娘芳名?」
她眨了眨眼。這男人躺在床上還想調戲姑娘,難怪想娶妻沖喜了。
「你叫我大師就好了。」她說著,走到床前看著他。
「姑娘姓大名師嗎?」他自在地回視她,結果反而是她先避開眼神。
「當然不是,可是我不想告訴你。」她嘟起嘴。這男人感覺真討厭。
「咳咳……聽姑娘這樣說,叫我好生傷心。」他笑道。
果然是登徒子。殷小小愈加討厭起他,「少油嘴滑舌的!」
「我是說真的……」呵呵,什麼都寫在臉上的小姑娘。「福總管說你是娘請來的神算大師……我以為大師是個男子?」
殷小小擺了擺手,拉張凳子在床前坐下並盯著他。
喬福管事是在她那破爛屋子中找到她的,她本不想走這一遭。有錢了不起嗎?她又不是雲遊四海的化外方丈,看到哪座府邸有煞氣便進去做法警告一番。
她是城隍廟前的神算大師耶!哪人不是親自前去拜託她?喬文華算哪根蔥,要她親自前來?
若非喬福管事實在太纏人,讓娘發現,說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跟著勸她過來,她才懶得走這一遭呢!
若真是個有為青年便罷,想不到是個禍害!娘的善心算是倒到糞坑裡了。
「夫人呢?」名義上是喬夫人請她過來的,她沒出現實在說不通。
「我尚未娶妻。」
殷小小丟了個白眼過去,「我是說你娘!」
「哦……」喬文華微笑,「大師要說清楚啊,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你……」
「文兒!」一陣風刮了進來,大刺剌地直闖進溫暖的屋內,後頭的侍女連忙為主子關上房門。「聽說大師來了……啊,你是?」
左右沒別的人了,除了這女娃……沒聽說大師是個女的啊?喬夫人皺了皺眉,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的紅衣女娃。
「你便是神算大師?」喬夫人謹慎地確認。
遇到質疑不是第一次,殷小小的優點之一就是不會跟長輩計較。
「是。」她擺出職業的笑容,「夫人想為少爺沖喜?」
一聽她這麼一問,喬夫人立即上前一步問:「沒錯。我為小兒談過幾門親,可都談不攏,不知大師有何指點?」
殷小小聞言瞄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嗯……憑他這副尊容想娶親……難喔!
不管他以前有多好看,病成這副瘦骨嶙峋的模樣實在看不出以往曾有的風采;連她都看得出他來日無多,試問:哪家姑娘願意嫁進來等做寡婦?
何況一路走進來,也明白喬府是如何的朱門大戶,這種人家講究門當戶對,又有哪個好人家的女兒願意犧牲?何況……嘿,她也有做功課的,喬少爺不是獨子,他一死更是半點好處都撈不到,更叫那些祟尚「門當戶對」之人敬而遠之了。
「貴公子的印堂發黑,黑雲罩頂,怕……沖喜也……嗯……」話說太白便失了美感,並且她亦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如何當面跟一個母親說她兒子沒救了,豈不造孽?
喬夫人一聽感覺一陣暈眩!
「夫人!」兩個侍女連忙一左一右地攙扶住她。
呂洞賓這麼說,神算大師亦如是說,難道文兒真……不!她不放棄!
「大師,求您救救文兒,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呀……」喬夫人聲淚俱下,「不管多渺小的希望,只要有可能,我都會去求來!求大師指點一條明路。」
呃……殷小小吃軟不吃硬,對溫情攻勢最沒轍了。
「娘,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喬文華緩緩開口,對幾天之內分別聽到不同領域的人宣判他的死期,似乎沒有多大感覺。「明知活不久,何必害了人家閨女?」
咦?殷小小聞言挑眉,驚訝地望向他。
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好意外呀……「什麼活不久?娘不准你這麼說!」喬夫人挨到床前握住愛子的手,「你想娘的下半輩於孤孤單單過嗎?娘的依靠惟有你啊!」
「娘,爹會照顧你。」喬文華無奈道,「沒有我,你依然會過得很好……」
「胡說!」喬夫人激動地說:「你一死,娘就什麼都沒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唉……喬文華吐了一口氣。他不怪娘的勢利,娘只是被爹傷了心,變得不再相信感情。
三妻四妾沒有錯,錯的是不該輕易許不只愛一人的承諾。
若沒有把握一生一世只愛一人,又何必承諾甜蜜的謊言?
殷小小在一旁看著,深深覺得這種深宅大院中的恩恩怨怨,是非曲折,實在不是她這種小人物能夠瞭解的。
還是快快打發離開吧!
「咳!」殷小小輕咳一聲引起兩人注意,「要沖喜也不是一定找不到人……」
「大師有何指點?」喬夫人一聽,驚喜地緊抓住兒子的手望向她。
喬文華亦感有趣地等著下文。她想怎麼做?
「請喬少爺淨身持齋三天,三天後午時往心目中浮起的第一個方向去找,遇到的第一個適婚女子就是你救命的沖喜新娘!」殷小小故做掐指狀,「但屆時將有許多阻撓,因喬少爺天命本該盡,自然阻礙重重……」
「這個女子就能救文兒的命嗎?」喬夫人充滿希望地問。
「呃……」殷小小評量著該怎麼說才能推卸最多責任、達到最大效果,「只能說她是一個關鍵,端看喬夫人怎麼運用……」
「該如何運用?」喬夫人又問。
「存乎喬夫人一心而已,我不能洩漏太多天機,只能說,那女子是一個關鍵。」殷小小繼續含糊其詞。
全說白了還有什麼戲唱?
喬文華聽得心裡覺得好笑,她便是這樣「騙吃騙喝」嗎?
可喬夫人卻是深信不疑,連連點頭,嘴裡稱謝,殷小小也毫不害臊地全盤接受。
算命這種東西呀,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什麼一定的是與非,她只是給了一個美麗的希望──而且通常會實現,有何不可?他們高興,她也快樂啊!
尤其捧著一盒沉甸甸的銀子時,殷小小更快樂了,也因此降低了警覺心,絲毫沒發現床上那個「將死之人」眼裡詭異的流光。
雖然她很可憐那個倒楣的姑娘,但在商言商嘛!就算進門做寡婦也是吃香喝辣呀!
米米米
「你還真相信那江湖術士的話?」
知道好友真照著「大師」的話淨身持齋時,呂洞賓的嘴是張得不能再大,足可吞下一顆雞蛋。
「我以為你根本不想在這時候娶妻。」以往幾樁婚事為何告吹?就算喬三少將死,只要能與喬家攀上關係,犧牲一、兩個女兒算什麼?卻為何連談幾樁婚事都談不攏?當然是有人暗盤操作──就是他,苦命的大夫兼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