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子玥
「快了是多快?」過青青忍不住問。
「烈兄,」年昕敖朝那道忙碌的背影揚聲問:「可以用膳了嗎?」
烈隨澤的回應不怎麼友善,「快、了!」
「快了。」年昕敖一字不漏地轉達,不意外看見過青青皺趁臉來。
「我餓……」她可憐兮兮地抱著肚子。
可憐的小食人鬼。年昕敖沒打算下去幫忙弄吃的,也懶得動手拿過現在丟在雞婆仁兄身旁的食物包袱,於是伸出手,「給你啃。」
過青青也不客氣地抓起他手就啃,啃得上面一個個怵目驚心的齒痕。
「真討厭。」她抱怨,「阿澤好囉嗦!」害她現在只能望梅止渴,聊勝於無的啃阿敖的手,想著等下會有的美味。
「他是為你好。」他看得出來雞婆仁兄把青青當小妹妹看待,想辦法調養她瘦弱的身子;這算攏絡的一種手法嗎?好叫小食人鬼成為他的線民?
他知道烈隨澤打他一下山就銜尾跟上,跟蹤功夫算好的了,只不過顯然不夠好,瞞不過他這終年與大自然為伍的年族人,只要有那麼一丁點與自然氣息不合的存在就逃不過他的感應。
不戳破是想省點力氣,看看烈隨澤想做什麼。再說,路上多一個可以使喚的小廝也不錯。
「才不好。」過青青生氣地咬住他手背,「我想抱著你睡。」
好熱情的發言,不過年昕敖依然不敢往自己臉上貼金。
「怎麼,毯子不夠熱嗎?」他伸手攬過她單薄的身子,笑問。
「嗯,好冷。」過青青忽然「住口」,改成抱住他,「阿敖比較暖和。」
寨子裡沒人教導她男女之別,即使出了寨子,西域民風開放,她也不覺得對一個男人摟摟抱抱有何不妥,只要感覺好就好啦!對過青青而言,抱年昕敖跟抱小貓小狗差不多,都是為了讓自己感到舒服溫暖。
「真是在下的榮幸。」年昕敖笑著說道,對她的投懷送抱毫無遐想。
他很難對過青青有非分之想,除非他有戀童癖。青青生得瘦弱不說,整天髒兮兮、黑抹抹,只要是個正常男人都只會把他當小妹妹看,很難生出男女之情。
而且……年昕敖往她扁扁的胸前一掃,她連女性的特徵都沒有,怎麼叫人覬覦啊?
他是不偏好波濤洶湧的女子,不過至少也不要是個太平公主,連沙漠都偶爾會出現沙丘了,何況是女人?
「你在看哪裡?!」
年昕敖眨了眨眼,原本抱住他的過青青已經落入另一人懷中。
「你這色——」年獸!烈隨澤差點咬到舌頭,狠瞪給他抓到小辮子的年昕敖。這頭年獸竟然……竟然……
「烈兄,你臉好紅啊,發燒嗎?」年昕敖狀似擔心的問,實則心下竊笑不已。
「我——」烈隨澤瞪了他一眼,臊然地把不舒服地揮動手腳的過青青放下地;青青瘦小歸瘦小,身體卻還是軟軟的,讓他深刻體會男女之別……
烈隨澤把腦子裡不健康的遐想揮去,義正辭嚴地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沒讀過聖賢書嗎?」
年昕敖很無辜地說:「是青青自己——」
「青青年幼無知,你一個六尺男子也不知禮嗎?」烈隨澤不聽辯解,正想長篇大論時,過青青打斷他道。
「可以吃飯了沒?」
「可以。」
「耶!」她快樂地往火堆跑去,「阿敖,來吃。」
「青青在叫我。」年昕敖扮出一張無辜臉,心裡其實快要笑翻天了。沒甩掉雞婆仁兄是對的,瞧他現在多愜意,不僅三餐及晚上床鋪有人打理,還有樂子可尋,天山上的生活也不過如此啊!
烈隨澤可沒他那好心情。
明明飯是他做的、床是他鋪的,為何過青青那小丫頭第一個想到的永遠都是年昕敖這頭包藏禍心的色年獸?!
老天爺真是不公啊!
「阿敖,阿澤在做什麼?」過青青咬著沙漠烤老鼠,一邊不解地看著捶胸頓足的烈隨澤。
年昕敖很優雅地把一隻烤蠍子放進嘴裡,「大概太感動了吧?」
感動?過青青不懂,隨即把他甩出腦袋,很慇勤地把另一隻烤老鼠拿給年昕敖,看得烈隨澤又是一陣捶胸頓足。
若他聽到以下的對話,或許便不會如此憤慨。
「喂,你要吃胖一點喔!這樣哪天要下鍋時才不會幹干的咬不下去。」
「哦,我知道。」
呵呵,看在小丫頭的慇勤分上,他就多吃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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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敖,你要去宋國嗎?」趴在年昕敖身邊,過青青問。
之前他與烈隨澤說話時讓她聽到了,他們正朝宋國前進呢!這就是讓她時至深夜卻毫無睡意的原因。
宋國呢……
火堆劈哩啪啦地響,讓年昕敖躲得遠遠的。雞婆仁兄肯定是故意防他,才讓過青青與他隔著一個火堆,以防他半夜「偷襲」過青青,把她吃下肚去。
哈,可惜防得了外賊防不了內賊,他根本動都不必動,連翻身都不用,某人便自動送上門來。
烈隨澤已經呼呼大睡,不知到哪重天去會周公了,所以雖他三令五申不准兩人蓋同一條毯子,但決定不再忍受寒冷的過青青還是爬到年昕敖身邊窩著,讓烈隨澤一番苦心安排盡付東流。
「跟烈兄說好了。」年昕敖伸出一隻手臂給她當枕頭,另一手環著她,將她摟在懷裡,細細蓋緊被子,不讓沙漠夜裡的寒風凍壞她。
這些日子下來,每到一個城鎮他便向當地人及過往商人打聽年聽紹的下落,卻毫無所悉,看來真得一路行到宋國去了,算算日子他大概可在宋國逗留一段時間,不致遇到年關……
塞外西域一帶還好,過年習俗不若中原又紅又紫,還燃放鞭炮,他也自在些,但進了宋境就不同了,他一天不曉得得受多少次驚嚇才成,加上那位雞婆仁兄……雖然烈隨澤一路上的表現都有些可笑,但還是一大隱憂,萬一他乘機下毒手……哈,他年昕敖可能真得葬身中原了。
聽紹那傢伙早不失蹤、晚不失蹤,偏偏挑這時候失蹤,累他得千里迢迢由西域趕赴中原尋他——哼哼……就別讓他現在出現,否則他很樂意送烈隨澤一個禮物,讓他回烈家邀功去。
「怎麼了?不想去宋國嗎?」
「不是。」過青青拐了抿唇。
「那是什麼事?」年昕敖好耐心地問。
「我……」只考慮了一下下,過青青便決定全盤托出,「其實我還有親人在宋國京城裡……」
草原民族剿寨子前,婆婆把一塊玉珮交給她,說是她爹娘的遺物,並告訴她,她的爹娘是宋國大家,只是時運不濟才讓他們那寨土匪搶殺個精光,要她寨子破了之後回宋國去投靠親人,過她原本該過的生活。
但寨子破了許久,她卻還是猶疑不定,不知該不該去那塊對現在的她而言是陌生的土地。
婆婆叫她去過自己原本該過的生活,但什麼是她原本該過的生活呢?
她在西域生活了十年,所學所用都是為了適應西域的生活,西域已經是她的家鄉,再說,她不知自己能否適應宋國的生活,也不知宋國的親戚能否接納與普通人不同的她;她在那樣殘暴血腥的強盜寨子裡長大,許多駭人聽聞的觀念在她腦海中根深蒂固!
他們能接納這樣的她嗎?而且婆婆說死去的爹娘是宋國大家——大家耶!既然是大家,規矩肯定多如市毛,像阿澤一樣。阿澤說他家也是有名望的,他已經算是不拘小節——
不拘小節就這麼整她了,那拘小節的其他人呢?她覺得自己一定會被整死!
何況有錢人都長得獐頭鼠目,一個個狗眼看人低……至少她看過的有錢人都是這副德行,她實在不敢對那些親戚有太大期望。
聽完過青青的敘述,年昕敖捏了捏她瘦巴巴沒啥肉的雙頰,「你想太多了,能不能找到他們還是未知數。」
她挪了挪身子更往他靠去,幾乎半趴在他身上。
「那如果找不到你要找的人呢?」她像是現在才想到這問題,抬頭問他。
「找不到?」他倒沒想過這問題。「那便打道回府,橫豎找不到也沒啥大礙。」
反正年聽紹出門像丟掉,回門像撿到。
他也不一定非找到年聽紹不可,老大踢他下山時就該想到他的個性了,不該太指望他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真要找到年聽紹才會回山。若年關近了他還沒出現,就請自求多福吧!
「回西域嗎?可是西域沒有家……」雖然寨子在外人眼中是萬惡淵藪,同地獄沒兩樣,可她也生活了這麼久,忽然滅掉寨子令她感到有些失落。
「那就跟我一同回天山去吧!」年聽放想也不想地說。
話出口他才意識到,他真的不介意這個小食人鬼跟他一同回天山去……
「耶?你不怕我吃掉你嗎?」她沒忘記他是她的備用糧食。
這小妮子到現在還認為吃得掉他啊?年昕敖好笑地隨口答道:「只要別讓你餓肚於就成了;天山上或許沒山下繁華好玩,但食物倒是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