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子玥
他答應過的事,還沒有做不到的。
也因此,他一諾千金,卻總事先考量著自己能否做到才下承諾。
由小看大,這書獃子還真是個實心眼的人哪!
「嘻嘻……」駱婷笑著收回騷擾他的狼手,瞄了眼自怨自艾著的勤昌。「這茶的味道聞起來就是不過五年的小參,說它是草根還抬舉了呢!八成是人工養的貨,你還當成寶,被騙了還幫人家數銀子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怎麼可能?」勤昌自然是不信,還想再分辯,但駱婷已沒那耐性跟他扯東扯西,拖著勤懷書便按照她原來計劃出書齋去玩。
「唉,等等、等等!」勤昌三兩步追了出去,擋在兩個主子面前,「少爺還有事待處理,哪同你……哪同少夫人一樣整天游手好閒生是非?」
他話說得極不客氣,讓勤懷書眉頭又是一皺,正想開口時卻被駱婷截了去,「什麼事要你家少爺處理?」
「帳簿。」
「誰的帳簿?」
「自然是少爺的。」
「咦?」駱婷故作訝然,「怎麼我聽到的卻不是這樣呢?聽說那些都是其他少爺們該管的!」
「這……」勤昌腦筋倒也動得快,馬上接口道:「勤府的財產自然都是少爺的。」
「錯了,勤昌。」勤懷書聞言嚴肅地開口,「勤府的財產諸弟有份,豈可說都是我的?弟弟們恰巧分不開身,我幫他們整理一下也是無妨。」最後的話是對駱婷解釋。
「連續四、五天都分不開身?」她問。
「恰巧事情都碰在一塊。」勤懷書說得毫不懷疑。
笨書獃!駱婷沒好氣的瞅他一眼。
被人設計了都不知道,哪天老婆被拐了就別哭!
笨書獃子,那麼多書讀到哪裡去了!
還好她沒打算嫁他,否則不是氣死就是過勞死,不過死之前她會拉一票墊背的陪她!
看駱婷似乎不太高興,勤懷書這呆子卻還不知為了什麼,只能自己慢慢猜想,獵了一會兒,以為她是為了自己這些天冷落她而生氣,遂殷殷開導。
「婷兒,二弟他們都是我的手足,我又是他們大哥,幫他們分憂解勞並不為過;為夫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冷落了你,只能請你諒解,畢竟你是他們大嫂,該多為弟弟們想想……」
他話還沒說完,駱婷已經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長嫂如母,婷兒你要多……」
「呵呵!」她扯出一個非常假的笑容,假到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沒眼睛的聽到那聲音也知道了,偏偏就某人還不知道。
「……你嫁進來有一段日子了,也該學著掌理府內事務,可以跟娘多學習、多相處……」說到後來,勤懷書想到或許可以利用這一機會讓娘與婷兒多多相處,娘就不會再誤解婷兒。
「呃,婷兒你……」他終於注意到太座的神色不善,「怎麼了?」
怎麼了?這臭書獃竟敢問她怎麼了?!
盯著他惘然的表情,駱婷忽然升起一股無力感。
「你……」她嘟起嘴,「算啦!」
橫豎都是他自己的事,就算他累到死也不關她的事,她幹啥這麼好心?
「算啦?」
勤懷書還是一頭霧水的當兒,已經被駱婷反手推回書齋,順帶一聲河東獅吼——
「你呀,繼續當你的書獃吧!我就聽你的話,去好好『整理』府內事務!」
才勉強站穩身子的勤懷書聞言,立刻露出欣慰的笑容。
「難為婷兒能如此體諒我。」他甚感欣慰地點頭,對勤昌說道:「雖然婷兒平時說話直接又不加修飾了些,但她是真心對我好。」
是嗎?勤昌很懷疑地望了主子一眼;怎麼主子跟他的感覺差這麼多?
他只覺——大難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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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些日子,勤懷書沒再同駱婷說上一句話,倒不是兩人鬧了彆扭,而是他早出晚歸,出去時她還在睡,回房時她早已就寢,加上那日書齋一別她便沒再去找過他,兩人自然碰不上面、說不到話。
勤懷書發覺自己想念她的笑聲,笑著叫他書獃子時的神韻。
書獃子該是貶低人的話,但由她口中說出卻像是夫妻間的密語,專屬他們之間的呢稱。
沒有過姑娘家像她那樣對他的,大刺刺地毫不避諱男女之防……呵,他們其實也用不著這「男女之防」四個字,他們已是夫妻。
她的笑容有時實在叫人又愛又怕,他便貪看她那帶著——勤昌說是「陰謀詭計」的笑顏,很有活力,像是在他沉悶的生活裡吹來一陣清風……
哎,又失神了,他以前看帳時從不會這樣的啊!
即使在那一段得知羽兒表妹即將嫁人的日子裡,縱使其他時候失魂落魄,處理生意時卻絕對專心,不許因自己私人的情緒損害勤府的利益——他從小便是這麼被教導的,他肩上擔負的是勤府上下連同手下商號何只千人的生計,絕不容許半絲半毫的失誤。
商號還不要緊,換人經營總算是還繼續存在,但佃農們呢?雖不敢說勤府待佃農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卻也不差,比起其他地主的五五分、四六分,他們勤府三七分已經算挺優渥的了,況且他不只一次吩咐底下人要善待佃農,若年歲太老還能減租,甚至就免了年租。
他實在不忍讓佃農們給其他不肖地主剝削。
在其他地主眼中或許認為他是假清高,但他只是盡自己所能讓依靠勤府的人都有好日子過;他對手下人好,手下人自然會努力回報他,他並沒有損失。
以誠待人者,人亦以誠待之。
但還是有許多人看不慣他的做法,連自己兄弟,連羽兒表妹……
羽兒表妹……羽兒表妹為何要另嫁呢?她應該懂他的心的,他說要她等他呀,等他去提親、去下聘、去迎娶,迎娶她成為他心愛的妻子,卻就在他將起程去提親時傳來這樣撕心裂肺的消息,叫他情何以堪!
他們曾一起在七夕乞巧,在月下互訴情衷,她為何變心了呢?
他想不通,卻無法不想……
勤懷書猛然甩頭,他不該想的,他已經有婷兒了呀!
他曾答應婷兒,要喜歡上她、要愛上她,他怎能讓自己沉浸在另外一個女人給他的傷痛裡?
不管羽兒表妹有任何理由,她都已是他人妻,於情於理他都不該再念著她,有違君子之道。
閉了閉眼,勤懷書強迫自己把心神擺到眼前的帳簿上,正要繼續翻下一頁時——
「少、少爺,不好了呀!」勤昌大驚小怪地跑了進來,嘴裡還不斷大聲嚷嚷,怕少爺重聽似地。「少爺啊,不好了!少夫人她、她……哎!這怎麼說呢?」
勤懷書本已不悅要出言斥責;他最討厭有人在他看帳時大呼小叫,這般沒規矩,但一聽到是有關駱婷的事,立即改口說道:「長話短說。」
「這……長話短說就是少夫人闖禍了!」勤昌忙把自己所見加油添醋地敘述一遍,臨末加上自己的見解,「少夫人實在太放肆了,仗著少爺的寬容便胡作非為……」
「住口。」勤懷書不悅地打斷他。「勤昌,我說過,你要再說一句少夫人不好,我就……」
調你去二少爺身邊服侍。
啊!勤昌猛然想起有這回事,自知要糟,忙求情,「少爺,小的以後不敢了,您就饒了小的這一次吧!」
勤懷書沒理會他,蹙眉疾步往正廳而去。
怎會有這樣的事?他相信婷兒做什麼事都有她的道理,但這玩笑也未免……
唉!這次他也不知該怎麼安撫娘的怒氣了。
希望……希望在他到達之前,婷兒能少開口,別再讓娘繼續發怒。
勤懷書腳下走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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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風馳山莊
才剛知道有了身孕的七王妃公冶黎兒,顧不得自己身體狀況,激動地站起來,讓七王爺李風揚嚇得哇哇亂罵,趕緊把她壓四座位上。
「你已經是個有身孕的人,就不能小心一些嗎?」說完,他有些不高興地瞪向遠道而來的客人;不愧是那個變態女的親人,一來就差點讓黎兒出狀況。
黎兒顯然沒把她夫君的話聽進去,一個勁兒地急問:「停姐姐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三個多月前婷姐姐還在山莊裡作客逗留一個月,天天把風揚大哥氣得哇哇亂叫,直到兩個多月前才離開,怎會不見了?
「黎兒,別激動,你忘了肚子裡有寶寶嗎?」李風揚沒好氣地說,遞茶給她順氣的動作卻是輕柔無比。
趁著她在喝茶沒法開口,李風揚轉向不速之客下逐客令,「你們看到了,駱婷不在王府裡,你們可以請了。」
早聽總管稟報是駱家堡的人時,他就想直接趕人走,偏給黎兒知道了。哼,那個渾身是毒的女人,誰遇上她誰倒霉,根本不必浪費心神擔憂她的安全。
兩個客人面面相覷,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上同樣沒有表情,卻飛快地交換一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