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子玥
「灝,幫我挑。」楓兒拉他更靠近攤子一點。
瞪著滿攤子琳琅滿目的飾品,李灝有眼花撩亂之感。
從頭上插的、頸子戴的,一直到不太流行的耳墜都有,李灝皺著眉頭看來看去,閉著眼隨意一指,指到了一個銀指環,上頭鑲了顆紅玉。
「就這個吧!」李灝拿了起來。
雖然他本想敷衍過去就算,但見到楓兒開心不已的甜甜笑臉,他又有些後悔。
「我再挑一個好了。」說著他想拿回那個銀指環。
「不用了。」她將銀指環往手指一戴,「這是你親手送我的,我就要這個。」
在她心裡,指環是一個很重要的像征。
「哎呀,這銀指環真適合嫂子。」小販說,「還要不要再挑幾件?」
楓兒遲疑著望了望其它首飾,正在猶疑不覺的當頭,身旁兩個婦人說話的聲音在毫無預警之下竄進了她耳朵——
「什麼?灝王妃就是那個變態殺手?」
「噓!」另一名婦人繼續說:「這可是我那在王府當差的阿姨的舅舅的兒子的媳婦的外甥說的,假不了。」
「灝王爺竟然不管?」
「聽說那個灝王妃還是個南人的刺客,不知道用了什麼南人的妖法迷得灝王爺團團轉,連皇上賜的美人也不要,真是厲害啊!聽說殺人就是為了做法要取人血呢!」
「哎喲!好可怕啊!官府在做什麼啊?」
「人家可有灝王爺包庇呢!官府哪敢動那妖女?」
「那我們老百姓不就活該倒霉?」
「是呀是呀!只怨咱們沒有個當王爺的靠山哪!」
楓兒聽到,李灝當然也聽到了,他鐵青著臉便要破口大罵,卻讓楓兒攔了下來,她輕輕搖了頭,讓李灝結賬便拉著他走離那兩個婦人,免得他一怒之下上去揍人。
「楓兒,你不氣?」
楓兒無奈一笑,「清者自清,何況,」她瞅著他,「你呢?你又如何想呢?」
李灝一怔。
他答不出來。
是否倆人緣分到此為止?看著手上的匕首,楓兒猶疑再三還是將它掖進懷裡。她只想與灝多相處一些日子,但下午的事讓她知道,若遲疑下去只會連累了灝。將領用兵貴在得心,若士兵不服,以後灝如何指揮他們?
她不想為不復記憶的過去負責,卻也無法留下;誰都不知道她會在什麼時候忽然恢復記憶,會在什麼時候捅灝一刀。
她只能選擇離開。
第八章
楓兒消失了!
這個消息,有人高興、有人難過、有人不解,也有人心裡百味雜陳,不知該喜該愁;有人心裡暗歎她太過軟弱,竟然錯失良機。
不管如何,楓兒的消失確實讓王府的下人鬆了口氣,不必再擔心誰會是下一個遭到毒手的人。
李灝在聽到小彩來報的一剎那,平靜得叫人心驚。
「王爺,或許王妃只是去散散步……」楊學琛小心地說,「派人去找應該可以找回王妃。」小彩在一旁拚命點頭,附和他的說法。
「王妃之前也曾這樣一聲不吭地消失了蹤影,後來自己回來了。王妃只是貪玩,王爺可以派人去市集尋找。」
李灝靜靜地盯著桌案的玉麒麟紙鎮,面無表情讓人不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異樣的氣氛讓書房裡一片寂靜,連呼吸都特別小心。
忽然有人奮力拍開房門,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見到李灝像個死人似地坐在那兒毫無動作,不禁氣憤地大吼:「楓兒姐姐失蹤了,你不會派人去找啊?萬一楓兒姐姐給那個採花大盜遇到,就都是你的錯!」
「若涵,對王爺不得無禮!」楊學琛緊張地斥責。
李灝現在的情況受不得刺激呀!
「閉嘴!本姑娘才不像你這麼膿包,說句公道話都不敢!」花若涵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朝李灝罵道:「你該不會相信外面那些狗屁倒灶的謠言吧?如果相信你就是天下最蠢的人了!你聽到沒有?李灝!」
什麼淑女規範嘛!現在不需要那種東西!
李灝緩緩地將目光移向她,那幽深晦黯的眼神令她不禁一顫,感覺頸後寒毛豎立。
「你……你看什麼看?本姑娘可不怕你喔!」
「你……」李灝開了口,「你不相信那些謠言嗎?」
「當然不信!」花若涵嘟起嘴,「雖然和楓兒姐姐相交不深,但看那樣子也知道不可能嘛!她雖然臉皮厚了些、做事遲鈍了些,又常一臉傻相讓人看不起,不過她是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
李灝扯動嘴角,「若天下人都如你一般,楓兒就……不,還是會走吧?只是時間早晚。」
他到現在還是不知道,楓兒是真的曾失憶過而今恢復了記憶,或是打開始便是偽裝失憶,但如今這些已不重要,她走了,就如同她未出現時一般的消失了。
「李灝,你是什麼意思?」花若涵不懂。
她有很多事都不懂,不懂自己幹麼站在這裡跟一個王爺大小聲,只為了一個相交不深而且坑了她許多銅錢的女人,也不懂李灝說的話中含義;她懂的只有一件事,李楓兒非常非常喜歡眼前的王爺。
所以李楓兒怎麼可能自己求去?
對花若涵的詰問,李灝沉默以對。
他能說什麼,又該說什麼?
「你真的不找楓兒姐姐嗎?」花若涵又問。
李灝的沉默給了她答案,在她眼中,李灝的沉默不是猶疑,而是默認。
「你真過分!」李灝果然是混帳!「枉費楓兒姐姐那麼愛你,你竟然……」
「那你告訴本王該如何做?」李灝忽然發狂似地怒視著她,「找回她,然後呢?你以為我不想找回楓兒嗎?但一想到她是抱著怎樣的心情作下離開的選擇,我又該怎麼做?無視她的感受,硬逼她留下嗎?」
李灝憤怒地將書桌一擊成兩截,桌案上的東西滾落一地。
他也想找回楓兒,但找回她事情就解決了嗎?
不,事情還是懸在那兒,而楓兒受剄的傷害只會更深。
如今情景彷彿又回到了年少時節的那一天,他憤怒地砸毀所有看得到的東西,覺得全天下都跟他作對的那一天!
而今他已經不是當時的暴躁少年,但充盈心口的這份鬱悶與孤獨感卻與當時殊無二致,怒吼著需要發洩。
難道這一生他注定除了顯赫的身份與戰功之外,便一無所有?
「滾出去。」李灝壓抑著聲音命令。
他們再不離開他的視線,他不敢保證自己下一刻會做出什麼事來。
花若涵嚇了一跳,而小彩及其它奴僕早已飛奔而出,楊學琛拉著呆立著的她走出書房,不忘把門關上。他們前腳一出,後面立即傳出砸東西的聲響。
站在書房面前,花若涵瞪著眼:「他在做什麼?」
楊學琛搓著下巴:「這只代表一件事,李灝比我們所想像的陷得深。」
早年還能見到李灝這般克制不住自己脾氣的時候,但隨著年歲增長,作戰經驗增加,李灝便漸漸地變得穩重,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近兩年更是罕見他發脾氣,除了上校場磨練新兵時不算。
他可以想見先皇為何不選李灝為太子;一個名將是可以慢慢磨練出來的,但國君卻不行,一次失敗的政策會造成多大的損失是不能實驗的,何況當年的李灝像是只刺蝟,若誰侵犯到他便非把對方刺得滿頭包不可,用否定別人來肯定自己。
那真是很糟。
誰會想把天下百姓交到這種人手上?
聽到楊學琛的話,花若涵瞪了他一眼,而後歎了一口氣。
「我真不懂,楓兒姐姐與李灝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夫妻間的事你這外人少管。」
「我不是外人,我可能成為李灝的人呢!」花若涵想起她這遺忘已久的身份,本來以為還有李楓兒可以靠,現在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你?」楊學琛失笑,「我以為你不想嫁給王爺。」
「是不想啊。」花若涵煩躁地撇撇嘴,「但情勢所逼,沒辦法。」
「如果是這樣,我坦白告訴你,李灝永遠不會造反。」楊學琛明白地對上她吃驚的眼,「所以你也不必賠上自己終身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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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三更,王府後園
「讓她逃了。」皮羅閣對眼前的人說。
「無妨,還是可以對李灝持續施加壓力。」
「怎麼做?」皮羅閣深深覺得漢人的心眼實在太多了。
他笑了,「到王府外作案雖複雜些,但難不倒我。」
李楓兒在王府內時,他在王府內犯案;李楓兒離開了王府,他當然是到王府外犯案,李楓兒注定成為李灝的敗筆。
皮羅閣明白他的意思!但他的目的不是鬥垮李灝,而是殺了李灝!
「你何時才能下手殺掉李灝?」
他睨了皮羅閣一眼,「我喜歡這種感覺,一步步將獵物逼上絕路,看他掙扎、痛苦。」
換言之,他還要好一陣子才下手。
皮羅閣聞言敢怒不敢言,只得埋怨,「女人真是……沒想到李楓兒會臨陣脫逃,壞了大事。」
「呵呵,說得是,否則我真想看看李灝被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劍刺死的表情,然後我再出面告訴李楓兒這一切都是騙局,不知李楓兒會是如何的悔恨。」他一臉陶醉的表情,讓皮羅閣看得心裡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