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落花逢凶

第15頁 文 / 子雁

    『嗯。』朱佑樘承認。

    『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好吧,我一個一個幫你們檢查。』吳恆捲起袖子,當真一個一個替他們檢查身上是否有傷。

    當然,首先接受檢查的,是朱佑樘這個位高權重的皇帝。

    第八章

    是夜,窗外月兒高掛,伴著稀微的星子眨動著他們的銀眸。

    靜心緊閉著眼,身子不住地蠕動,睡得極不安穩,冷汗沿著她的額際落下,口裡不住地發出破碎的呻吟,好像正在做多麼可怕的夢般。

    『奶娘,不要死、不要死——』她喊著,雙手不住地往前抓,卻怎麼抓都抓不住她想要的。

    在一旁守候著的朱佑樘察覺了她的異狀,伸手抓住她胡亂揮舞的手,低語著:『別怕,朕在這裡。』

    『奶娘,不要死……爹,雲兒不走,雲兒不要離開您……』夢境中是一片黑霧,她看不到前方,心急地找著爹娘,卻怎麼也找不到,還在黑霧中不住地打轉,不多時便迷了路。

    『你們不要走,不要丟下雲兒……』

    驀然,雲兒兩個字敲進朱佑樘的心房。

    她叫作雲兒?

    驚覺到眼前的她可能就是自己掛念十年的人兒,他的心驟然狂跳,幾乎不敢相信。

    『逐雲,別怕,佑哥哥在這裡。』他試著叫喚她。

    『佑哥哥……』

    夢裡,她向一個少年求救,心裡明白只有他能救自己出去,這黑霧好可怕、好可怕。

    她的叫喚無疑是他喜悅的來源。

    他聽到她那聲佑哥哥!沒錯,她真的是逐雲!

    他忘情地擁緊她,重逢後的喜悅以及她活生生地在他眼前的感動交雜在他的淚水裡;從來沒有任何事能教他落淚,這時他雖然落淚了,也是喜悅的淚水。

    『逐雲、逐雲,你終於回到朕身邊了。』他喃喃自語,熟悉的感覺一古腦兒湧向他,還有什麼需要確定的?

    他的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此刻,他只想感謝上蒼將雲兒還給他。

    『唔……』靜心喘息地睜開眼睛,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醒了!』感受到懷中人兒的掙扎,他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淚,隨即面向她。

    『皇、皇上!』驚覺自己躺在皇上懷裡,靜心慌亂的想推開他,可她的力氣卻小得不足以動搖他分毫。

    『好點沒?』

    『嗯。』紅著臉點點頭,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身子因汗濕而有些黏膩。

    『皇上,請您放開靜心……』

    『不!朕不放,你一輩子都是朕的,』他堅定地說,在確定了她就是雲兒後,他不會再放她離開了。

    『皇上,這不合禮教。』

    『不合禮教嗎?』他邪氣一笑,『那多年前,我們就不合禮教了。』

    他的話換來她疑問的凝視,『什麼意思?』

    『逐雲,你是逐雲。』

    她驚懼的看著皇上,以為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以為當年的事還未結束;他知道了她的名字,並想要對她的家人不利嗎?

    『不是,我不是什麼逐雲,我是靜心!』

    『別想騙朕了,朕是佑樘,你的佑哥哥。』

    朱佑樘定定的看著她,看著她的表情由驚懼轉為難以置信,他心中一慟。

    他真的出現得太遲了,是不?

    想起她可能受過的苦,他心底有說不盡的抱歉,對她更加憐惜了。

    『不!您騙我,您怎麼可能會是佑哥哥。』

    『佑樘是朕的字,弘治是朕的號,你是封逐雲,還有一面朕送給你的落花鏡……』他由頸上取下一個平安符,『偌,這是你送給朕的平安符,這些年來朕一直戴在身上,你還想否認嗎?』

    靜心整個人緊繃起來,眸裡含著驚慌,她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儘管物證俱在,她仍無法接受。

    『不!你不是佑哥哥,不是……』靜心搖著頭,一種難以相信的感覺在她體內蔓開,驀地,她想起自己的臉。

    她用力推開他,抓了不離身的紗巾用力地蒙住臉。

    『逐雲,不要這樣!告訴朕,這些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扯開她的手,逼她的眼對上自己的。

    在她的瞳眸裡,他卻只看到她的害怕,這個發現令他的心猛地揪緊,眼中流露出的是對她的心疼與自責。

    『逐雲,告訴朕。』

    『不……你為什麼會是佑哥哥?為什麼會是害死我爹的仇人的兒子?為什麼……』她哭訴著,身子不住地顫抖。即使早就明白自己此生是報不了仇了,可為什麼要讓她和仇人之子相識,還……曾經相知、甚至相許呢?

    往事一幕幕浮現腦際,有他對她的好、有他對她的關心,那些發生過的事歷歷在目,根本抹殺不掉。

    『對不起。』朱佑樘對她的指責無話可說,只有滿心的抱歉能給她,並許下一世的諾言會好好守著她,除此之外,他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

    但,那並非是因為愧疚而衍生的情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段情早就根深蒂固了。

    『當年朕來不及阻止父皇,等朕得到消息出宮尋你時,你們全家就都走光了;這些年來,朕派出許多人大江南北的尋找,就是沒有你們的蹤跡,萬萬沒想到你會到護國寺修行……』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他心中也有說不出的酸澀。『告訴朕,後來怎麼樣了?朕要知道關於你的全部。』

    『皇上為什麼想知道?』靜心慢慢冷靜下來,漠然地問了他這麼一句話。

    『朕當然想知道,對於這十年來朕和你之間的空白,朕一定要知道!』沒察覺她的冷淡,他急切的回答,誤以為她會告訴他。

    『知道了又如何?一切還是不會改變。』

    『逐雲?』

    『我爹已經死了,我也出家做了尼姑,皇上還想知道什麼?』她說的是現在,過去她不想再提了。

    誠如大哥當年指控她的一般,就是她認識了他,才會惹來許多災難。

    『你只是住在護國寺,並沒有出家,別騙朕!』他懊惱地緊握雙拳,惱她的刻意疏離。

    『皇上,我若沒有出家,如何能為皇上舉行祭天儀式呢?』她反問。

    『皇上,佛性在悟不增、在迷不減,掃掉明心見性,即開悟成道。靜心既入空門,此心不改,此乃靜心幾年來的全部,請皇上勿要再拿往事牽絆靜心,即是功德無量。』她冷漠地說,然朱佑樘是一個字也不相信。

    『你胡說!你對朕還是有情的,你故意說這些話來逼退朕,是不?』他盯著她平靜的臉,想看出她真正的心意,在見到她的右臉時,他恍然明白了。『你想用佛來阻止朕?沒有用的,朕不會上當。』

    『皇上,靜心心意已決,請皇上不要為難我。』

    『為難?你說這是為難?』他吼叫著,『你這樣對待朕,才是真正的為難,朕不會放棄的!』

    咬著牙,這件事必須立刻去做,他告訴自己,而後衝了出去,就連與他同處一室的靜心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佑哥哥,你這是何苦?

    逐雲不想害你啊!

    逐雲只是個不祥的女人……她在心裡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吶喊著。

    ***

    『吳恆、吳恆,』朱佑樘奔出內室,裡裡外外到處找著吳恆。

    『皇上。』魏統領先看到他,恭敬地問安,但朱佑樘沒心思理他。

    『吳恆呢?』

    『他天還沒亮就說要出門採藥,往山那頭去了。』魏統領指了個方向。

    朱佑樘想也沒想便奔了出去。

    『皇上?』

    『不必跟來,好好守著她。』在這種地方是不會有刺客的,可他仍不想冒險讓逐雲出事。

    他想問吳恆,是不是有種蛇皮可以拿來治好皮膚。

    既然她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那他想盡辦法也要讓她恢復;除此之外,他想不到還有什麼原因能讓她抗拒自己。

    思及此,他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心也跟著雀躍起來;此刻的他只是個年輕的小伙子,而不是在宮中號令文武百官的皇上。

    因為愛,他可以為她改變。

    ***

    『你要找金蛇?』

    『是啊!聽說這種蛇的皮可以治所有關於皮膚的問題?』

    『是能治沒錯,可是這種蛇很毒,一個不小心被咬到就有可能喪命。』

    吳恆在醫書上看過,這種蛇因為蛇皮是金色的,有美容的功效;不過因為含有劇毒,一般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沒想到朱兄弟這麼勇敢,竟然想捉這種蛇。

    『就算中毒,還有你這個神醫在,我怕什麼?』朱佑樘不以為意地道。

    『可是……』吳恆還是遲疑著。

    『不然你告訴我蛇在哪裡出沒,我自己去找就成了。』

    蛇一向都在潮濕的地方出沒,這裡是山谷,蛇一定不少,若不是跌落懸崖,恐怕也沒有這麼巧能捉蛇。朱佑樘這麼想著。

    『這怎麼可以!』吳恆大叫,看到他眼底的堅持,只好大歎了口氣,『好吧!有人要為愛不顧性命,我只好奉陪了!』

    『你說什麼?』吳恆竟然取笑他!

    『不要嘴硬了,還有什麼事瞞得過我吳恆?』吳恆走在前頭,大言不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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