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竹君
「說得好,就這麼決定。」四位嬪妃達成了共識。
「娘娘。」門口響起了叫喚聲,是金嬪的貼身宮女。
「什麼事?」金嬪不悅地揚高聲音。
「是……是娘娘交代的那件事情有消息了。」
「什麼?」金嬪聞言,立刻換了神色,滿面笑容移向門邊詢問:「是那件事嗎?」
「是的,娘娘,現在正是時候。」宮女雀躍地說。
金嬪喜形於色,回過頭急急向三人告退後,連忙開門離去。「什麼事情啊?這麼神秘兮兮的。」玉嬪微蹙秀眉地埋怨,狡詐的金嬪鐵定又在使什麼鬼主意了。
「算了,別管她了,我們只要想好怎麼對付皇后的計策就行了。」禧嬪一拍手,企圖引回另外兩人的注意力。
「是呀,我們還是繼續討論我們的計劃好了。」
只有心機跟金嬪一樣深沉的淑嬪,還瞪著金嬪離去的方向,思忖著她的舉動。
☆☆☆
金嬪在宮女的通風報信下,興匆匆地跑向御花園。
她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著龍顏了,最近皇上不是忙著和大臣商議國事,討論皇后帶來的豐厚嫁妝,就是夜寢在皇后殿裡,與新歡膩在一起,早忘了她們這群舊愛。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宮女來稟告,說皇上與福孝君在御花團裡散步,她當然要立即趕過來,希望來段「偶遇」,看能不能在今晚重得皇上的寵幸。
只是她這段「偶遇」也太明顯了,不但前面的宮女急著引路,沿途還不斷的拉整衣冠,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安什麼心。
「看來皇上冷落你的妃子很久了。」太多嬪妃也有壞處,雨露不均啊!
「臣弟還是先告退好了。」福孝君微微地一彎身後即離去,不想留下來看皇上與他的嬪妃打情罵俏。
福孝君一走,金嬪與她的宮女就到了,巧笑倩兮的臉上還有倉卒趕來的汗滴。
「皇上,真是巧啊!臣妾好久沒有見到你了。」金嬪深吸口氣地說,站在她身後的宮女們則拚命地替她扇風。
這夏季的天氣還真是熱啊!
熱得人香汗淋漓,渾身像要濕透了似的。
「是呀,金嬪,真是巧啊!」德宗似笑非笑地說,完全不掩飾臉上的嘲諷意味。
那瞭然的笑容看得金嬪臉上一片慚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皇上,臣妾真是太久沒有見到你了,不知道你最近可好?」
即使再思念,再嫉妒,在夫君的面前,高麗的女人永遠要表現出溫柔賢淑的一面,一點自我的情緒都不許表露出來。
這看在德宗的眼裡,真是呆板又乏味啊!
他不禁喟歎一聲,想念起皇后的坦率性格。
「你找我有事?」他邊問邊朝前走去。
「是……是的。」金嬪囁嚅地跟上,謙恭而羞澀地問:「皇上很久沒有到臣妾那裡去了,不知道臣妾今晚準備好酒菜等你好嗎?」
「今晚啊……」德宗但笑不語,腦中浮現另一道絕麗的身影。
「皇上。」看出他有拒絕的意思,金嬪心急地眼眶一紅,「你只記得新人,忘了舊人嗎?」她軟言軟語地撲進他的懷裡,「臣妾求求你,再讓臣妾伺候你一晚吧!」
冰奴從另一端走來,就看到這幕相依相偎恩愛的景象,她面無表情的停住腳步,遠遠地凝望——
第四章
冰奴自認不是個善妒的女人,也不是個喜歡爭寵的人;不屬於自己的幸福,她向來不敢冀望佔有太久,聰明如她知道不該抱持著一個自欺欺人的夢想,以為這假公主的身份能夠永遠欺瞞下去。
但是仍處於新婚之期,他就又重回嬪妃的懷抱,她的心裡還是禁不住有此落寞。
她並不是想霸著這個位子一輩子,只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直到東窗事發的那一天為止。
雖然她不刻意爭寵,也沒有一定要生下皇嗣不可,可是看到丈夫與別的女人抱在一起,她的心還是會隱約作痛,像是被人狠狠地擰了一把。
這對於一向七情不動的她而言,是從來沒有過的。
「皇后娘娘,夜深了,請回寢殿休息吧,皇上等一會兒就過來了。」趙尚宮在她身後提醒。
自立後以來,皇上每晚都在皇后殿夜寢,今晚當然也不例外,所以不待有人通知,趙尚宮就催請主子回殿。
但站在園中的身影文風不動,夜幕下的她看來更顯娉婷和纖瘦,一陣涼風吹來,吹起她柔細的髮絲,令人感到有幾分蕭瑟的淒涼感。
冰奴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眺望著前地,腦海裡浮現的是白天見到的那一幕。今晚他是不會過來了,此刻他應該是在金嬪的寢殿裡享受軟玉溫香才對。
她明白自己沒有高麗女人的溫柔婉約,也不會她們的甜言蜜語,皇上一旦回到她們的懷抱,就很可能會忘記她。
她該及早醒悟的。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就在她黯然神傷之際,雀兒神情慌張地從跑過來,語氣匆忙的催促道:「皇上……皇上在殿裡等娘娘,請娘娘快回去。」
什麼?冰奴茫然地轉過身。
今晚他不是應該到金嬪那裡去嗎?為什麼會突然到她的皇后殿?
「娘娘,想什麼呢?快走吧!」雀兒興高采烈地拉著她走。
連同趙尚宮在內,一群心急的宮女簇擁著她回到皇后殿。
站在緊閉的宮門前,冰奴發現自己的心竟在狂跳,劇烈得就像要從胸口跳出來一樣,她分不清那是驚喜,還是緊張。
緊張?
從小生長在寒谷,早已被訓練的冷情冷心的她,竟然會為一個男人感到緊張?這是她以前想像不到的事情。
「皇上,皇后娘娘回來了。」趙尚宮站在門前躬身稟告。
「請她進來。」屋裡傳出低沉的聲音。
趙尚宮聽令將門拉了開來,德宗就坐在殿內,看見冰奴站在門外,濃眉飛揚開來,朝她伸出一掌。
「站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進來。」今晚的他心情挺不錯的。
冰奴躊躇了一會兒,方才移步走進去,在離他一臂遠的位置坐下。「皇上今晚怎麼有空過來?」
「我每晚都有空。」
他哪一天不是在皇后殿夜寢?
「坐過來一點。」見她坐得遠,他飛揚的眉微微一蹙,身子自動朝她移近了些。
後宮裡的女人,哪個見著他不是巴望著貼近,唯有她,臉上總是一抹淡然,無求無慾的神情,教他既不悅,卻又感到興味十足,情不自禁想馴服她。
「你剛剛去哪裡了?」
「我說賞月你會信嗎?」冰奴不想告訴他心裡的真正想法。
「賞月還是思念故鄉?」剛從外面回來的她,身上還帶有一點大地的青草香味,聞起來特別清新。「你剛剛去過御花園?」
「今晚的月十分明亮,讓我憶起故鄉的人事。」
她從來沒有像今晚這般,那麼想念寒谷的一切。
如果此刻身在寒谷,那她的生活就單純多了,除了谷主、公主跟寒奴之外,她不會有機會接觸到任何人。
日子是一成不變的平靜,她的心也不會如此刻的激情狂跳了。
「你在想故鄉的誰?」
他的頭枕在她的肩上,嗅著她身上的清香,男性氣息吹拂在她白皙的頸項間,紊亂了她的呼吸,也氤氳了她的眼眸。
「總有想念的人。」
「誰?有男人嗎?」
德宗突然憶起她嫁進來有段日子了,他還沒有問過她在宋宮裡的一切,有沒有意中人?是誰教授她岐黃之術?還有她對這段婚姻的真正意願。
同是身為帝王家的人,他能夠體會到什麼是身不由己,那四位嬪妃沒有一個是他真正愛上而迎娶的,全是為了權力的結合,從各個黨派裡娶進來的望族之後。
她呢?是否也像他一樣?
「有。」
她的回答讓他一悸,神情突然冷肅。
「什麼樣的男人?情人還是親人?」
他沉冷的黑眸很是駭人,但她卻微微地笑著,「親人。」
她想也不想就回答了,清澄的晶眸中看不出一絲欺騙。
對她來說,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南官白和寒奴,就如同親人一樣,所以她並未說謊。
德宗生性多疑,但也善於從眼神觀察一個人,有沒有說謊,他一望而知。
「你在宋宮時,有沒有喜歡過其他的男人?」他從來沒有間過別的嬪妃,卻獨獨問她。
是因為她身上那抹清靈,讓他捉摸不定嗎?
他感覺不到她的心。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像她這樣,既熱情又冷漠,明明擁在懷裡,卻又感覺好遙遠。
跟那些一入宮來,就想盡辦法要獨佔他的女人大不相同,她是特別的。
「從來沒有過,你是唯一可以碰觸到我身體的男人。」
這是當然,因為宋宮裡除了皇上就是太監,所以嫁給他的公主一定是冰清玉潔的,這在新婚那夜,他就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