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花琪
何玉暄垂頭喪氣著。左少薇是個聰明的人,想做、不想做的事情,她都有自己的主見,旁人根本說服不了她。
左少薇對她一笑。「妳放心,我沒有愛上那男人,我只是給他接近我的機會而已。」
這個安立傑呀比許多男人聰明,他不只分寸抓得好,連笑話都選得巧妙。她昨天和他提了動物園,他就選了個動物園的笑話來,他讓這個笑話不只是笑話,也成了他和她之間的密語。
他讓她的胸口熱了起來,對他的期待不只發了芽,也生了根。花香肆漫,她不知不覺地墜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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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幾天,左少薇都不去陽台和安立傑見面。她耐著性子,只收他的信和他的花。她要他見不到她,心一直懸著。
這天何玉暄和童彤上班後,她下樓去取信拿花。她發現信箱裡頭沒有花,只有一封信。
她把信打開來看,今天的笑話寫著--
一個登徒子見了美女之後,問道:「小姐,請問妳的名字?」
美女說道:「今天天氣很好。」
登徒子皺眉頭問道:「這和妳的名字有什麼關係?」
美女冷冷地看了登徒子一眼。「那我叫什麼名字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呵呵!」左少薇笑出聲來。他是在跟她哀哀叫了,她還沒讓他知道她的名字呢!不過他有風度,只是無奈又哀怨地自我解嘲。
她幾乎可以想像到,他那雙好看的眼睛會流露出什麼樣的神情。
她又看了看信箱,怪了,今天沒有花,會不會是掉在信箱外頭?她打開門,向外一探。
一朵清麗的海芋驀然在她眼前盛放,她愣了晌,身子微微向後一頓,眼眸往前瞅--是他!正一臉的笑。
「今天天氣很好。」他開口,笑著這麼跟她說,把笑話裡頭美女的話搬了出來,聰明地再博得她一笑。
嚇!這一切他都設想好了,料到她會開門找花。這樣他們就能見上面了。她轉了笑。「你的心機還真重。」
不過她不討厭,甚至還有些暗暗開心,因為這是精心設計的對待,是因為很在乎,才會如此;是因為夠聰明,才能如此。
「我以為能聽到妳說好感動。」他故意一歎。
「能聽到我跟你說我的名字就算了不起了吧。」她嫣然笑起。
「妳要告訴我名字?」他的眼眸一亮,喜出望外。
她一笑。「報個名字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去租書店、去錄像帶店辦張卡,都是要給名字的。」她可不希望他以為她把他看得很重、很特別。
順著她的話,他清了清喉嚨,端起笑臉,扮成客服人員。「小姐,您好,歡迎您來申辦『友誼卡』。一旦成為卡友,除了定期的鮮花和笑話之外,您將享有本公司特派員安立傑的專屬服務,陪您遊山玩水,分享心事,為您解決疑難,排除糾紛,提供咨詢。如果這樣的服務讓您心動,還請留下您的名字和聯絡方式,各項服務將立即生效。」
她呵呵笑起。他的反應是如此的敏捷,她好久不曾這樣開心了。
她輕睇了他一眼。「我叫左少薇,至於電話號碼,你想都別想。雖然我留下的資料不全,不過你的服務,一樣也不能少。」她霸道地要求,把他手上的花接了過去。
他故意皺了眉頭。「小姐,您這樣讓我們非常為難,我們以前從未遇過這樣的情形,本公司將為您在最短時間以專案處理,盡速做出決議。」
「好呀。」她一笑,看了看手錶,又看了看他。「一、二……」她吃他到底,只打算給十秒,開始催了。
他忍著笑。「左小姐,本公司已決定提供您升級服務,您不必經過證件審查,也無須留下通訊方式,即可享有友情尊榮服務。」
「友情『尊榮』服務?!」她輕覷著他。「呵,說得金光閃閃的。」
「商業包裝而已,名稱升級,服務內容不變。」他笑了笑。
「奸商。」她笑睇著他。
「沒有。」他苦笑。「我們小本經營,一切只有真心服務而已。千萬別說我是奸商,這是抬舉。要是真的夠奸巧,怎麼會連妳的電話都不知道,就把本錢投了進去。」
看他笑得苦慘慘的,她眼睛溜溜地轉,嘴角流逸出一抹嬌俏。「不喜歡的話,現在就撤資呀。」
他不只逗得她開心,也讓她不知不覺中流轉出女人的嫵媚,一種戀愛中才會有嫵媚。
他豎起白旗,心裡卻是開心的。「當然不撤資。我會把知道妳的電話當作下一季的業務目標。今天能知道妳的名字,其實就可以走了。」
她驟然擰了眉。「你的意思是說,你本來是打算一知道我的名字後就要走了?」
他一怔,一時啞了口,不能辯駁。
她的情緒突然轉變,剛剛引她發笑的幽默比喻,現在惹她微慍了。她哼地一聲。「沒想到,你來交我這朋友確實是跟做生意一樣,目標達到了,說走就可以走。」
「不……」他很難解釋,因為她的確聰明地猜出他一開始的企圖。
因為連著幾天她都不在陽台出現,因為連她一面也見不到,所以他感到失落,幾乎無法忍受,他的器量變得狹小,情緒變得浮動。
他賭氣地想著--他不願把主控權都交給她,他也要有他的驕傲與尊嚴,既然已經知道她的名字,他可以掉頭走人了。就算這樣不能讓她失落,至少不要讓她知道,他其實暗暗地把她看得多重。
他真的這樣想過,只是一見了她,那樣嘔氣的怒意早已消失。
他開心地與她對談,聽著她聰明的話,看著她臉上悄然乍現的嬌媚,明明就快遲到了,他心底卻一直捨不得走。
「要走,你早說嘛!剛剛我還跟你說了這麼多話,浪費了你的時間。」左少薇唇一勾。
左少薇這輩子從來沒這樣跟人生悶氣,她通常不是霹靂雷霆的發飆,就是置身事外的冷然,完全不是這樣小鼻子、小眼睛賭氣的。
跟他在一起,很多情緒變得突然而強烈。開心時,整個人像似是飛上了天;一生氣,怒火也是翻天覆地地冒出來。
她悚然一驚。這便是她自己嘲弄的愛情危險嗎?帶著迷魅香氣,讓人失控?難道幾天前她無意說的話,真的會成了愛情讖言嗎?
恐懼夾著複雜的怒意,她突然覺得害怕,猛然把門關上。
砰地一下,門沒關上,而是硬生生撞上他。他用肩膀一頂,人卡在門邊。他沒解釋,認真地與她對看。
他的眸光不同於之前的溫文,是熾烈而逼灼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其實他也微微地慍惱著。難道她看不出來,雖然他老是跟她開玩笑,但是他的態度是很真誠的嗎?
說他對她的態度跟做生意一樣,那不公平,他沒有要跟她要什麼,他只是想親近她,至於想親近到什麼程度,他還不清楚。從第一眼見了她開始,想親近的念頭就自然而然地升起,單純而強烈。
只要接近了她,只要她有響應,他就欣喜。他尤其喜歡逗她開心,看她燦然一笑的樣子。
要說他有什麼企圖,那似乎就是全部了。
見他微怒而委屈的樣子,她突然覺得愧疚。她明明感受得到,他多努力在取悅她,可是她竟然這樣挑著他的話,然後近似無理取鬧地生悶氣。
他們之間,像是存在著一種奇怪而強大的病毒,讓兩個人在極短的時間內都昏了頭。
他們兩個對看著,她的眼神軟化了,對他的喜歡和重視超過她的想像,本來就不該怪在他身上的,她不氣了,可是卻不知道要找什麼話說才好。
他看著她,開口:「有一個笑話……」
「你哪那麼多笑話?」她哧地笑了。
她瞅著他,兩個人相視一笑。
她拿著海芋輕輕敲著他。「喂,你這麼聰明,難道就只想得到海芋可以送我呀?想想,有沒有其它特別的花可以送。」
「其它的花……」他沉吟著,突然笑著說:「不送海芋,那魔芋怎麼樣?」
「魔芋?!」她一時想不起來什麼是魔芋。
「魔芋是目前發現最大的花,德國波昂大學植物系有一株魔芋,開到二點七公尺這麼高。」
她睨了他一眼。「那花我知道,臭得像是屍體腐化一樣。」她沒生氣,反而笑了。「聽說這花特別吸引蒼蠅。哈,倒是像我,沒事都惹一身腥。」她看了看他。
「我不會已經從奸商淪為蒼蠅了吧?」他皺眉。
她笑嘻嘻地說:「是你自己要提魔芋的,別問我。」
「我想到那個挖墓坑的動物園管理員。」他苦笑。惹她,是自掘墳墓。
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故意看著他說道:「那管理員要是挖自己的墓坑,就會容易多了。」
「我想我正在挖。」他無奈地回望著她。
他們一來一回地說笑,一吋一吋地陷了心,以他們自己都沒想到的速度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