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花琪
他彎腰,拾起她的傘,為她撐起。「對不起,是我冒失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要你跟我說謝謝。」她抬起下巴。
謝謝?!他微怔。
她振振有詞地說:「我自己可以搞定這件事情,本來是不需要你插手的。我沒有拆穿你,卻給了你機會假冒我男朋友,那是看得起你。你不該跟我說這聲謝謝嗎?」
原來是這樣!他失笑。「應該的。」
她說得有理,他算不得是來解救她的。也許,他得誠實地面對自己,是她睥睨顧盼的神采觸動了他。他會出手、他會脫口,真正的目的或許只是想親近她而已。
「謝謝。」他笑笑地說。「麻煩妳幫我保留一聲『謝謝』,給妳未來的男朋友。」
「你怎麼這麼篤定我沒有男朋友?」她微皺起眉頭。
「妳很出色,但是沒有戀愛的神采。」他的笑竟掩不住一抹得意的神色。
他想跟她賣弄他的聰明。他赫然察覺自己在她面前退化了,像個浮動的少年,急急地想求表現。
事情看來不大妙,在女孩子面前,他一向是沉穩有把握,不像現在這樣急躁。
她看了看他。「你不但自作主張自稱是我男朋友,還賣弄聰明猜我沒有男朋友。剛好,這兩樣都是我的大忌。」
事情更糟了!安立傑發現,這又嗆又辣超有個性的女孩,還能逼得他暗暗緊張。
雖然如此,他始終不改笑容。「我出門照過鏡子,自稱是妳男朋友,應該沒讓妳太受辱,雖然有點賣弄,不過應該還算聰明。」
她勾起笑,他是犯了她的大忌,卻沒有讓她討厭;他自作聰明,但沒有弄巧成拙。他賣弄聰明,但他與她一來一回的應答,確實讓她覺得有趣。她甚至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喜歡他的。他笑起來,如此的自信飛揚。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安立傑。」安立傑鬆了一口氣,笑笑地反問:「請問怎麼稱呼妳呢?」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她轉了轉眼眸。「反正我們以後也不會見面。」
她的話有漏洞,他抓著。「既然以後不見面,那妳為什麼要問我的名字呢?」
「去過動物園嗎?」她突然這麼一問。
「去過。」他點頭,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見了奇怪的動物,不會去問那動物怎麼稱呼嗎?你去問動物的名字,難道是為了以後能再看到嗎?不是,就是為了好奇而已。」她笑了笑,聳了聳肩。
她非但不告訴他名字,還拿他當奇怪的動物看。因為好玩、有趣,撩撥兩下。
她有本事,把男人弄得挫折而沮喪,不過他很快就拾起笑。「那我算是昆蟲類、魚類、鳥類、爬蟲類、兩棲類還是哺乳類?是性情兇猛的,還是性情溫和的?」
「你喔……」她偏頭想了想,故意說道:「很難歸類。我現在想到的是蟑螂、食人魚、禿鷹、蛇、蟾蜍和鴨嘴獸耶。」
「我以為大部分的動物都很可愛的。」他無奈地笑了笑,她竟然能把他講得這麼噁心。「嗯,如果無法歸類的話,希望我能讓妳增長見聞。」
她笑了,這男人實在很有風度。「你應該感到慶幸,大部分的男人對我而言,都還只是單細胞生物而已,他們只會讓我想到草履蟲。」
「所以我比起他們是進化很多了。」他失笑。
「是的。」她點頭。
「謝謝妳的肯定。」他對她一笑。「親愛的人類,希望有天我能知道妳的名字。」
她嫣然一笑。「你等著吧。」她接過他手中的雨傘,轉回賃居的公寓。
「妳住幾樓?」他在後面問著。
她想了想,看著男人黝深的目光,她知道不應該說的,可是……「四樓。」她一笑,關上了門,她的心跳鼕鼕地快了。她從來不曾讓一個男人知道她家確切的地址,更何況這男人除了名字之外,她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這……嗯,可能是個危險的徵兆。有點危險了,左少薇自己嗅得到,但是事情似乎也開始有趣了。
第二章
第二天早上,左少薇下樓買牛奶。她往信箱探去,什麼也沒有,她有點失望。安立傑問了她住址,不該什麼行動都沒有吧?
算了,她去轉角的商店買牛奶回來。
倒了一杯牛奶,靠著陽台,她一口一口地喝著。
她的眼睛往下瞟著,她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她希望能看到安立傑。
老實說,她有點想他。他的眼睛很好看,他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偶爾,他甚至會讓她心跳加快。
她會回想和他說話的樣子,和他說話很愉快,只是昨天說話時,明明是她處處佔得先機,現在卻成了她在等他。
這算是她落在下風了嗎?這麼快就喜歡上他了嗎?才沒,只是他這個人有趣,對他的期待已經發了芽。
「妳在看什麼呀?」室友何玉暄拍了拍左少薇的肩膀。
「我在看莫安浪今天會不會來接妳上班。」左少薇一笑。
莫安浪是何玉暄的男朋友,也是她的頂頭上司,兩個人的感情很好。不過莫安浪的父親不喜歡何玉暄,所以她有些煩惱。
何玉暄輕敲著左少薇的頭。誰教左少薇要拿莫安浪來糗她,活該挨疼。
左少薇哎呀地叫了一聲。「算了,誰叫我們沒有男朋友疼,讓人打了也就只好自己認了。」
何玉暄皮笑肉不笑地牽了牽嘴角。「那我要打死妳,就得趁妳還沒有男朋友的時候嘍。」她一拳揚起。
「喂!」左少薇擋開她,兩個人在陽台上笑鬧著,突然樓下傳來一聲精神響亮的招呼聲。「早安。」
左少薇和何玉暄探出頭。
安立傑騎著腳踏車,張揚著明朗的笑容,揮手和左少薇打招呼。
左少薇本來是不打算讓安立傑看到她的,她可不想讓安立傑以為她是在等他哩!不過既然來不及躲了,她就只好裝作若無其事地輕輕一笑。
「這男人是誰?」何玉暄馬上巴著左少薇問。
另一個室友童彤走過來,揉著惺忪的睡眼間:「什麼男人呀?」
「有個男人在樓下等著少薇。」何玉暄立刻廣播。
「什麼?!」童彤很驚訝。「怎麼可能有男人知道少薇住在哪裡?」
「沒有啦,我不是跟妳們說了,昨天有個男人自稱是我男朋友,就是這個人。」左少薇故意轉過頭去,不看安立傑。「就算他在樓下等我,也不怎麼樣吧,我唸書的時候,就有很多男生站崗了。」
何玉暄說道:「了不起的是,這男人能讓妳在陽台上等他。」
左少薇心口跳快了一下。「誰說我在等他?」她裝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離開陽台。
何玉暄跟著她。「妳平常根本沒在陽台喝牛奶的習慣,剛剛又一副張望失神的樣子,還說不是在等他?」
童彤好奇地待在陽台探看著安立傑,她嚷著:「咦,那個男人指著信箱耶,他是放了什麼在信箱嗎?」
左少薇耳朵一尖,嘴巴卻哼地一聲。「無聊。」她轉進廚房洗杯子,心口卻突突地加快。
童彤失望地喊著:「他走了。」
「那就走呀。」左少薇嘀咕一聲,把水轉大,水聲嘩啦嘩啦響。哼,她抿嘴,心裡覺得這安立傑也太沒誠意了吧,來一下就走。
童彤興奮地喊著:「耶!我去看看是什麼無聊的東西。」
何玉暄巴著左少薇問道:「那個男人是做什麼的?他幾歲呀?我看他長得很好看,他真的沒有女朋友嗎?說不定他連男朋友都有耶……」她憂心忡忡,劈哩啪啦地丟了一串的問題。
左少薇關了水龍頭,優雅地擦了擦手。「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安立傑。」
童彤乒乒砰砰地跑了進來。「他在信箱放了一朵海芋和一封信耶。」
「不會這麼快就肉麻兮兮地寫情書了吧?」何玉暄皺起眉頭。
「好浪漫喔!」童彤興奮地跺著腳。
左少薇噙著一抹笑,抽走童彤手中的信。看著,她笑了出來。
「笑什麼?」何玉暄緊張地間。
「沒有呀,他就是寫了則笑話來呀。」左少薇慢條斯理地念著笑話。「動物園的一頭大象死了,一個管理員在一旁痛哭。遊客都說,他平常一定很喜歡這頭大象,所以不忍大象死去。一個知道內情的人說:『不……他要負責幫大象挖個墓坑』。」
童彤哈哈地笑著。「這人我喜歡,好好笑喔!」
何玉暄掀著眉頭。「我不喜歡這男人。他送海芋,不送玫瑰;寫笑話,不寫情書;有點像追,又有點不像追,感覺上就很陰險。」
左少薇哧地一笑。「玉暄,妳還真難搞定耶!寫情書,妳說肉麻;寫笑話,妳說陰險,當初莫安浪是怎麼追到妳的呀?」
何玉暄臉微紅。「哎呀,那不一樣呀,安浪的來歷背景我都很清楚,這男人打哪兒蹦出來的都不知道,多危險呀!」
左少薇勾了抹玩世的笑。「這世界本來就是危險的。出門走路危險,深夜一個人搭出租車危險,SARS期間出入公共場所也危險。」她截了童彤手中的海芋,輕輕嗅著,低低魅魅地笑起。「愛情雖然危險,但至少是有香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