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鍾璦
「是誰這麼大的狗膽,竟然敢阻擋娘娘我教訓犯人?」德妃見自己的皮鞭沒有如預期的落在那張紅唇上,惱怒的回首望向那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呃,皇、皇上……」德妃原本的橫眉豎眼在看到那雙大掌的主人之後霎時膛大,又驚又慌的屈身行禮,「皇上吉祥。」
「臣妾叩見皇上,皇上吉祥。」霞貴妃也連忙跟著福身,心中暗喊不好。
「你們在做什麼?」耶律齊的臉色鐵青,低沉的聲音蘊含的濃烈怒意,讓霞貴妃與德妃聞之不寒而慄。
「我、我們是來……來……」德妃睨了霞貴妃一眼,吞吞吐吐無法成句。
「皇上,我們是來看看這個奸細是否已經認罪招供。」霞貴妃連忙接口道。
「是嗎?」他的視線冷冷掃過兩人,犀利得有如鏡刀一般,可當他將目光移到壬冬墨頸邊那一道觸目驚心的鞭痕之際,眼神倏地發出了肅殺的戾氣,喪失了君王的理智。
「該死!」他憤怒的低咒了聲,撇下了仍屈身的兩人,心痛如絞的審視著那張沾染著血漬與瘀痕纍纍的臉龐。「是誰把你折磨成如此的?」他滿腔的怒意幾乎要迸胸而出。
壬冬墨虛弱的?起眼睫,幽黑的瞳眸中盈滿了哀哀的控訴與怨懟,還有一抹平時所沒有的情意,雖細微,卻明確的存在那眸底的深處。
這一望震撼了耶律齊的心,也讓他自責的冒出了細微的冷汗。天,他怎麼會不明白將她折磨至此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大遼的君王啊!
「皇上,她只不過是個犯了欺君之罪的奸細,就算被折磨至死,也算是罪有應得,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霞貴妃一臉妒忌的道。為什麼她這個貴妃娘娘會比不上一個犯人?
對自己的憤怒因為霞貴妃的妒語而找到了發洩的出口,耶律齊瞳眸一黯,倏地轉身揚鞭,直揮向屈身的兩人──「不、不要……」鼓著幾乎流失的氣力,壬冬墨好不容易開口出聲,阻止耶律齊的瘋狂。
雖然那聲音細如蚊蚋,可聽在耶律齊耳中卻猶如雷震,皮鞭早已揮出來不及收手,只能反身再抽回,長長的皮鞭在即將要落到霞貴妃與德妃身上的?那又縮回,反噬揮鞭之人,硬生生的擊到耶律齊的身上。
「皇上?」霞貴妃與德妃皆嚇白了臉,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抖簌著身子。
「你、你受傷了……」壬冬墨看著那揮在他身上的一鞭,心頭一緊,臉上儘是擔憂之色。
看著她竟然還會擔心他這個可惡之人,耶律齊的惱怒更熾,用力的將皮鞭甩至一旁,不發一語的解開捆綁著壬冬墨雙腕的繩索,看也不看呆愣在地上的霞貴妃與德妃,橫抱起壬冬墨虛弱且傷痕纍纍的身子,大跨步的離開這陰濕黑暗的牢房。
第九章
自從被耶律齊帶離了牢獄之後,壬冬墨便一直昏昏沉沈的,不時發燒囈語,無法清醒。
她纖細的身上滿是被鞭打的傷痕,頸邊被德妃打出來的傷口更是皮開肉綻,彷彿一條紅色的小蛇般盤踞在她的脖子上,隨時隨地像要伸出毒牙,毫不留情的咬上那不堪一折的細頸似的,讓守在床邊照顧她的環兒都忍不住?她的傷勢沉重而頻頻拭淚著。
原本是個多麼美好的女子呀,竟然被折磨至此,怎麼不讓人傷心難過呢?
「她醒了嗎?」忽地,耶律齊的聲音在環兒的身後響起,讓她趕緊拭去淚水,屈身行禮。
「奴婢啟稟皇上,主子她一直昏迷囈語,還沒有醒過來。」
環兒垂首回話,怕一?頭會讓皇上見著自己對他不以為然的神情。
既然關心她,為什麼還要這樣傷害她?這是環兒最不瞭解的地方。
耶律齊神色凝重的低頭俯視蹙眉闔眼的壬冬墨,輕輕的在床沿坐了下來,撫在她臉上的手是從未有過的輕柔,任誰瞧了都不會懷疑他對她的濃濃情愫。
可惜只有他自己尚未察覺呵!
沒得到起身的允許,環兒只能屈身偷偷瞧著耶律齊那張俊臉上的濃郁情感與關懷之情,感慨的在心中暗歎了聲。
「嗯……」忽地,一陣輕吟自壬冬墨破裂乾燥的唇瓣中溢出,雖幾不可聞,卻牽動了耶律齊的每根神經。
「主子醒了,主子──」環兒也聽到了呻吟聲,忘形的呼喊起來,不過旋即又連忙掩住唇,生怕觸怒了皇上。
「是呀,她終於醒了。」
耶律齊柔情似水的口吻令環兒不禁訝異得瞠大了眼,不過仍不敢有所動作。
「環兒,快去準備熱水跟布巾,還有,別忘了請太醫一起過來。」他難掩急躁的吩咐著環兒,一點都不像是平常領軍征戰的常勝君王了。
「噢!是、是,環兒馬上就去。」環兒感染了他的興奮與焦慮,連禮儀都顧不了便往外衝去。
不過耶律齊可是一點都不在意這些繁文總節,在他的心中、眼中,現下都只剩下一個壬冬墨。
「我怎麼了?我在哪裡……」壬冬墨扇了扇濃密的長睫,水漾的瞳眸中儘是茫然與困惑,「小姐呢?痛──」她嘗試著想要坐起身,但刺骨的痛楚卻霎時傳遍全身,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小心,你現在不能隨便亂動,乖乖躺好知道嗎?」見她痛苦得扭曲著臉,耶律齊連忙緊張的撥開她臉頰旁的散發,擔憂的瞅著她。
耶律齊英俊的臉龐頓時映入眼簾,讓壬冬墨原本恍惚的神情逐漸緊凝,這陣子的記憶迅速如排山倒海般的湧入腦海,讓她回到了現實。
「你?我……我在牢中嗎?不、不對,這裡不是牢房……」她怔忡片刻,隨即彷彿想到什麼似的擔憂的問道:「你的傷讓太醫看過了嗎?」
「那種皮肉之傷能奈我何?別忘了,我可是一國之王,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役,受過的傷又何止如此?」這個傻女孩,自己的傷勢比起他來不知嚴重多少倍,她竟反而擔心起他那小小的鞭傷?
是啊,他是大遼的皇上,而她卻是個階下囚,何需她多餘的關心呢?壬冬墨落寞的扯扯唇,淡漠的撇開眼道:「這不會是你拷問我的另一種方式吧?」
看著她對他的擔憂在瞬間消失,耶律齊的心彷彿被狠狠一扯似的難受極了。「你一定要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嗎?難道你就不能對我溫順一點?」該死,她又恢復成那個倨傲的女人了。
壬冬墨幽幽一笑,自嘲道:「既然我已經是個無惡不赦、欺君犯上的罪人,又怎麼會有心情跟你談天說笑?皇上,你的要求太難了。」
她的話讓他無法反駁,只能咬牙道:「告訴我,你是否真的跟韓仲謀串謀要危害我朝?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否認吧!即使是謊言,他也願意相信呀。對了,她幾乎要忘記韓大人的狀況了。「我說過,我本就不是什麼奸細,我是趙絡的貼身丫環冬兒,可是你卻始終不相信,現在還因為我而拖累了韓大人,這叫我怎能安心?
「這樣吧!只要你答應我馬上釋放韓大人,並且保證他的安全無恙,我願意認罪,隨便你指控我什麼罪名,我都會二話不說的承認。」這樣總可以了吧?!
「該死!」聞言,耶律齊並沒有壬冬墨預料中的高興,反而沉下了臉,憤怒的道:「你為什麼這麼維護他?他被關在牢中被刑罰,真的讓你這樣心疼?就算放棄原本堅持的無罪也在所不惜?」他的胸口有把火在燒,幾乎要燒掉他好不容易平復的冷靜。
她真的這麼喜歡韓仲謀,甚至?他犧牲生命也願意?他真是個白癡!她只不過是隨口問起他的傷勢,他就高興得忘記她其實已經心有所屬,愚蠢啊!壬冬墨將視線移向他,本欲再開口
解釋,可想想又覺多餘,旋即黯然的吞回話語,只是用一雙水燦燦的眸子瞅著他,希望他能成全她,不要讓她拖累無辜。
「如果我說,只要你求我的話,我可以放了你,可卻萬萬不可能放掉韓仲謀呢?」他的聲音陰沉得嚇人。
壬冬墨黯然一笑,想都不想便道:「我絕不可能為了獨活而做出這種背恩負義之事,皇上。活,或許無法一起活;可死,卻非得一起死了。」就憑韓仲謀救起小姐的大恩,她就欠他一條命了,怎麼可能會為了自己而出賣他呢!
「休想!」他倏地站起身,自緊咬的齒縫中迸出話來,「我耶律齊在此發誓,即使要奪去我的生命,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們這一對姦夫淫婦順心如意的。」他甩甩長袖,冷硬的轉過身去,俊美的五官因為強忍妒意而扭曲了起來,也因此沒有瞧見壬冬墨臉上受傷的淒楚神情。
「來了來了,水跟太醫都來了。」環兒不知道房內發生的狀況,莽莽撞撞的衝了進來,等瞧見耶律齊沉重鐵青的臉色時,想再後退已經來不及了,只有硬著頭皮端著水盆走進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