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甄幻
「她」為什麼要紅杏出牆?放著富家大少奶奶不做,偏要與低三下四的賤男人私奔,令父親無顏面對家人,躲至深山叢林之中,不肯見人,連帶害他身世不明,大家都懷疑他的血統是否純正,懷疑他是私生子,懷疑他是「她」在外頭偷生的賤種,爺爺雖然嘴裡不曾明說,但待他的眼光就是與烈不同,彷彿他的存在玷污了莫家門風,成了不可言外的家醜。
這樣的家,他有什麼臉待下去,縱使從沒有人指著他的鼻子叫罵,但那股無聲的低悶氣壓,卻更令人喘不過氣,無法呼吸。
於是在十八歲那年,他走了,以到各地參加拳擊比賽、領取獎金為生,在被一拳拳痛挲的苦楚中,他藉以忘懷自己的出身,也在揮拳痛擊對手的一瞬間釋放深藏心中的苦澀,為什麼要找他回來?為什麼要在他好不容易找到生存的平衡點之後,再次令它崩塌毀壞?
心情鬱悶地一腳踹開門,莫以熾似笑非笑地瞪住倒在牆邊相擁在一起的莫以烈和尹梵水,神色極為鄙夷,「不是在話別嗎?怎麼看起來倒像是卿卿我我、依依不捨?」
「叫大嫂。」尹梵水憤恨地白他一眼,「很抱歉,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不管你放不放人,我們都決定不離婚,更打算永浴愛河,白頭到老。」
「烈,你打算傚法溫莎公爵,不愛江山只愛美人?」莫以熾沉鬱的目光閃爍,像是嫉妒又像羨慕,「不在乎家業落在我這個『外人』手中?」
「那本來就該是你的。」莫以烈炯亮有神的異眼亦不甘示弱地回視著他,「爸留下的信裡,指名要將擎企交給你,我不過是暫時代理,等你回來。」
「開什麼玩笑!」莫以熾臉色轉然黯沉,冷峻深幽,「我警告你,別拿這種事耍我,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是外人,一個冠上莫家姓氏卻與莫家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怎可能有資格得到龐大的家產?他從來不曾不自量力地著想,也不曾有過非分貪念,他們為什麼還要這麼誣陷他的清白人格。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莫以烈在尹梵水的攙扶下勉強站起身,與久未謀面的弟弟照面,「不信的話,可以去問爺爺,信在他手上。」
「胡說八道!你是故意要讓我出糗,我才沒那麼傻。」莫以熾暴怒得想扁人,卻又打不出手,「我根本不是莫家人。」
「你是。」莫以烈神色沉穩,毫無虛假,「你始終都是,是我不好,讓你有錯覺,讓你在外頭飄泊那麼多年,是我的錯,我沒有盡到做兄長的職責。」
「為什麼要編謊話騙我?我不是小孩了,不需要你們的虛情假意也能活下去,你以為我希罕當莫家人嗎?去你的,我才不屑、不齒!」莫以熾大吼大叫,拚命捶牆出氣,發紅的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似的。
「血緣天性不是容得你說不要就不要的。」莫以烈輕歎息,一手搭上弟弟的肩背,「我曾經跟你一樣以為你是『她』在外生下的私生子,直到十七歲那年,無意中聽到『她』與父親、爺爺之間的談話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是為了與情人私奔,才故意捏造關於你身世的謊言,為的是逃離莫家、為了離婚。」
「騙人……」莫以熾怔住了,雙眸儘是驚異。他不能相信,天下竟會有如此歹毒的母親,為了私情逃奔,連親生骨血都能拖下水,「你只是為了推掉繼承人的包袱,所以才編出這些天花亂墜的謊言來騙我。」
「鍾期手中有『她』的住址電話,隨時能去查證真相。」莫以烈疲累地放下手,神色十分黯淡。
當年他若不曾聽到這個秘密,熾的命運是否將會不同?是不是能活得更為自在快樂?現在多想都是白費,只怪他年輕青澀,不懂得處理憤怒的情緒,因而全都轉嫁到無辜的熾身上,在以為熾是私生子的那段時間裡,他盡其所有地關懷呵護這個惟一「同母異父」的弟弟,什麼都讓,因為熾是可憐無辜的,是「她」縱慾之下的犧牲者。
但在得知熾與自己血緣相同之後,他有股被欺騙的憤怒,恨自己竟被「她」擺道,恨「她」樣樣得逞,所有事情都依「她」所願進行,隨著年歲增長,熾長得愈來愈像「她」,陰柔俊美,體態修長,還有一雙邪魅的桃花眼。
他恨,恨極了,但憤恨找不到出口,只有衝著熾去,於是他不再與熾多談,除了必要的字眼,一個字也不肯多說,而濤與澈有樣學樣,也漸漸地與熾疏遠了。
「大哥對不起你。」莫以烈深深吸一口氣,「真的對不起。」
莫以熾瞪住他,神色複雜而古怪,許久之後才開口,「那麼,我若向你要求賠償,你應該不會反對,是吧?」
「你說,只要我辦得到。」莫以烈乎靜無波的眼神中有著負起一切的擔待。
「我要她。」莫以熾的大手筆直地指向尹梵水,「聽清楚了嗎?我要娶她。」
第十章
「我的愧疚感還沒嚴重到那種地步。」莫以烈神情依舊平靜,並不如想像中的暴怒,只是淤青紅腫並汩汨泛血的雙眼,愈見冷峻。
「我想也是。」莫以熾盯住他緊摟著尹梵水的染血手臂,嘲諷地笑了,愛人的滋味當真如此美妙嗎?烈竟然將手足之情置之度外,真是……「要是你一口便答應了,我還嫌不夠刺激咧!」
「喂,你們收斂一點行不行?」尹梵水怒不可遏,執起雙手以手銬敲向兩人,「我可不是任你們搶來搶去的玩具,誰也別想左右我。」
「我不是回絕了嗎?你氣什麼?」莫以烈好笑地睇著她,眼裡儘是深情。
「那叫回絕?」尹梵水狠掐他一把,才不管他是否疼得淚溢眼角,「你給我說清楚,你們兄弟究竟有沒有老婆換著用的惡習?」
哈,她又在玩聲東擊西的老招數了,莫以烈強忍著大笑的衝動,卻仍不小心扯動了臉部肌肉,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疼,熾要是會被她的小把戲騙著,他願意當場改姓,從尹不從莫。
「烈,這個女人有點蠢,你確定不想扔掉她?」莫以熾倚著牆,陰柔的臉上逸出譏誚的諷笑,相當不屑。
「如果是爺爺故意派你來耍我們的,也該玩夠了吧?」莫以烈瞥了眼藏在隱蔽角落的攝影機,狠狠地瞪過去,「我們不會分開的。」
「爺爺不相信,我也一樣。」莫以熾要笑不笑地揚高眉梢,「至少,她從來沒作過任何表示,你又不是她肚裡的蛔蟲,如何能知道她心之所向?」
這兩個傢伙的態度夠惡劣的,根本當她是隱形人,說話一點顧忌都沒有。
「我要離、要分,與你何干?無聊的臭雞婆,滾啦!」尹梵水先對莫以熾亂吼一頓,然後轉向莫以烈,「什麼叫作我們?你是你,我是我,不要代我發言。」
「那你說。」莫氏兄弟立刻將發言權交出,靜待佳音。
「說什麼?沒頭沒腦的,誰理你?」尹梵水氣呼呼地放開他,一跳一跳地逃至房間另一端。
「看吧!人家根本不當你是一回事。」莫以熾嘲弄地斜睨兄長,「還是把她交給我,我喜歡這種冷血無情的女人,訓練起來一定很有意思。」
「訓練?」熾不是練拳擊的嗎?什麼時候也收起女弟子來了?
「把她鍛煉成眼中只有我的愛奴。」莫以熾狂妄地放聲大笑.冷嘲意味深濃,「你是辦不到的,我或許有機會。」
「下輩子也別想!」莫以烈對弟弟怒吼,拚著一身的傷往莫以熾撞去,「她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
於是,兩個男人立刻扭打成一團,而且很明顯的,莫以熾佔了絕對的上風。
要打就打死算了,沒見過這麼短路的一家人,尹梵水窩在牆邊生悶氣,硬是不許自己觀戰。難怪爺爺一天到晚告誡她不許接近「不正常」、「有毛病」的莫家人,其來有自啊!弟弟想搶兄長的妻子,竟使出綁架手段胡搞瞎搞,把哥哥痛扁一頓不說,還差點弄得面目全非,說不定,那個老謀精怪的莫爺爺還是幕後主使人,現正躲在背後偷看兄弟鬩牆的戲上演,心情開懷愉悅得不得了,變態!統統有病!
等等,她是不是遺漏了什麼重點?莫以熾為什麼拚命挑撥他們,硬是要逼他們這對搶婚夫婦仳離?莫爺爺設下這整個綁架事件又有什麼意圖?該不會……
去他的神經病!她的事才不需要外人插手,她愛不愛他,關他們什麼屁事?尹梵水憤怒地抿緊唇,眼裡揚滿高昂的鬥志,死瞪著打得你死我活的兩兄弟,哼,這樣一點小騙局,就想拐她說出那噁心肉麻的三個字?作夢比較快!
「親愛的小熾熾,過來一下好嗎?」尹梵水忍下滿腔欲嘔欲吐的噁心感,甜膩膩地輕喚道,「我已經決定放棄你大哥,考慮給別人一點機會了。」